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红堡,戴伦二世的寝宫
长夏之后是又一个长夏,持续了一年的冬天根本称不上是冬天,红堡的玫瑰园依然盛放,但国王的寝宫里却弥漫着草药与衰朽的气息。戴伦二世倚靠在天鹅绒软垫上,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瘦削如枯枝,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瞳孔依旧明亮,却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窗外,暴云在暮色中盘旋,独角的蓝色巨龙低吼着,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衰弱。戴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榻边缘,指节泛白,像是仍在试图攥紧某种无形的权柄。
门被无声地推开,林戈尔首相走了进来。首相的银发在烛光下泛着冷芒,银龙月桂叶纹章的紫袍垂落如夜幕。他的步伐沉稳,但戴伦知道,这位铁腕统治七国二十多年的老人,也已不再年轻。
“陛下。”林戈尔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平静。
戴伦的呼吸有些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一把细碎的冰碴。他抬起手,示意林戈尔靠近。
“林戈尔”他的声音沙哑,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晚辈对长辈的请求,“我的孩子们不能活在黑火的阴影下。是时候处理掉他们了.”
首相的紫色眼眸微微眯起,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贝勒、伊里斯、雷格、梅卡.他们必须继承一个稳固的王国。”戴伦的手指微微颤抖,“而不是.一个可能被叛乱撕裂的国度,黑火的余孽已经替我们掌握了里斯的政局,也该是时候收割了。”
林戈尔沉默片刻,随后缓缓点头。
“陛下,谨遵您的旨意。”
戴伦闭上眼睛,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他知道林戈尔的手段,干净、彻底、不留后患。黑火的余孽将像野草一样被连根拔起,而历史,只会记住他们的失败。
窗外,暴云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啸,像是在回应国王的决心。
林戈尔起身,深紫色的披肩在身后翻涌如暗潮。他走向门口,却又停下脚步,侧首低语:
“您只需安心养病,陛下。”
“七国.仍将是坦格利安的七国。”
门轻轻合上,寝宫再次陷入寂静。戴伦二世望着天花板上的龙纹浮雕,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个挽回昏聩急躁的父亲留下的烂摊子的“贤王”,那个被万民称颂的统治者。
而现在,他只能将最后的使命,托付给最信任的人即便他已经能够看到那个无法避免的未来。
为了家族,为了王国,为了火与血的延续。
里斯,寒铁掌握的一处毒药公会。
雨水顺着彩绘玻璃窗流淌,将厅内摇曳的烛光折射成血色。伊蒙黑火跪在石砌的祭坛前,双手捧着那枚龙蛋,千百次的实验在龙蛋的表面留下了奇诡的花纹,像是干涸的血脉。
“点燃祝火”他低语,声音因渴望而颤抖。
火焰在青铜火盆中升腾,龙蛋被置于炙热的炭火之上。伊蒙的弟弟伊耿站在一旁,半边脸仍缠着亚麻绷带,那是两周前孵化失败留下的“礼物”,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子嗣,但龙蛋依然没有动静伊耿的脸也几乎没有好过。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剑柄,紫眼睛里跳动着病态的狂热。
“再试一次。”伊耿嘶声道,“父亲说过,真龙的血能唤醒沉睡的龙魂。”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划破掌心,让鲜血滴落在滚烫的蛋壳上。血液瞬间沸腾,发出刺啦的声响,蒸腾起带着铁锈味的雾气。
龙蛋突然震颤。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沿着暗红纹路蔓延,透出诡异的翡翠色光芒。
伊蒙的呼吸停滞了。
“它在动!”他猛地前倾,几乎要把脸贴上去,“你看到了吗?伊耿!它终于.”
