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酒鬼都知道,公爵这人对权力与地位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
这样一位野心家,不太可能在这紧要关头放弃对王冠的追求。
琥珀港是北境地区的第一大港口城市,是静河的出海口,承担着北境几乎所有的跨国贸易,还是两百年前初代北境之王的登陆地点。
这座城市不仅具有重要的商业地位,位于市中心的琥珀港大教堂更是历代北境之王的加冕地点。
三圣教在北境的影响力的确不算大,但却象征着更先进的南境文明社会。
北境之王在教堂中加冕,更多的是为了得到南境多方势力的承认与支持。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对于公爵排出的阵型更感兴趣,根据那些商人的说法,公爵命令宫廷骑士下马组成枪阵,用骑枪抵御住了王室骑士的多轮冲锋,听起来很像是放大版的绿水河之战。”
林恩一边说着,一边就地取材,用吃剩下的鸡骨头拼出了战争双方的军阵部署。
老四将脑袋凑来过来,看着桌上这堆鸡骨头,惊叹道:“还真是大哥在绿水河摆出来的阵型,可这沼地公爵怎么会知道用步兵破骑兵?”
林恩为两兄弟讲解道:“军事的原理都是相通的,步兵破骑兵的奥秘,在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职业步兵。
公爵麾下的那帮宫廷骑士已经脱离了贵族骑士的范畴,常年统一接受训练,装备也完全不比贵族骑士差,能抵御住骑兵冲锋并不奇怪。
而且商人们还漏了一点,那就是公爵雇佣了大量的佣兵,这些佣兵都会自带弓弩,能发挥出与长弓手相似的功能。”
解说的同时,林恩对于沼地公爵的评价又提升了几分。
公爵肯定是在常年的骑兵战斗中总结出了以步抗骑的经验。
此人是个用兵的高手,既懂得如何训练士兵,也知道在战场上进行变通,不会拘泥于死板的骑兵猪突战术。
当林恩话音落下,老三老四脸上不约而同泛起忧色。
在不远的将来,白河领定然会与公爵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对手的强大,令他们心忧。
林恩却是一脸的轻松,轻笑着安慰道:“慌什么,战争的形式又不只有正面对决,以白河领的地形,我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击败来犯之敌。”
没错,林恩已经将合并后的六块领地命名为白河领。
不管其他势力承认与否,他都是白河领的第一任领主老爷。
在林恩看来,战争是一门艺术。
面对不同的试题,优秀的‘艺术家’会提出截然不同的解题办法。
当初在绿湖领,林恩是进攻方,为了避免强啃城堡,他要将敌军主力钓出来进行战略决战。
现在的白河领,他是防守方,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可以采用各种手段御敌于领地之外。
只凭手头这一千人不到的军队,林恩就有把握将领地经营成水泼不进的铁桶,让沼地公爵完全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等春耕结束,他还会继续扩充军队。
有三河城提供的这批铁锭和布料,最大的军需缺口也已解决。
就算沼地公爵真当上了北境之王,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没个两三年,他绝对没法整合王冠领地的资源。
至于眼下,他大概率还在科伦城啃砖头呢。
事实正如林恩所预料的那样,沼地公爵依旧还待在科伦城下,
只不过他派出的信使已经抵达琥珀港,并将劝降信交到了现任国王莫里斯的手中。
第156章 区区林恩,不足为虑
使者从琥珀港回来的速度比去的时候更快。
沼地公爵很快就得知,王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劝降。
国王莫里斯在回信中对公爵百般羞辱,声称绝不会将王位交到无耻的篡逆者手中。
他还以国王的名义要求公爵立刻退兵,否则他将来一定会攻破金鹿堡。
甚至还发誓要将公爵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开棺戮尸。
“他以为他是谁?哈?一个下流无耻的私生子,一个胆怯懦弱的战场逃兵!那顶王冠本就不属于他!他什么也不是!”
看到狼狈而归的使者,公爵再也克制不住,在军营中对现任国王莫里斯破口大骂。
但他的破防才刚刚开始。
没多久,出访科伦城的使者同样带回了坏消息。
“公爵大人,科伦城有部分议员愿意向您效忠,但民兵团不肯投降,他们掌控了城门与城墙,还鼓动市民攻击使团”
随使者回来的,还有满头的大包与浑身的腥臭味。
他显然是在城中遭到了臭鸡蛋与硬石头的围攻。
好在市民们心善,没要他的命。
城市,尤其是自治市,在面对战争时一般都会选择硬抗到底。
因为这年头军队的军纪实在是太差了,宛如蝗虫般走到哪劫掠到哪。
别说给百姓留一针一线了,就连农奴们蔽体的麻衣他们都不会放过。
能带走的通通带走,带不走的则全部烧光,是真正意义上的三光政策。
而且城市往往远比乡村领地富庶,会遭受更为彻底的洗劫。
对于市民们而言,既然开门投降也无法免遭劫掠,那还不如死扛到底!
