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万人挤在一块残骸中，虽然这里还没到人挤着人人叠着人的地步，但备用氧气正以极快速度消耗着。
军官和士兵们戴着单人供氧设备，手持武器瞄准被聚拢在一起的普通水手们。
水手们坐在地上，集中在一起，畏惧又带一些觊觎的打量着士兵们佩戴的单人供氧设备。
阿维达可以用灵能确保氧气充足，但现在残骸因为一些损伤而处于碎裂边缘，他必须弥合残骸的裂痕。
当绝大部分精力用于维持一个容纳了十几万人的大型残骸不碎裂时，在维生方面，阿维达能够做到的只有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尽可能维持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我太弱小。”
阿维达的脑海中回荡起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他现在感到异常熟悉，但是又陌生的声音。
是他没有和阿维达交换躯壳，用原本属于自己的名为阿萨尔的躯壳发声时的说话声音和语调。
回想起之前在亚空间中经历的事情，阿维达发自内心的感到自己很弱小。
充满了愤怒，憎恨，想要给挚友复仇，但结果连战斗都没能插手。
现在进入了现实宇宙，新的危机出现了，而自己又没有办法解决。
如果这个星系中的住民再不赶来残骸查看一下，那所有刚刚逃离了亚空间的人又会直面死亡。
“白骑士！”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阿维达恍惚间看向舷窗，那里站着一个飞行员，正指着外面大喊大叫。
人们如同看到了食物的灾民，疯狂的拥挤向舷窗附近只为了看一眼外面的战舰，然后在士兵们的威慑下，这些人被迫坐回到原位。
如同第一个人看到的那样，名为白骑士的战舰刚刚跃出亚空间，在曼德维尔点暂时停留。
阿维达看到了白骑士号。
按理说，看到救援者应该是兴奋的，但阿维达心中更多的是羞耻和愧疚。
刚才在亚空间中的战斗他没能帮上忙，在这里慢慢等待直到救援抵达……
“是白骑士号。”阿维达将注意力从精神内耗转移到他人身上，对着人们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说话方式说，“正是十二军团原体的引导者，他来了，我们将不会迎来在这块残骸中活活憋死的命运。”
众人欢呼着。
阿维达看向白骑士号。
白骑士号脱离亚空间后迅速向残骸靠近。
同时阿维达还在灵能视野中看到，秦夏站在指挥甲板上，右手按在太阳穴处，左手向前伸直，全力以赴的释放着灵能力量。
风雪在指挥甲板中弥漫开，莹白色的灵能光辉在秦夏的双眼中喷涌。
而后残骸被拖动，开始主动向着白骑士号靠近。
阿维达习惯性分析了一下。
刚才残骸被从亚空间扔出来的时候，秦夏打开的裂隙不仅让残骸得以通过，也让亚空间中的灵能灌入现实。
这个星系的现实结构被削弱了，所以秦夏才能有直接拖动这么大块残骸接近白骑士号的力量表现。
但是。
阿维达想，就算秦夏不在这样一个现实结构被削弱且充斥着灵能的环境中，他也能够使用灵能让这块残骸里的所有人都不会面临憋死的危险，这块残骸估计可以在这星系里坚持到天荒地老猴年马月。
“他为何如此强大和特别呢？”阿维达在心里如此询问。
虽然此前就对秦夏抱有浓厚兴趣，但这是阿维达第一次在心里专注的向自己询问这样一个暂时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阿维达又想到。
如果千子们能够像秦夏这样就好了，至少不会被那些该死的亚空间恶魔蛊惑，至少不会随便释放一下灵能法术都会因为灵魂投影无比闪耀而招来亚空间生物。
在思索中，残骸被拖拽到白骑士号侧弦。
而后白骑士号工程人员在舰长早就做好的一系列安排之下，以极快的速度效率部署提前修建的虚空廊道，连接上残骸的几条通道。
水手们顺着廊道涌入白骑士号。
在那里，舰长安排好的医疗后勤人员立刻检查每一个人的状态，治疗伤者，检测病菌，喷洒消毒液。
阿维达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凡人，最后一个从廊道中走出。
秦夏站在阿维达面前。
两人对视几秒。
秦夏面露无奈之色。
阿维达鼻子一酸，低下头，闭上眼睛。
290.第280章 隐喻
第280章 隐喻
“阿维达死了。”
“他死了。”
“我最好的兄弟，部下，他死在了那。”
在白骑士号图书馆内，秦夏和阿维达相对而坐。
两人坐在之前阿维达阿萨尔以及秦夏坐过的茶桌旁。
壁炉燃烧着木柴，释放温暖的光芒，发出嘎吱嘎吱的烧柴声。
阿维达捧着装满滚烫茶水的茶杯，目光有些呆滞的注视着杯中的茶水，看着里面那从茶壶中倒出来后飘着一叶茶叶的茶，阿维达感觉自己就像这个孤独的茶叶一般。
茶叶漂浮在看起来有些浑浊的茶水中。