咔。
第二道裂缝炸开,绿光骤然暴涨。
伊耿的瞳孔收缩那不是龙焰的橙红,而是
野火
混合了伪火龙晶的野火
轰!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整面石墙。伊蒙的上半身被气浪抛向天花板,脊椎撞碎彩绘玻璃的瞬间,他的眼睛仍死死盯着那颗“龙蛋”,现在它裂成了无数燃烧的碎片,绿色火舌正贪婪地舔舐着他的靴底。
伊耿更惨。他离得太近。
野火黏上了他的绷带,瞬间点燃了下面未愈的伤口。他尖叫着拍打脸颊,却只抹下焦黑的皮肉。当他的手指戳进自己融化的眼窝时,最后的视野里是房门被气浪冲开的景象。
伊葛寒铁的眼睛里倒映着地狱般的绿焰,千面之神的诡异魔法在热浪的侵蚀下渐渐失效。
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废墟旁。
无面者优雅地避开倒塌的房梁,从伊蒙焦糊的残肢上取下他经常佩戴的那枚三头黑龙戒指。他的手指在戒指内侧轻轻一蹭暗藏的机关弹出一小节空心针,针尖还残留着某种透明液体。
“Valar morghulis.”(凡人皆有一死)
他对着燃烧的尸体低语。
如果假龙蛋没法同时杀死两个年长的黑火,那么毒药也会达成同样的目的。
同一时间,寒铁掌握的一处临海宫殿。
烛火摇曳,将宴会厅镀上一层虚假的金辉。
小戴蒙黑火站在长桌尽头,青年的脸庞仍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天真。他高举酒杯,杯中深红色的里斯葡萄酒映着他那双遗传自父亲的紫罗兰色眼瞳,那双眼眸纯净,尚未被权谋与仇恨彻底污染。
“敬洛伦家族!“他朗声宣告,声音清亮。“从今夜起,你们的剑与忠诚,将归于真龙!”
长桌两侧,洛伦家族的成员们低垂着头,嘴角抿成僵硬的线条。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洛伦缓缓起身,布满老人斑的手微微颤抖着捧起酒杯。
洛伦家族被寒铁击败了,按照里斯的规矩,寒铁将接手洛伦家族掌握的产业,而洛伦家族自己.里斯的特色产业在等待着家族的后代。
戴蒙慷慨地宽恕了失败者他自认为这样最像他那位书里的父亲。
“敬黑火。“他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嘴角却噙着诡异的微笑,“愿您的统治长久稳固。“
戴蒙大笑,一饮而尽。
起初,戴蒙只觉得热,一种舒适的暖意从胃部扩散至四肢,让他想起儿时在母亲膝边听故事的夜晚。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耳畔宾客的谈笑声变得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毯。
“父亲.“他无意识地呢喃,手指松开,水晶杯坠地,碎裂声如同雨夜的雷鸣。
他的膝盖撞上长桌边缘,身体向前倾倒。老洛伦“惊慌“地起身搀扶,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用苍老的手指轻轻抚过戴蒙的后颈。
“快叫医生!“有人尖叫。
但已经太迟了。
戴蒙黑火倒在绣着三头黑龙纹章的地毯上,唇角仍挂着欢愉的微笑,仿佛正做一个关于龙与荣耀的美梦。他的瞳孔渐渐扩散,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幅褪色的壁画,万船渡海,巨龙在天空飞翔。
那是瓦雷泽斯万船西渡的画面。
第416章 黑火落幕
当港口的钟声敲响午夜的到来时,黑火的宅邸的大门被轰然撞开。
“一个不留。“为首的疤脸佣兵冷声道,长刀出鞘的寒光映出他脸上的刺青。
第一个倒下的是六岁的小戴安娜黑火,伊蒙的长女,银发还扎着河间地风格的辫子。她刚抱着布偶从楼梯上探头,刀光便已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头颅滚落台阶时,布偶还紧紧攥在她小小的手里。
“不!”在卧室里目睹孙女被杀的罗翰妮夫人发出一声人的尖叫,但很快被金属撞击声淹没。“无垢者,无垢者在哪里!快来保护你们的小主人!”
二楼走廊,伊耿的长子伊利昂黑火抓起壁炉拨火棍挡在妹妹雷妮亚身前。佣兵的斧头粗暴地劈碎了这个刚刚学会使用用木剑的男孩的头骨,雷妮亚愣愣地看着软绵绵倒下的哥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另一个佣兵的长矛就穿透了小姑娘的心脏。
甩掉女孩的血,佣兵冷漠地搜寻着整栋宅邸,他们似乎很清楚黑火家族这些年的情况,伊蒙的儿子哈耿挡在弟弟维耿的婴儿房前,试图阻止佣兵,但他太小了。
男孩纤细的脖子比纸还脆弱,当佣兵一脚踹开婴儿房的房门时,男孩死不瞑目的脑袋被佣兵骨碌碌地踢进婴儿房,似乎在威胁瑟瑟发抖的奶妈。
奶妈没有说出维耿的位置,迎接这个忠诚的女人的是佣兵的长矛,可怜的女人还以为这些佣兵和她印象里的自由城邦佣兵一样,会在看到她裸露的肉体时选择她而不是被她藏进熄灭的壁炉的婴儿。
可惜这些人并不是真的佣兵。
手持长矛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刺穿了女人的胸膛,若有若无的腥臊味让濒死的女人彻底绝望。
无垢者.本应保护宅邸的无垢者,为什么会
“最后一个!”
