黑袍教士当然也担忧自家的教产。
不过他涵养比较好,不至于像硕鼠会长这样大呼小叫。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众议员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城防民兵团团长昆诺的身上。
昆诺现年三十出头,体型高壮、头戴铁盔、腰挂长剑、身披锁甲,墨绿色的罩袍上绣着三河城的城市徽章。
三河城民兵团团长的职位一般采用世袭制,昆诺也是从他的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一职位。
据传他的曾祖父是城市西郊的男爵,通过将土地与人口捐献给城市,换取了世袭的团长职务。
这种情况在北境乃至整个狄厄瓦斯大陆都并不罕见。
城市拥有巨额财富,但缺乏武装力量的保护,却又不敢长期购买雇佣兵的军事服务。
毕竟这年头的雇佣兵有奶就是娘,谁出钱多就为谁效命,可靠性堪忧。
贵族普遍尚武,讲究忠诚与信誉,却还要费心经营领地,用赚到的钱勉强维持装备与战马。
因此就有一部分中小贵族选择主动投入城市的怀抱。
城市出钱出装备,贵族出人出武力,共同维护城市的长治久安。
久而久之,这些贵族就在城市定居下来,并逐渐融入城市,成为了所谓的‘城市贵族’。
虽说昆诺的曾祖捐献出了男爵领,但他的家族还在西郊保留有一块面积不小的土地,每年都能获得稳定收益。
因此林恩出兵西郊,同样冒犯了昆诺的核心利益。
“我的士兵已经侦测到,敌军并未向城市进发,而是在道路出口处修筑营寨,敌军大概率是要以营寨为依托,长期驻扎在城市西郊,并不断派出军队劫掠庄园、破坏春耕。”
昆诺曾受到过沼地公爵的征召,在军事上的见识显然要远高于在场议员。
只凭逃跑民兵带回的少量讯息,他就能将敌人的主要目的猜出个七七八八。
但这些分析并不能解决具体问题。
面对一众议员的疑惑,他必须要给出更明确的解决方案。
昆诺稍作思索,双手抱胸继续说道:
“敌军的总兵力我们目前尚不可知,但林恩在绿水河一战中就能调动上千军队,我估计这次敌军的数量不会低于八百,超过民兵团与教会的兵力之和。”
随后他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敌军装备水平与战斗意志都不逊色于民兵团,还拥有大批长弓手,以我方当前的兵力,要想攻破敌军营寨,几乎不可能。”
粮食行会的会长近乎咆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只能乖乖忍受他的劫掠?等到了秋天,吃光仓库里的存粮,我们全都得饿死!”
“办法肯定也有,首先就是要集中军队,尤其是骑兵,敌军劫掠农庄肯定以骑兵为主,在宽阔的平原上,只有骑兵才能战胜骑兵。”说着,昆诺将目光转向了在场的两名黑袍教士。
说到骑兵,这三河城就只有教会拥有成规模的骑兵部队。
这支部队包含三十个左右的骑枪队,有三十名重装骑士以及七十名侍从,都配备有优质战马与甲胄。
且不论战斗力如何,至少装备这方面已经是拉到满中满了。
昆诺手头就一帮子步兵,他眼馋这些骑兵很久了。
但奈何教会将这帮骑兵看得很紧,完全不允许民兵团插手。
黑袍教士只是淡淡回道:“教会的军队当然要优先保护教产与教会人员的安全,如果敌人胆敢进攻教会所属的庄园,教会当然会予以坚定的反击。”
言下之意很明白,教会不可能将自己重金培养的骑兵部队白白送给民兵团。
白嫖?想都别想!
众人的目光再度转到昆诺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别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扩充民兵团,面对白河领这种体量的对手,我们至少需要六百人的常备军。”
市长于尔根亲自出马否决了昆诺的提议:
“不可能,再养三百人,你知道要多出多少钱么?今年要缴公爵的战争税,还免除了酿酒行会的税,城市的预算本来就已经缩水了。”
此言得到了绝大部分议员的点头首肯。
实际上,昆诺看似是民兵团的世袭团长,但他在团内的话语权极其有限。
市议会对他这个世袭团长非常提防,害怕他篡夺权力成为僭主,因此不仅限制他的权力,还在民兵团内扶植了大批忠于议会的军官。
眼下昆诺提议要扩充民兵团,立刻就引来了于尔根与一众议员的警惕。
就算敌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也不是你大肆扩军的理由!
鬼知道你会不会借此机会提升对民兵团的影响力与控制力,而且城市的预算也养不起这么多常备军。
昆诺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无奈拉了拉头盔,用阴影遮住眼底的失望,并在心中暗自感慨:
城市的事,总是这么糟糕!
