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帆 第459节

  当真正天塌下来时。

  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新亚兰的军队,面临了长久的内乱,又经历了国内政权交替,战胜的更是旧时代令整个西大陆都闻风丧胆的猎巫机密处。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存活下来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但始终也是……贼配军。

  帝皇的条件,很想当然,他要贝玛的全部,不仅是土地交割以及高额的上供,甚至是完全颠覆货币结算体系,彻底将贝玛掏空。

  菲利普五世,唯有御驾亲征。

  帝国雄师却犹如天兵下凡,八个月时间,一路杀穿到东岸。

  强奸,投毒,屠杀,纵火。

  铁蹄将所有的希冀都碾入泥泞之中,死者的呻吟,仿佛无形的大河。

  锈色的雨渗入土地的褶皱,丑陋的秃鹫啄食着腐肉,未寄出的家书在血水中分娩蛆虫,婚戒从新娘遗骸的无名指砍下。

  在仇恨中,摇篮也铸成了新的墓碑,浑浊了无数双婴儿的眼眸。

  到最后,菲利普五世被困孤城兵败自刎。

  其嫡子菲利普六世自知回天乏术,只好同意帝皇的条件,前往亚兰议和,却在帝殿内惨遭诱杀,客死他乡。

  帝皇仍然没有罢休。

  伐树造船,冶金锻剑,竟然是和远东的贸易造成了贝玛富庶的原因,那么远东更加值得劫掠才对,哪怕隔着整个东海。

  他要创造比两千年前,霸王西罗帝尔还要伟大的,千秋万代的天国。

  于是长征远东,在东海的桥头堡,被唤作……天国港。

  时隔将近二十年。

  贝玛公国已经完全掣肘于亚兰,还要面对东岸海盗无休止的掠夺和杀戮,多数流亡到东海的海盗逃犯,只能靠劫掠沿岸村镇苟活。

  直到今天竟还是一样。

  就好像是那场战争所留下的创伤,所产生的阵痛,根本挥之不去。

  至今还在耳畔……

  久久轰鸣。

  今圣灵历2690年,亚兰历1293年。

  血族没有时间概念。

  但人类文明的时间尺度很短。

  二十年,已经足够造就一个辉煌的帝国。

  第十六届大陆会武。

  9月8日,所谓的血腥第四轮中。

  有一人,是贝玛人,来自贝玛东岸,他听过镇上的姑娘被海盗奸杀,也见过跨国办案的亚兰军警宪特横行霸道,也听父辈描述过2673年的那场战争,他未曾谋面死于亚兰士兵剑下的叔父,跳河的姑姑。

  饶是从小就被灌输恒久长存的仇恨。

  但他始终觉得很遥远。

  比远东还要更加遥远。

  直到今年贝玛内乱,前朝皇室罗德里戈家族十一世,他预见到了某种未来,某种重蹈覆辙的悲剧命运。

  他要人……去刺杀帝皇,只有在大陆会武上,绕过所有御前卫队,趁觐见帝皇,在他最松懈的时候,一击毙命,需要死士。

  而这个死士,最好能夺下大陆会武的第一名,那样才真正有机会接近帝皇,不可强夺,只能智取,用地下世界组织,真相之门的领头人,从巫王那所取到的咒毒,顷刻毙命。

  9月8日。

  上午十点半。

  血腥第四轮,帝国竞技场内人潮沸腾。

  亚兰帝都的日光过于强烈,晃得葛德雷有些睁不开眼睛。

  某种东西……

  它隐介藏形,辨不清方向,但却自孩提起,就在耳畔久久轰鸣。

  直到现在,葛德雷才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地,愈发清晰,无比真切,亚兰帝都和贝玛东岸,像是……两个世界。

  久居东岸的他此刻才终于理解到父辈长谈的仇恨。

  被沥青所浇筑的记忆,从喉管里爬出带刺的毒藤。

  可能。

  自己这所向披靡的武艺,这就是自己的使命。

  十六届大陆会武中,有一半的人都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籍籍无名的家伙。

  随着越来越靠近观星节,王廷严选的女主持人愈来愈惊为天人。

  “今天……只会留下十六位选手,无疑是最残酷的一天。一名选手要在一天内战胜多个对手,第一场是,无国籍人士,成为新晋冒险家都没几个月的葛德雷,本届大陆会武最强黑马,三轮中力斩两个冠军候选人。而他的对手是,来自狭海的,星裂手,克拉克。”

  观众席上万众狂欢。

  而被作为观赏动物一样的葛德雷,并不是为名利而来,那些欢呼笑声都像是带倒钩的冰刀。

  他完全理解。

  在过去的河流上,每个时间的裂缝中,等着剜出那人怯懦的瞬间。

  就在明天了。

  反向的恨意在脑海中分裂出无数个持刀的自己,憎恶的火焰,点燃了所有响亮的柴薪。

很恐怖

  我说怎么少了点字数,应该是快到160W才对,打开QQ编辑发消息说是吞了十章。

  我的发,总之我今晚上先改改研究怎么放出来。

第630章 X 性价比

  古雷格昔日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衰落至今。

  而那些千年前的恢弘建筑依旧巍然矗立,使得这里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触不可及古早的繁荣中。