就像他阿维达漂浮在刚刚知晓的，那个阴暗的事实真相之中。
“所以你是阿萨尔。”秦夏没有多少惊讶的说。
阿维达点了点头。
“当时阿维达的灵魂受损，而我血肉变异到无法生存的地步。”
“他用一种巫术仪式和我交换了躯体，他的灵魂进入我那严重血肉变异的身躯之中，而我的灵魂则是进入他的躯体之中。”
“无论如何，现在我只能以阿维达的身份生存下去。”
阿维达将自己在亚空间中的经历毫无保留的说给秦夏听。
包括他还是阿萨尔的时候，在变异躯体之中，看到的那些等待着捕获与折磨他灵魂的恐怖恶魔们。
也包括灵魂互换的事情。
“你就是阿维达。”秦夏压低声音，“这是阿维达希望的。他不是出于搞砸了一切的愧疚才和你互换躯体，他就是希望能生存下去，帮助你生存下去，就像你曾经帮助他生存一样。”
“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帝国官方对于我们这种灵能者以及巫术，还是抱有警惕之心的，你们十五军团只是暂时没等到帝国腾出手来专门处理，如果你们使用巫术更换了躯体的事情被帝国知晓……”
“你会第一个被消灭。”
秦夏非常严肃认真的警告着阿维达。
在灵魂互换的那一刻，后者也听过自己的挚友如此警告。
这场谈话建立在对彼此的完全信任之上，阿维达如果不是完全信任秦夏，他不会说出灵魂互换的事情。
在警告过后，秦夏陷入沉思。
“现在的阿维达只有躯体是阿维达，灵魂则是阿萨尔。”
秦夏在心中如此总结着。
“我曾经以为那个阿维达就是未来的灰骑士初创大导师之一，他不够警惕亚空间只是因为他还需要时间成长……”
“如果从灵魂角度看待，阿萨尔才是未来的初创大导师，只不过他和阿维达灵魂互换，以阿维达的身份生存下去了。”
秦夏觉得这事真是令人心情复杂难以言说。
世事多变，便是如此。
“阿维达还会被恶魔折磨吗？”
“我是说，阿维达的灵魂……”
阿维达猛然抬起头，询问一个他刚想起来的，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
秦夏想了想，摇头：“正常情况来讲，他肯定会被自己签订契约的所谓亚空间精灵送进恶魔领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就是一个可悲的落入恶魔手掌中的灵魂的下场。”
“但是幸好你运气好，也够果断。”
“一方面你被人救了，在注射完药剂之后灵魂没有彻底落入恶魔的手掌之中。”
“另一方面，你亲手消灭了你原本的躯壳和在你原本躯壳中的阿维达的灵魂，你给了他一个解脱，但凡你迟疑一点阿维达的灵魂都会有你无法想象的遭遇。”
解释一番后，秦夏想要劝慰几句。
但阿维达并不需要劝慰，他已经复盘过之前的事情，也能想到自己当时做的就是最好的决策。
“抱歉。”
阿维达忽然开口。
“我们之前一点都不了解亚空间的危险，我们把那些可怕的恶魔当成可以相信的守护精灵去对待。”
“我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你当时说过的那些话。”
阿维达真的后悔。
或许当时他们如果听从秦夏的劝说，那结果应该会不一样。
同时阿维达还感到痛苦。
整个十五军团无论是原体还是战士，都沉迷在对亚空间的深入探索之中。
没把恶魔当成精灵签订契约的才是少数。
阿维达如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及十五军团沉迷亚空间的行为有多么荒唐，他想要劝说兄弟们停下来，但因为自己之前就是沉迷亚空间之人，所以无比清楚自己真的进行劝说之后不会有用。
那种清楚一切，但是人微言轻，只能看着一切向深渊不断滑落的感受……痛苦的让阿维达使劲抓揉着头发，英俊的五官扭曲着，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的像一个饱受生活苦难折磨的凡人。
“马格努斯曾经说过一个寓言故事。”
在秦夏的沉默中，阿维达布满血丝的眼球向上转动，目光透过紧抓头发的五指间的缝隙投射向秦夏。
直呼原体姓名已经让秦夏意识到，阿维达对于十五军团的基因原体的不认同。
顿了顿，阿维达继续说。
“一些囚犯从出生开始就被囚禁在山洞中，不能转动头颅，只能被迫向前看，他们唯一的光源是背后的火焰，火焰将影子投射在他们的眼中，让他们以为影子就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当人或者动物在山洞外经过，影子也会被投射进山洞内，然后囚犯们将这些他们看到的影子归类，命名。”
“某一天一个囚犯脱离束缚，走到山洞外面看到一切，太阳，真实的人和物……然后意识到影子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种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