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白房子里四年一换的政治招牌,他们才是这个国家幕后真正的掌控者。
“一帮古板的神棍,竟然要彻底摧毁【那个】,简直是暴殄天物!”
粗壮的嗓音高声叫嚷着,言语间充满了恼怒和痛惜,就好像眼睁睁看到满盘子美味佳肴被倒进了下水道。
旁边的人细声细气劝解着:“虽然我也觉得可惜,但可以理解,毕竟事态已经难以控制,难道要放任一方活地狱肆意游荡扩张?”
他低声笑道:“为了安全起见,现在小半个西弗吉尼亚都要被迫提前疏散。下午通电话的时候,我们的总统先生,狂躁的简直像是一只发情期的斗牛犬。
前脚发生了伤亡数万的超凡灾难,后脚又出了如此剧变,他的连任已经铁定要泡汤,在此情况下我们还是要做出一点必要的支持。”
话虽表面说的客气,但内里却透出理所应当般的高高在上。仿佛在他的眼中,大量生命的逝去,只是一粒灰尘,而国家的最高元首元首,与寻常的政府文员也没什么两样。
而他的同伴,表达的则更为直白:“区区一些伤亡又如何?你应当清楚森特利亚的代表着什么?
大家当年为何付出偌大代价,将其保留下来进行研究?
因为那是目前绝无仅有的,以人身容纳神性的珍贵案例!是我们一直以来追求的永恒奇迹!怎么能允许就此毁掉!
你才70多岁,可以等待,而我的年纪……我的身体,已然对常规的延寿方法有了抗药性了!咳咳……”
似乎说的激动,一只青筋毕露的枯槁手掌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晶莹的细颈水晶瓶送上,颤抖着扒开雕刻魔纹的银塞,殷红如血的液体灌入喉中,剧烈的喘息顿时压服,苍老手掌上又多了几分血色。
立竿见影的效果令人神往,前提是要有一副足够坚硬冰冷的心肠,忽视那散逸在四周或麻木或哀嚎的孩童灵魂。
眼见争论将起,有人连忙打起了圆场:
“大家不要激动,我有建议干脆让那张底牌动一动,反正近年来它从【林中巨人】身上汲取了相当的源泉,应当可以隔空出手一次。”
他接着给出了另外的方案:“教会不是要召集联军攻打进去吗?我们可以让他们先打头阵,等到窥准机会,试试能否将目标活捉,即使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吧?”
空气中一静,随即纷杂的小声讨论起来,片刻后,便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主意很好,我赞同。”
“附议!”
“我也同意。”
圆桌上首的人影环顾一周,满意的轻呷一口香茗:
“我再额外提醒一点,别忘了按照以前的方法盖上包装,要做好保密工作。”
他傲慢的嘿嘿冷笑道:“清除恶魔的荣耀,尽可交给天主的忠仆,而世间的俗气利益,还是由我们这些俗人笑纳好了。”
这一句自得的调笑,便是为今日的密谋画下了句号。
……
……
旧金山的老唐人剧院,是早年间淘金热之时所修建。
远渡重洋而来的东方移民们,将一点故国思乡之情,化作飞檐斗拱碧瓦参差加诸于上,在这片崭新的土地上,造就了别具一格的异国景致。
然则时过境迁,彼时宽广阔绰的建筑,经历了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即便屡次修缮,也在近代的社会演变中,逐渐显得憋屈狭窄。
因此从几十年前早已剥离了原本的实际功能,转为文化艺术馆一流的存在,以供外来游客们偶尔来瞻仰一下这座西部名城的发展史。
然而在今日,这里恍如时光倒流,又恢复了当年的热闹景象。
剧院大堂内,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取代了幕布,投影出详尽细致的地图,观众席上人头攒动,各个气息雄浑精干。
华商联合总会统御的三教九流术士齐聚一堂,便装与西服共一色,布鞋和皮靴共混杂,提刀背剑,腰跨枪弹,打扮的古今杂陈。