  洛斯特拉已然是君主立宪制,首相产生自政党领导人选举后,再经过一定程度的民调,最后由君主任命。

  亚兰虽是帝皇独裁专制的军政府,也不全是缺点,快速决策和强大的执行力,武力手段能有效的镇压反对派和叛乱维持社会稳定,无党派色彩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政治内耗。

  而古雷格一板一眼的封建王权已经跟不上时代,皇纲从未失驭,宫廷影响力恒久长存,却导致社稷多难。

  迟暮的英雄困于往昔的网,饶是魔能革命完全冲垮了悠远岁月的堤岸,但依旧守着废墟,不肯远航。

  在时光荒芜的庭院,世纪的风沙将古老巨人侵蚀得只剩骨架,它必须得重新生长出血肉。

  假寐的城市,喧嚣掩盖着沧桑。

  橱窗是梦境的画框,陈列着虚荣。

  珍珠似泪,钻石如霜,禁锢在玻璃牢房。

  权力真空的灰色地带,滋生了黑暗,使得时代的脓疮,盗贼公会,也呈毛细血管毯状的铺张开来。

  人在作出选择的同时,也就失去了选择。

  而凯登每一次选择都基于任性和愚蠢,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文献记载。

  九百年前天球交汇,在西大陆开始蔓延白发金瞳的半魔血脉,而作为异度门扉的开辟之地,这种血脉在古雷格相对来说数量最多。

  高塔联盟的学者管这个叫做隔代遗传,即使几代人都呈正常,但这是一种隐性的顽固血统,导致生物体的某一表征会在隔若干代后重新出现的一种遗传方式。

  血统论的古雷格,并不待见这种血脉,多数会遭到弃养。

  并不只有织命结社喜欢用魔物对付魔物,盗贼公会青睐所有社会边缘人物,因为其天外血脉有着远超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凯登没有被采生折割,或是被卖做雏妓,有着更高的利用价值,具备在政治暗杀领域成就一番的潜质。

  在盗贼公会的架构体系中,神秘的瘟疫之源迪亚兹无处不在,通过书信将旨意下达给每个地区的幕僚长。

  成为地区幕僚长除了有着过硬的业务能力外,还需要人情练达经营业务的能力。

  反常识的是,孩提时凯登并不羡慕家庭完备的同龄人,幕僚长承担监护人的责任,却没有使用监护人的权力。

  幕僚长表示凯登拥有他人并不具备的天赋,在常规教育环境下,人往往会被炼进普世价值的熔炉。

  通常会对犯下的错误感到愧疚,但反常识的是,这并不是因为道德意识,而是种植在脑海深处的抚养转换率,你们的钱养出了这样的人,真是抱歉啊。

  幕僚长的人生信条只有三个字,那就是性价比,血亲之间看似情比金坚,实则只是性价比很高,社群动物需要永远互惠互利的盟友,而血脉延续实际上是性能的主导部分,但笼统来说也是性能,不是血缘带来的情感机制。

  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把灵魂抵押给了钞票。

  而之所以担任凯登监护人,没有别的理由,因为性价比很高。

  所以凯登是有天赋的,不用为犯下的错误感到愧疚,普通人不注意欺负了一下残障人士可能半夜起来扇自己一耳光,而凯登完全可以狂踹瘸子那条好腿,一时踹,一时爽,一直踹,一直爽。

  幕僚长得了MVP,贵族都是躺赢狗。

  没有房子住颠沛流离客死他乡怎么不找找自己的问题?这下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了,你有杀人吗?你有放火吗?有坑蒙拐骗偷么?

  那个佃农就在那里,啊,骂死你呀。

  粮食收成能抵租田的债么?

  能能能。

  能你麻痹啊?

  按照幕僚长的说法,古雷格的问题也不是出在经济上,九十八代王并没有让国家陷入饥饿和赤贫之中,仍是西大陆手指数得过来的强国之一。

  真正的死结在于社会结构上,人的意识形态,王室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太高了,无法撼动,连带产生的权贵阶级也难以跨越,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之中。

  而在魔能工业革命的冲击下,自由市场中却是官僚资产无限增殖,导致了绝对的极度拜金主义。

  人是慕强的无可厚非。

  来到魔能工业时代,以魔纹构筑铠甲,魔导制动武器,经济说话的世界,力量的定义被改写。

  在原始社群之中,体魄带来的捕猎能力就是力量,而随着文明发展,名下资产才是恒定力量的唯一指标,人与人力量之间的差距被无限放大,而使得赤贫之人在看向其它同样的血肉之躯时,就好像是在仰望巨人。

  在洛斯特拉或者亚兰,依然有着一定的上升通道,而在古雷格,在王的威压之下,无人敢抬起头颅。

  这些国家的拜金者,至少还会碍于道德装一下,在古雷格演都不演了,道德底线是彻底崩溃的,实现了买春自由。

  这个国度只剩下了“懦夫”和“性工作者”,所有面孔都在等待某个黄昏,被雨水溶解成褪色的油画。

  但那一天……

  好像永远也不会到来。

  随着年龄渐长,凯登也越来越理解幕僚长的处世之道,也完全明白了盗贼公会是基于什么原理运转的。

  看似最重要的是金龙,实则也是,为了金龙,为了在工业时代的力量,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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