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堡的女儿 第216节

  “为使者期间,小的听说那女子的领地之广不输科城,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时,都头若是此时投效,必得重用。”

  “不如见见,这女子不是已经北上?”一旁的老儿也劝言。

  “那就见见,”阳夏一拍大腿,“我这精兵悍卒,甲胄俱全,投她蛮夷之乡,若是识相的,该给个万户侯做做!”

  【莱雅拉】

  波光粼粼,闪耀在琴恩河,数十位纤夫及好几匹牛马正在牵拉北境玫瑰,没有其他船陪伴周遭,军队正在岸上行进。

  我身着胸板甲和甲裙,脚上套着铁靴,军刀挂腰,已然戎装在身。

  天气不错,岸边一派风和日丽,农田里大都是麦子,也有一些芜菁和绿菜,这里已然是科霍尔地界,乍看上去,没有提利昂说得那么诡异。

  “白兰地醇香甜美,小姐,”雅西娜罗伊斯坐在我身边,“我也喜欢这种酒。”

  “你也喜欢喝有甜味的酒?巧了,我那还有几壶,喜欢的话带一些回去。”我眉间捎带愉悦。

  “感谢,确实,莱雅拉小姐,梨子白兰地不错,不过,我倒是不一定喜欢甜酒,比如我就讨厌蜜酒。”她回答,“甜归甜,喝起来像是糖尿病人的尿。”

  糖尿病人的尿,你还尝过那个!?

  好吧其实也不奇怪,糖尿病这个词在维斯特洛通用语里大概也可以翻译成“像是蜂蜜一样甜。”所以雅西娜用这个来比喻蜜酒很正常。

  至于发现这种病的学士…我不想知道那位老贤达都经历过什么。

  “你可以试试在啤酒里加蜂蜜,”我建议道,“我曾经在河间一家客栈尝试过,蜂蜜啤酒,如果在地窖里冷一段时间,味道会更棒。”

  然后,我冷不丁地问她。

  “知道为什么我会邀你为伴吗,雅西娜小姐?”

  “未婚的仕女都会有女伴,小姐,我猜,”她尝试推测,“还有就是,有一只烦人的蜜蜂,嗡嗡嗡。”

  烦人的蜜蜂大概是指米歇尔爵士,雅西娜虽然和他有婚约,却在来这片大陆之前和他从未见过,罔论姻缘,所以,她没什么口德。

  “确实,”我直白地承认,“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我需要你为我工作,成为我的使节,雅西娜小姐,”在她开口前,我就直接否认,“不是当那种使节,没要你去给任何人当情妇,也不会安排你的嫁娶,或者逼你改姓波顿。”

  这年头女人要想处理事务,要么是当家的姐妹或者女儿,要么是张开双腿,再要么,就是联姻嫁出去。

  和性别及身份无干的差事,对贵族女性来说无法想象,与之相比,平民女子会更自由一点。

  不过照我来看,主要是因为平民爷们养不起婆娘,所以他们的老婆就得出来干活,相应的,也就管不了女人的贞操,所以很多平民女子私生活混乱,甚至和做那行也没啥区别。

  “容我考虑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抱歉,莱雅拉小姐,容我考虑一下。”

  我能理解她的犹豫,这一步迈出去是很艰难的。

  因为男权社会?不全是这个原因。

  乍一看冰火是个男权社会,可是兵荒马乱,几乎没有和平的日子,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横死的概率要比女子高得多,没有身份的女人也差不离,能苟活就算运气好了。

  所以,为什么说男权社会下男人活得更惨?因为男权社会的本质就是强者为尊,大部分的男人,都是铺路的骨头。

  再说回女孩。

  说真的,我一度觉得私生女的日子痛苦难捱,可是现在回头看看,我比红简妮、河间地的简妮,以及陷入战火中,又柔弱可欺的女人,要幸福百倍。

  身为贵族女子,可能是冰与火的世界里最安稳的活法,虽然身不由己。

  我过去的生活看起来命途多舛,可是实际上,在这年代,和平民比起来已经是很平淡的。

  所以,多内尔说我是娇花可以理解,比起其他人,我确实算是,不过在我成长过程中,卢斯那双凉薄的眼睛时刻盯着,让我战战兢兢,以至于到了现在,和很多大家闺秀比,我还不算太蠢。