“一号组24小时之内到达预订地点,协助官方人员疏散当地居民……”
“二号组在设定地区建立弹性防线,截击可能渗透出的零星敌人……”
“三号组作为机动部队,跟着诸位理事随时待命……”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颁布了下去,人群迅速接令退场,没有半点废话,显得雷厉风行,让外人看来凛然生威,惊叹无愧为新大陆首屈一指的民间超凡势力。
但落在熟知内情的几双眼睛里,却只觉得……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在二楼的包间里,朱明耀瞧着外边忙碌的场景,舌头在牙缝里嚼了一下:
“难道真就这点准备?如果按传来的消息,仅凭这些措施,别说反攻进去,恐怕连防守阻拦都难。”
他心里直犯嘀咕,商会扎根本土多年,基业众多,哪里没有合适的去处聚集人手,偏要大喇喇放在半公开场所,搞得犹如誓师大会一般,实在是略显浮夸呀。
可是根据回来后的所见,组织确实是在认真的做出预案,白子园那等世家门派的子弟一下飞机便被召回去整理行装,种种表现也并非是虚张声势。
他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解惑者很快出现在了面前。
“非常简单,我们不是主力,准确的说不能是主力,但是我们又要表现出是主力,以此给其他被征召的人马做一个榜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相比起此刻应该待在前线的赖亨利,忽然出现在身边这件事,他化身谜语人的模样更让朱明耀腹诽不已。
但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对方手中拿出的东西吸引过去。
那是一块精致的长方形薄薄银白金属板,哥特式拉丁字母工整严谨地环绕在四周,中间是一团黯淡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图案。
就好像是……一页书籍?
“我和你师父通过信息了,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第404章 任务2
“有一个任务……抱歉,应该是我有一个请求!”
发言者自知失礼,干涩的匆忙改口。
而聆听者却表现的毫不为意,虽然双方交往有限,但以其身份地位,出现这等低级口误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的心乱了。
“请直言!”
一世守正降魔的清誉口碑,便是最好的担保,男人相信对方请求绝非出于私欲。
黑青如黛的山峦与深谷在视线所及内错落起伏,交界处时见肌肉纹理般的沉积岩裸露在外。恍若古老史诗中沉睡的巨人横卧在地,静默而庄严。
受海拔所限,外界温和的春季柔风在此处犹带霜寒,夹带着冬末的余韵呼啸而过,吹的老修女衣袂纷飞。
她眺望了一眼远处紧锣密鼓展开观测点的神职人员,仿佛下定了决心,手背上蓝白莹光闪过,微妙的力量将一切耳目隔绝开来。
“世间真相好似失去了枝叶的植物根茎,在挖掘出之前,你不晓得它是甜美的甘薯,还是剧毒的曼德拉草。”
“从您的态度来瞧,它大概率属于后者。”赖亨利面容端正了一些。
“说的一点也没错。”艾琳嬷嬷疲惫的叹息道。
“问题在于这块根茎的毒性太强烈了些,以至于教会难以承受,当年宁愿答应联邦官僚的诸多条件,也要将其从速处理,然后永久掩埋。”
玫瑰石念珠在指间僵滞的拨动,昭示着主人糟糕的心情。
“森特利亚小镇地下有着丰富的煤矿,一个崇拜恶魔的邪教教团暗中盘踞在此处,经过长久的谋划点燃矿井,通过献祭无数生命召唤了地狱投影,这是官方的说法。”
艾琳修女苦涩的一笑,“但是您知道,那个教团原本的真名是什么吗?”
没有故弄玄虚,她径直道出答案:
“阿尔比派!”