城防民兵团的士兵大多出自城内的中产家庭,为了保护家产与家人,他们一定会拼死抵抗。
正因为此,沼地公爵才不敢直扑琥珀港。
作为北境的第一大城市,琥珀港常住人口超过两万,光职业民兵团就有八百人的规模,武装市民更是数以千计,战争潜力惊人。
“这帮暴民,竟敢伤我的使者!等破了城,我一定要杀光他们!”
公爵再度震怒,但同时他也开始纳闷。
在科伦城北边的战役中明明是他大破了王室军,甚至差点就活捉了国王莫里斯。
可为何局势的走向竟与他的构想完全背道而驰?
国王莫里斯不愿意投降也就罢了。
区区科伦城竟然也敢与他对抗到底?
他不明白。
究竟是谁给市民们的勇气?
那个逃跑国王么?
科伦城的民兵团在先前的战役中随国王出征,已经死伤过半,城内现在顶多就剩两三百职业民兵。
守城的主力,只是一帮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武装市民,他们怎么敢的?
的确,即便科伦城开门投降也免不了劫掠。
可若是他们真死守到底,待到军队攻破城门,那可就不是简单的劫掠了。
而是屠城!
在攻城战中遭受伤亡的士兵,会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城市居民的身上。
劫掠与杀戮将持续至少三天。
而后士兵们还会用一把大火将城市夷为平地,最终只留下一堵残破城墙与满城残垣。
除了国王与科伦城,白河流域的变故同样也令沼地公爵忧心。
好在有三河城挡着那支不明来路的叛军。
市长于尔根一向办事稳妥,城市内的民兵团也并未随公爵东征,守住城市应该不成问题。
沼地公爵眼下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当他大破王室军的消息传开后,科伦城周边地区的盗匪马匪与佣兵们望风来投,为他补充了宝贵的兵员。
这帮人虽然军纪败坏、战力低下,但他们可是自带干粮来投,不需要薪水,只需要公爵颁发的一张‘合法劫掠证’。
公爵可以将他们放出去袭扰仍然忠诚于王室的领地与城市,能牵制住王室不少兵力。
事实上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为了赢得胜利,他无所顾忌。
“立刻召集军队,明天开始攻城!三天之内,我就要在科伦城的市政厅召开庆功宴!”
既然科伦城敬酒不吃,那公爵只好请他们吃罚酒了。
唯有市民的鲜血方能平息他心中怒意。
这些天随军工匠已经打造出了攻城塔楼、破城锤以及几架简陋的投石机,搭配战意高昂的宫廷骑士,足以攻破城池。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建城以来,科伦城已有一百多年未经历过攻城战。
非职业的武装市民,对上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士兵,自然是毫无悬念地惨遭碾压。
沼地公爵先是用投石机搭配重弩压制住了城墙上的民兵弩手。
随后,宫廷骑士与强悍佣兵组成的敢死队开始借助塔楼攀爬城墙。
这种塔楼以粗壮圆木制成,高度超过十米,下设滚轮,外面包裹着厚牛皮,还搭配有可移动的云梯与重型弩炮,攻城效果极佳。
攻城战开始的次日,沼地公爵的军队就成功占领了科伦城北门。
战事的顺利超乎他的想象。
这也让他意识到,王冠领地的这些自治市都是些软柿子,随随便便就能捏爆。
就连琥珀港也没那么令他惧怕了。
科伦城内的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
当然,是公爵士兵对城市市民的单方面屠杀。
到最后,城市内甚至见不到一个活着的成年男性市民。
惨遭屠戮的市民总计超过六千人,还有数千人失踪。
沼地公爵站在市政厅的塔楼上,看着陷入大火的半座科伦城,心中略微有些痛惜。
等他的长子戴上北境王冠,科伦城本应该成为他们家族的自治市,每年上缴比三河城更多的税款。
而今却即将沦为一片废墟。
但这是必要的代价。
不屠杀科伦城,他这个篡逆封臣该如何震慑住静河下游的诸多城市?
四天攻城战下来,公爵麾下的五百宫廷骑士死伤八十,战损甚至要超过击败国王的那场战役。
从科伦城到琥珀港,沿途还要经过十几座大小不一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