  因此,我理解雅西娜的犹豫,说句不好听的,雅西娜如果单纯是个贵族女孩,那么哪怕敌人杀了她全家,多半也不会动她一根头发,因为只要娶了她,就可以直接获得罗伊斯家族的领地和城堡。

  哪怕是残酷如泰温,《卡斯特梅的雨季》里,也只是让那两个敌人家的闺女去做静默修女,前世的剧情里在想方设法干掉史塔克的男人以后,安排给珊莎的不是死亡,而是联姻。

  当然,如果真是那样,这个女人心里会有何种想法,那说不准,至少命还在,报仇也来得及。

  可是如果雅西娜如我建议地出来做事,那概念就不一样了,作为使者,一句话说不对,可能就是脑袋进挂笼,高高放在城门上的下场,其他种种可能的折辱难以想象。

  这简直相当于我是让她去承担很多贵族男性才会面对的风险。

  “我…应该可以,”她鼓起勇气,“但是我需要学习更多。”

  “不错,”我安慰道,“安心,不止是你,以后会有更多的女孩去上课,去做事情。”

  毕竟,洛恩地的人口稀少,我需要利用好每一个劳动力,让女性也给我好好工作,促进发展。

  然后,就可以让更多的男人去给我打仗了。

  我可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压迫者啊。

  如果说我功利冷漠,那接下来的这一幕,可以算得上是又蠢又坏了。

  “小姐,待会您可能想回避一下,”亨得利爵士前来,“日安,雅西娜小姐,是这样的,前方就是命丘,那是科霍尔进行人祭的地方。”

  “没关系,正好满足我的好奇,”我会怕几具尸体?“一起来看看吧,雅西娜小姐,把那个科霍尔使者叫来,帮我解说一下。”

  太阳被一座山丘所遮掩,四周依然是田园风光。

  杂草丛生,一些山羊正在扒草咀嚼,不止是我以为的黑色,白色和杂色的也有。

  绿色的草和青苔上,到处是人的骸骨。

  “我们精选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奴隶儿童作为祭品,”自豪的科霍尔人在我耳边介绍,他的山羊胡涂成了黑白相间,“看,那些是最近的,铸煌家族正在重铸瓦雷利亚钢,他们献给黑山羊一百名童男童女。”

  “已经腐烂了,”我观察道,尽量让自己镇定,“你们给奴隶穿丝绸?”

  “只有成为饲羊之眷时才有这样的殊荣,毕竟奴隶只是奴隶,”他回答,“最新鲜的祭品摆在黑塔前的台上,待到更新的一批献给神灵时才会移送到这里,剥皮团的莱雅拉女士。”

  “你们,甚至折磨他们,在他们死前?”我的双唇在微微颤动。

  “那是为了保证祭品的活力,”他安然答复,“让他们活蹦乱跳,激动昂然地面对黑山羊。”

  密密麻麻的尸骨,是一个又一个小孩,让我头皮发麻。

  别忘了,我是死灵师,我能听到亡者的低语,微风之中,灌入我耳朵的细碎语音和低声鸣泣重叠在一起,差点让我失聪。

  难以忍受。

  这座骨丘或许会是我见到过的,最可怕的东西,君临那一夜的螺旋也比不上。

  或许只有伤心领的灰雾要比这里更加绝望,可是那时千年前的事,一切悲哀都已经淡去。

  而眼前的骨丘,如此鲜活。

  只有人才能明白,什么会让人感受到痛苦,也只有人才能做到,让另外一个人饱受摧残,不堪忍受。

  我突然觉得,人心,要比邪神更残忍。

第46章 科霍尔(四)

  当我再次恢复时,耳边依然萦绕着哭喊和低语,我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是眼神关切的亨得利爵士和雅西娜小姐,身边科霍尔的使者有些不自在地卷着他的山羊胡。

  平静的田园和山水就在岸边,纤夫的喊声耳畔回荡。

  “水,小姐?”亨得利柔声问。

  “嗯?啊,谢谢。”我答道,接过那个木杯子,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感觉到了现实的存在,而不是身处周遭都是绝望的噩梦里。

  “发生了什么事?”

