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马者”手脚都是镣铐,他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腕部,“现在的事态已经超过了政变,我们的领袖和领袖的继承人一夕之间全部没了踪迹,”然后目光移向我,“正是你们到访的关头。”
“红王已经见过了真神。”“咸石”小声提醒“破马者”。
“什么?”
“神庙堡垒深处,所有人都看到她进去,最后出来了。”
这个被囚禁的总督消化了一下消息,最终给的答案是:
“我不相信你。”
我玩味地瞧着被我制服的阶下囚:“我不需要你相信我。”
然后,我靠上桌子,伸展腰肢,敲了敲议事厅的一扇侧门。
“看看这扇门,人的面前总会有一扇门,不打开,你的日子会毫无变化,一如往常,如果你打开它,那就是另外一幅画面,一幅你难以想象的画面。”
可事实上,对我来说,通常都不会是我自己主动作死去开门,都是被人或者命运推进去的。
“什么样的画面?”“瘦子”不动声色地追问。
“很难说,虚假的幸福,凄惨的现实,或者凄惨但是你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破马者”当然听懂了我的意思,不过他懂了装不懂:“听起来很灰心丧气,这就是真神告诉你的道理?”
我摇了摇头,“不,一点都不消极,不管你开心还是沮丧,愤怒亦或平静,都毫无意义,
现在,和我一样的蝼蚁,你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你如果愿意,就去打开这扇门,在神庙堡垒里的那一扇门,走进去,看到真神,或者说真相,
然后成为神灵选中的人,去面对难以想象的现实,就像你们的领袖千年来背负的那样,
你乐意吗?”
他盯着我,不言不语。
那我就接着说。
“我要告诉你,这位受尊敬的叛徒,教团面见了真神,
我,面见了真神,
我们都敢于去面对那些让我们自己,让凡人,恐惧的东西,
我们打开了你们所有人不敢打开的门,并且走了进去。
我们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真相负责,给你们忠告,让你们知道对错,
可你,怯于成为大胡子僧侣那样的人,缩在自己温暖的城市里说三道四,你没法为真神负责,却妄图用自己的无知来揣测在凡人之外的世界。”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他声音终于阴沉下来。
我倒是够直白:“按照诺佛斯千年以来的规矩,你懦弱,所以你出局了。”
有本事你也去走一遭啊,对,就去神庙堡垒地下,面对那个心脏树。
啊,不对,你“破马者”连群星之门都开不了。
没去过你别比比!谁让你们诺佛斯千年来都是这么运转的?
弱鸡。
我倾身而问:“还是说,你们一定要见识一下,我和神庙堡垒深处的交流之后,获得了什么?”
如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示、明言还有不假辞色,他依旧不能领会到我的意思,那就算求吧,没诺佛斯帮忙我也有把握打赢瓦兰提斯。
毕竟我在地下收获了一个秘密武器。
他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
“你们想要什么?”
我理解为他在问,我和诸灵之眠意欲何为。
照我的理解,“心脏树”根本就不关心外头的诺佛斯城是什么情况,人类的文明和社会,与那个迷宫营造者的集合,完全身处两个世界。
不过,诈唬嘛,只要符合逻辑,也没人会去关心,是真是假。
“和平,宁静,以及我的盟约能得到贯彻,大家对此有异议吗?一定要打个痛快,你,‘破马者’你觉得呢?”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同党和其他总督的脸色。
“和平,我赞同和平。”
“其他人呢?”我继续问。
无人一答。
那好,我继续独角戏。
“我理解,你们不言不语,归根到底是不乐意就此任由一个外国人来统治自己,同时又担心自己的反对说出口以后,如果我成为了大胡子僧侣,会秋后算账。”
“我们有这么一点点担忧,”“瘦子”总督笑的有些勉强,“就这么一点点,并不多。”
“真的完全可以理解,尤其是“破马者”总督的意思,
你们是自由的,独立的,群山之子,诺佛斯的儿女,哪能随随便便就向外邦人屈膝?
哪一个有自尊的诺佛斯人会想突然有一个专断的国王骑在自己的肩膀上?”
“感谢理解。”“破马者”谨慎地鞠躬致意,其实他私心更重,他想要诺佛斯的政权,不过,这些都不能说破。
“但是诺佛斯的僵局同样需要处理,目前来看,诺佛斯唯一的盟友是我们,实际上我们唯一的盟友也是诺佛斯,”
我故意把联系紧密的城邦潘托斯忽略。
所以,在诺佛斯人之外,如果硬要有一个国外的领袖,那最好还是我,这就是我的意思。
“我对诺佛斯的山岭和人民没有企图,”我坦诚,
“但是你们确实没办法决定一个首脑,僧侣要么太过年轻,要么太过苍老,那些合适的在参加遴选时就死在了僧院里,哎,那边那个圣奴卫,这是怎么回事?”