这就是城市的别扭之处,离不开军队的保护,但也要提防军队夺权篡位。
同时城市的权力还无法集中,被议会内的众多利益集团所瓜分。
就算有可观的武装力量,也无法做到兵权的集中。
议员们抛开昆诺,在一阵紧急磋商后终于拿出了一套临时应对方案。
武装商船照旧封锁白河流域,严防敌军顺流而下进攻港口与码头。
民兵团要在城市西侧集合,防止敌军进攻城市,如有紧急军情,应当迅速出城支援。
教会武装还是由教会自己指挥,保护西郊的教堂与修道院,并尽量限制敌军劫掠西郊农庄。
市议会将立刻向金鹿堡方面送出求援信,恳求公爵夫人派出军队支援三河城。
春耕已过,留守各地的贵族骑士应该愿意服从金鹿堡的调令。
只要能来两百个正规骑士,即便无法全歼敌军,也能将敌军压回白河领。
至于说那些可能遭受劫掠的农民,市议会完全无能为力。
城内自己都缺粮,怎么可能再放农民进来?
而且三河城也做不到坚壁清野,毕竟还指望着西郊农庄的秋收救命。
散会后,于尔根连夜写信,并派出最熟练的船长载着信使逆流而上,直奔金鹿堡。
当然,他也没忘记给远在王冠领地的沼地公爵送一份急信。
三河城可是公爵唯一的退路,公爵不可能不会管。
同一片夜空下,沼地公爵也正在写信。
近期他率领军队如推土机一般向东狂飙猛进,沿途的城市或是望风而降或是被他夷为平地。
随着他距离王冠越来越近,各地的贵族、雇佣兵与盗匪都蜂拥来投,他麾下军队的总人数已超过六千。
这还是他挑挑拣拣的结果,一些实在扶不上墙的盗匪都被他授予了‘合法劫掠证’,派出去牵制依然忠于王室的贵族。
军事上接连取胜的同时,他还与琥珀港的王室‘打得火热’。
他不断派出信使劝降国王莫里斯,开出的条件则没太多变化,甚至还有一定的缩水。
当然,只要莫里斯愿意投降,依旧不失公爵之位。
事实上,即便一路赢到现在,沼地公爵仍然对琥珀港抱有一定的敬畏。
他希望用劝降的方式让琥珀港打开城门,而非派出军队强攻。
第169章 只要不攻城,我就不会输
沼地公爵的主力部队不断向东进发,距离王都琥珀港只剩下最后的五十公里。
如果全速行军,两天不到就能进抵城下。
但公爵依然不打算直接攻城。
根据他目前得到的消息,国王莫里斯已经在城内聚集了大批勤王部队,总人数不会低于三千。
虽说莫里斯在科伦城输了场大的,但毕竟是接受过正式加冕的国王,在王冠领地依然有一定的号召力。
除此之外,琥珀港内住着两万多市民,至少能动员出三千人的武装市民,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沼地公爵这边,能调动的兵力与城内差不多,六千出头的样子。
当然,他麾下军队的士气必然要远高于守军。
拉到野外打一场,大概率是他赢。
奈何国王莫里斯有十二米高的城墙作为掩护,再加上科伦城那场输太惨,不至于蠢到再出城与公爵野战。
琥珀港是一座位于静河北岸的临海港口,东、南两面都是天然屏障,也就西面与北面适合攻城。
作为北境王国最富裕的城市,城内守军的装备必然精良,还会配备大量的守城器械。
攻城难度与科伦城不可同日而语。
在仔细分析敌我态势后,沼地公爵当然不愿意发动强攻。
强行攻城就有可能会输,输上一场就是满盘皆输。
但只要他不攻城,那他就永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眼下是四月中旬。
他计划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消磨城内守军的耐心,最终达到不战而胜的目标。
为此他制定了三步走的战略计划。
第一步,让新投靠过来的各路‘仆从军’四面出击,包括贵族、马匪与强盗,目标是琥珀港周围的乡村领地,阻断琥珀港的粮食供应,让城内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
第二步,派出主力部队围困琥珀港,打出大片旗帜,展现己方势力之强盛,动摇守军士气。
第三步,不断派出使者联系王室与城内各方势力,向他们施加压力、许诺利益,分化城内的抵抗力量,加速城内抵抗意志的崩溃。
这套计划固然稳妥,只要能够贯彻执行,国王莫里斯最终只能选择乖乖投降。
唯一的问题,就是耗时比较长,容易受到外部因素干扰,从而无疾而终。
沼地公爵之所以会选择这种极费时间的战术,主要在于他有拖下去的底气。
在王冠领地,他已经得到了包括寒风伯爵在内四名实权伯爵的效忠投靠。
静河沿线的城市也大多选择投降,并乖乖地奉上金币与粮草。
除了琥珀港,王冠领地上已再没有成规模的抵抗势力。
沼地公爵现在不缺军费,更不缺粮食,周围还都是向他效忠的贵族与城市。
他麾下军队的士气也仍然高昂,完全就不像是一支孤军深入的军队。
原因在于这些将士都看到了大获全胜的曙光。
只等自家公爵戴上北境王冠,他们就都是开国功臣。
由于近期的一系列行动都太过顺利,沼地公爵顺带还修改了最终的战略目标。
本来,他是计划让长子拉斯洛迎娶小公主,他继续当公爵,长子当国王,将来两块领地自然合二为一。
现在,他计划由他本人加冕为王镇守王冠领地,长子迎娶公主后返回金鹿堡,代替他接管公爵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