  “您摔倒了,怎么叫也不应,就像是异鬼附身似的。”

  异鬼好像没有附身这种功能。

  看来死灵师也会有些不便,例如面对这样惨烈的精神冲击就会很糟。

  很奇怪,阿诺颐的冤魂,君临的冤魂恐怕不比骨丘少,为何我就会毫不动容,偏偏是在这里…

  是因为被当做祭品的小孩们实在是太惨吗?针、刀、鞭子,为了让祭品随时亢奋,科霍尔人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应该没深刻到让我晕眩的程度才对,被野火灼烧可不比这更温柔。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哪?”我问他们。

  “过了骨丘,大概要不了太久,就到科霍尔的港口了。”托马德回应。

  “提前下船,这样过去不得体,”因为科霍尔的使节在,我只有找个体面的理由,“让我们稍作准备,再去见各位大师。”

  实际原因是骨丘让我产生疑虑,再加上如提利昂所言,这里有人想要针对我,傻乎乎地去送死不是我的风格。

  小侏儒已经被我先行派去科霍尔,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摸清几支军队的位置,铁盾团、慕女团、哲科的卡拉萨,以及科霍尔的无垢者,这一次,和阿诺颐不同,局势恐怕会有些复杂。

  当残阳夕照时,我们在科霍尔的泥鳅村登陆。

  这个村子,属于科霍尔织造亲王的家族绸漫,四艺院的一员。

  村子里有几家染坊和织坊,人口远比我那里稠密,已经上千,几乎相当于七国的一个镇子了。

  我倒是没太过打扰这里的主人,军队在村外的山丘上扎营,我和侍卫随从住进了这里的旅馆。厨子和仆人都换成了我的人,陌生的科霍尔人拿钱回家睡觉,我不可能信任他们。

  骨丘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关于死灵之事,我能咨询的自然是前学士科本,不过或许先试探下另外一位?

  据说,柯拉夫人是个巫魔女,要不先见见她?

  可以,我确实答应过私下与她一会。

  “请柯拉夫人过来,”我吩咐托马德爵士,“共进晚餐,叫你的人别碰他们这的山羊。”

  简单的鱼排和黄瓜,还有几片火腿,加上面包就是一顿饭了。

  这可是贵族才吃得起的。

  “汤还在做,路上捞了不少螃蟹,”我笑言,“还行吗?”

  “我吃了十年的鱼,莱雅拉小姐,”柯拉夫人直言不讳,“只有丰收时才能吃吃猪牛。”

  柯拉是河盗,丰收当然不是种田。

  “没有羊肉,绵羊都没有?”我好奇。

  在维斯特洛和厄斯索斯,没有“羊”这个概念,要么山羊,要么绵羊,这或许算是语言限制思维的一个例证。

  “绵羊,”她思索,然后评价,“很少见,稀罕。”

  “在七国,就是西边那个大陆,我的家乡,”我回忆,“那里的领主和农场主发现,养羊比种田更值钱,所以有不少的大人物任由农民在自己茅屋里饿死,也要不断扩大牧羊的草场。”

  “那样的话,农民会变成强盗。”她回应。

  “无济于事,他们没有铁,罔论铠甲和刀剑,老爷们手里的刀剑利着呢。”我切割着盘子里的鱼排,“我听说你是巫魔女?”

  “我知道一些咒语,”她回答,“我曾经是一个巫魔女的侍女,不过其实我当时的女主人也不过是个给农夫治病的乡村老妇,后来多斯拉克人来了,他们害怕她的名声和魔力,就烧死了她,她算是我的养母,所以,我就给自己的船取了个‘魔女之牙’的名字。”

  失望。

  不过也是,哪能到处都有魔法,十万个人里有一个巫师就已经很可怕了。

  “那你有没有她的书籍和资料,或者其他遗物?我的一个顾问专门研究魔法,我想他或许会感兴趣。”

  “那实在太久了,”柯拉夫人蹙眉,“我得回去清理一下,才能给您准话,我记得有一些她用过的器皿,还有一把手杖。”

  看来,还是只有指望科本了。

  “确实,您问的正是时候,这个课题进展不小,”看起来挺慈祥的老人温吞回答,

  “虽然说破译要花一番功夫,这年头几乎没人精通洛伊拿语,不过,我依然在洛恩河两岸收集到了不少东西,单单娜萨星那,就有两块石碑,莱雅拉小姐,我建议对几个废墟都进行清理和发掘,尤其是查约恩,那里被破坏得更少。”

  我不是很关心考古,直接索要。

  “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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