赖亨利略微沉思,脸上随即浮出惊异之色。
他少时修行博采众家之长,东西方各种流派的神秘知识均有涉猎,片刻间,便回忆起了名词的来历。
阿尔比派是圣堂公教卡塔尔派在法国的分支,因为主要活动范围在法国阿尔比而得名,曾于12和13世纪流行一时,彼时上至领主贵族下至骑士平民,都纷纷皈依其中。
此派认为人的灵魂最初是纯洁的,后因反对上帝被赶出天堂,使人的灵魂与物质相结合,从此精神禁锢在肉体中。
出于怜悯,基督来到尘世间,告诉灵魂,仅在摆脱物质之后,它们才能返回天堂,阅读圣经,集体反省,行善和禁欲是达到此目的的途径。
所以此派教徒过着极其简朴节欲的生活,经常谴责罗马教会的奢侈与繁华,令圣城很是恼火。
如果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十字教体系下支系众多,对圣典的解读有所差异,乃是家常便饭。你关起门来吃糠咽菜玩苦修,只要别欠了上峰的十一税,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人闲的蛋疼来干涉。
但事情坏在他们对自家理论太过坚信,居然公开申斥教会机构及其主教、神父、修士,声称他们都是受到魔鬼引诱的堕落者,从所举行的圣仪,到贩卖的赎罪券,都是毫无作用的骗局。
倒反天罡兼断人财路,这可是捅炸了蚂蜂窝,制裁的铁拳霎时降临,一连轰上了二三十年,骑士团十字军兵过如洗,半法兰西都为之残破,封禁绝罚一气呵成,将其打的转为地下,再也不敢露头。
简而言之铁杆异端!
“所以迅速的处置,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对吗?”
赖亨利自觉了然,即便阿尔比派历史上属于异端,但终归是公教一脉,并非是邪魔外道,人家的教义很符合当今道德标准。
反正数百年苟延残喘,派系仅剩大猫小猫两三只。加之现代社会宗教力量大衰退,正是需要稳住基本盘之际,教会也早就暗地与包括其在内,一批较为温和的小教派和解。
只要肯认祖归宗,名义上服从圣城的领导,大家还是一家人嘛。
可谁又能想到他们会悄悄整了个大活!若是罪魁祸首曝光,这口黑锅教廷说什么都甩不掉,届时新教等竞争对手发动舆论攻势落井下石,管教几十年都难翻过这个坎。
有些意外的是,艾琳修女点点头,又摇摇头。
“迫使做出偌大牺牲展开封印的,维护形象只占了一半原因,而另一半是……利益。”
纯黑的袖袍撩起,一枚似符文似徽章的抽象印记在老人的腕上若隐若现,绽放圣洁华彩。
那是两只盏口相对的金杯,一道清澈水流,在二者间循环往复,不增不减,不急不速,绝无逾矩之处。
“世人皆知,圣堂公教拥有两枚圣痕,一枚是我持有的【节制】,而另一枚呢?”
“是【纯洁】!”
赖亨利缓缓张口,替她讲出了难以启齿的真相。
关键线索串起了诸多信息,他心中的答案渐渐完整。
“阿尔比派又唤作纯洁派,他们的核心教义就是【纯洁】!”
凝视着水晶石中闪耀的圣母百合花瓣,纵然有所预料,他也颇为感慨。
艾琳嬷嬷之外的那位圣痕持有者向来极为神秘,本以为是教会一明一暗之类藏底牌的把戏,谁料到竟是如此。
老修女沉郁的道:“持有【纯洁】圣痕的,是阿尔比派的活圣人,也便是召唤地狱雏形的核心。”
麾下教派搞出大丑闻,固然焦头烂额,但一名顶层战力的堕落,才更是痛彻心扉。
“您想要找回圣痕么?教会好手如云,何必要外人帮忙呢?”赖亨利拈须沉吟。
他在商会主持情报工作,了解众多隐秘,圣痕的存在虽然基本是天生觉醒,但教廷自有秘法稍加保存,有几率在持有者死亡后转赠他人。
这相当于一件顶尖的传承之宝,值得冒险下血本了。
艾琳嬷嬷侧目而视,望着浓雾之后的幽暗世界,表情平静而复杂。
她挣扎着一字一句道:
“您猜错了,我要拜托的是……请在教会人员到达前,彻底的摧毁它!”
……
“摧毁它?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