无垢者面无表情地一矛戳中了壁炉里的婴儿,鲜血瞬间浸染了炉灰,他又捣了几下,将婴儿挑出了壁炉,展示给所有人。
矛尖一抖,婴儿重新摔进壁炉。
“不用多此一举。”佣兵头目阻止了试图点燃壁炉的同伴:“送一送泰洛西的罗翰妮吧。”
罗翰妮夫人从卧室冲出时,正看见那些凶残的士兵将她的孙辈一一杀死,伊利昂黑火血肉模糊的头颅滚到老妇人的脚旁,鲜血喷溅在墙面的家族肖像上,为画中的戴蒙黑火添了一抹猩红披风。
“不不.“老妇人跪倒在地,干枯的手指抓挠着染血的地板,“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你们本该在当年就向丹妮夫人投降。”佣兵头目在放火焚烧宅邸之前这么跟绝望的罗翰妮夫人说道。“至少你能保下一个孩子,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我本应该投降的我本应该投降的.”
罗翰妮夫人的宅邸在燃烧。
里斯士兵的弯刀已经斩尽黑火最后的血脉,火焰吞噬了隐藏的三头黑龙的家徽,吞噬了戴蒙黑火的子嗣的尸骨,吞噬了罗翰妮夫人最后的悔恨。
而在宅邸最深处的密室,黑火的龙蛋正在高温与生命的流逝中中震颤。
蛋壳上的石纹寸寸龟裂,细密的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微光,像是熔岩在薄冰下流动。
咔
森卓洛斯盘旋于里斯城的上空,墨绿色的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它本应监视着燃烧的黑火宅邸,确保任务完成,但某种更原始的本能突然攫住了它。
龙血的气息。
新鲜、滚烫、带着初生龙族特有的魔法脉动。
森卓洛斯的鼻腔扩张,龙瞳收缩成细线。它嗅到了那缕微弱的、几乎被烟火掩盖的气味,森卓洛斯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那是一头刚刚破壳的幼龙。
同类相食在龙族中并不罕见,曾经被沃米索尔击杀的贪食者便是一头食龙成瘾的凶暴龙种,只不过很少有龙像贪食者那样热衷吞食同类,尤其是吞食同类的幼体。
但魔法充沛的幼龙,确实是极佳的食物,至少是难得的美味。
没有犹豫,没有等待主人的指令,这头凶猛的巨龙猛地收拢蝴蝶花纹的龙翼,俯冲而下。它的尾槌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鹿角状的龙冠刺穿夜雾。下方的城市在它眼中不过是一处不能太过放肆的猎场,而那只幼龙是唯一的猎物。
幼龙刚刚挣出蛋壳。
它的鳞片还是湿漉漉的,漆黑中泛着深紫的暗泽,像是未凝固的熔岩。双翼黏连着半透明的胎膜,每一次挣扎都让脆弱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响。
它很虚弱,但本能告诉它必须离开这里,火焰、浓烟、死亡的气息,一切都让它不安,还有令幼龙恐惧不已的,来自猎食者的味道。
“嘶嘎”
它发出第一声微弱的嘶鸣,试图呼唤母亲,却不知道自己的“血亲”早已化为灰烬或者说自己的诞生正是来自“血亲”的血。
就在这时,阴影笼罩了它。
森卓洛斯降落时掀起的热风几乎将幼龙掀翻。巨龙的利爪扣住燃烧的梁柱,火星四溅。它低下头,熔金色的竖瞳锁定在幼龙身上,鼻息喷出的硫磺味让幼龙本能地蜷缩起来。
幼龙颤抖着,试图喷出一缕黑烟作为威慑。
太迟了。
“咔嚓!”
森卓洛斯的獠牙刺穿了幼龙的身躯。黑龙幼崽的尖叫戛然而止,骨骼断裂的脆响淹没在房屋倒塌的轰鸣中。
巨龙仰头吞咽,幼龙的尾巴还在它齿间抽搐,最终滑入喉中。
丹瓦雷泽斯原本在远处的塔楼监视,直到森卓洛斯突然脱离视野。
当他赶到时,只看到巨龙舔舐齿缝的惬意姿态,以及地上几滴未被蒸发的滚烫龙血。
似乎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丹的指尖沾起那滴血,悠悠地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