“在之前,我们就安排所有适格的僧人从全国各地的修道会集中到诺佛斯城里,并统一接待住宿、食物和安保。”圣奴卫解释,
“可是洛恩王国和诺佛斯双方急于达成山巅盟约,所以遴选推迟,结果就在双方谈判那天,烹煮僧侣食物的那口锅,被人下了毒,就在‘破马者’总督掀起叛乱之后。
当时保护僧院的守卫被大胡子僧侣调走了大半,以应对对当时来说可能发生,并在之后证实确实发生了的政变。
总之,无人生还,我的国王。”
我颔首,口气温婉:“很遗憾,
这样,我听取了你们的看法,设想了一个解决当下危机的方案,”
其实我根本没听,我不需要他们给我节外生枝。
“你们听听可不可行:
真神属意于我,这是当然的,所以,我会代替大胡子僧侣的位置,”我举起手掌制止诺佛斯总督中那些急性子,“先听我说完,
我授权给总督议会,设立一个委员会来代替我处理所有的事务,并任命一名监察,代表我,直说,就是斧刃,他明白你们的规矩。
除了外交事务之外,我不会干涉诺佛斯的任何内务,诺佛斯不会并入洛恩王国,双方各行其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国家,只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最高元首都是我。”
“很明了了吗,各位?满意了吗?你们需要宗教与政治分离,在我这个方案里做到了,你们想要自主,而不是听神灵的话,恰巧神灵也不是很想具体的管理你们,只关心你们的心灵,够意思不?”
保证外交权归我,是为了让两个国家保持一致,别自相操戈,其他的政治事务我也不想处理,军权?不实际,洛恩王国没有压倒性的力量,我也不是诺佛斯人在这里成长,直接把控军队,近乎没戏。
“破马者”和“咸石”都没有反对,其他人也没有出声。
“朋友们,很明显了,我想要的是两国盟约稳固,以及诺佛斯的军事支援,而不是奴役和欺压你们,所以你们大可放心,
这个方案旨在解决当前的僵局,以后你们如有另外的僧人获得了真神的认可,那就由他来掌管诺佛斯,一切回到旧日的秩序。”
这是真话,这片穷乡僻壤淘不出什么好东西,没必要在这里满足征服欲望。
也是假话,因为下头那个真神不会再认可谁了,我猜如何进入群星之门,方法是由大胡子僧侣们口口相传的,所以,将来那个候选人连诸灵之眠的面都见不到。
总之,我的想法就是,切割过去大胡子僧侣的权限,让诺佛斯的政治全面世俗化,然后,我来当个精神领袖,让红王在这里成为君主立宪制里的君主,绵延百代,
吉祥物挺好的。
以后哪个娃儿最不成器就带来这,放在宝座上,让他混吃等死。
“那那个委员会的成员?”“破马者”务实无比。
“由你们选择,你们决定任命方式,你们选出来,然后,我来任命。”我答得很轻松。
“所以,一切定了,对吗?
我可以承诺对政变及参与暴乱的士兵予以有条件的特赦,就是去替我们这个同盟打仗,这不是无偿的,考虑到他们需要赡养亲人,诺佛斯的冬天也确实难熬,服役将会换取一定的粮食,战功和战利品另算。”
“我愿意率领诺佛斯的军队为你与瓦兰提斯作战。”“破马者”主动提出,“只要你不处决我,没胡子尊者。”
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胡子嘛?
“很好,你主动提出来,可以让局势大大缓和。”我一拍手掌,“具体的出兵人数你们下去谈,各位!”我拍了拍手,总结本次重要会议。
“男人吃得多,力气大,当大雪没有降临到诺佛斯时,这些都是优点,
可是现在,物资短缺,食物不够,那就成缺点了,
如果安分守己的话,缺点只是缺点而已,可以被容忍,但是你们可以看到,不论有什么理由,年轻的男人不会甘于缺衣少食,他们会用暴力来告诉你,他们宁愿野蛮地满足自己的需求。
解决这个状况最好的方法就是送他们离开。
去那些可以依靠劳动或者暴力来变得更富有,更健康的地方。
让我们将下城区里的暴徒和士兵送去与瓦兰提斯人作战,让群山享有和平。”
“缔造和平。”他们承诺,“为了群山。”
一切已经谈妥,那么
散会。
我走出议事厅,伯比尼达跟在了我的后头,我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回首一望,正是这个书呆。
“怎么了?”
“我的荣光,我有些担心,科霍尔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颇有微词?”伯比尼达在我耳边。
“不会,”我回答,“科霍尔人在洛恩王国内部享有的好处,是这帮诺佛斯乡巴佬想象不到的。”
他紧接着凑近我的耳边,真心实意地拍马屁:
“就像是老虎和一群猴子,戏弄他们,我的荣光与威严,刚才的一幕,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嘿哟,这个硬骨头也学会这套咯?
“但是如果我来,我觉得我能比您更厉害。”
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是吗?”我抱起手臂思索了一会儿,“那这样,你回去写首诗,要有老虎,要有猴,要有诺佛斯,要有我,写不出来就给你去势,”我的右手戏谑地比了个调皮的爪击,“嗷呜。”
他呆呆地喃喃自语,语气里一股难以置信的味道:“荣光与威严?”
“我就是这样,你看到的,都是莱雅拉波顿,小子。”
好了,既然小脑斧已经玩够了猴子,就该回去洗澡了。
我现在闻起来简直就是一只洛恩河边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