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小被秦言钦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大皇子今年都四十岁了,还是个王侯——大乾皇室的爵位分为六等,自上而下分别为一字亲王,二字郡王,王公、王侯、王伯。
所以大皇子身为皇长子,平日里见到秦言钦这个已经算是旁系的堂弟,还要给他见礼。
而且秦言钦一入朝就能主管六部之首的吏部,他们直到今天都还在六部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上蹲着。
可想而知,这些皇子对秦言钦有多嫉恨。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秦言钦之所以还要招揽门人,甚至连科场舞弊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正是因为两个月前,几个从关外潜伏回来的老将军找上了他。
而他们可不正是当年仁端太子的旧部。
他们直言元平帝并不是真心宠爱他。
他们说,元平帝要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他,又怎么可能一味纵容他犯错,却从来不教导他真正的治国之道。
毕竟平民百姓都知道溺子如杀子。
所以他们觉得,元平帝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安抚住那些仁端太子留下来的老臣,二是为了败坏他的名声,让那些老臣对他彻底失望,将来也就不会想要扶持他去取代他的位置。
否则当初秦言钦几次三番表示想要去军队历练,元平帝为什么都不答应?
明明军队是最好的历练人的地方,说不定秦言钦去军队里历练一番之后,就会改好了呢?
那是因为元平帝担心秦言钦进了军队之后,就会和仁端太子在军中的旧部联络上,到时候威胁到他的地位……
秦言钦将信将疑,因为他觉得元平帝对他的好是做不了假的,可是那些老将军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毕竟他从来只听说过为了争夺财产不惜骨肉相残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会互相谦让的,更别说他们现在争夺的是皇位了。
但秦言钦还是接受了那些老将军的建议,那就是尽快建立起属于他的势力。
这才有了这场科举舞弊事故。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温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赵王调戏他的事情,而是科举舞弊的事情。
他强忍着怒意:“殿下,科举舞弊可是重罪,更何况现在众皇子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您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说不定就连这场科举舞弊也是他们故意设计陷害您的——”
说到这里,谢温纶的脸色又是一变,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什么。
所以他连忙说道:“殿下,您现在就去向皇上坦诚这件事情还来得及,毕竟皇上那么疼爱您,只要您主动认罪,他一定会从轻发落您的。”
方言钦也回过神来,然后不等他开口,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你们想干什么?”
“这里可是赵王府——”
“大、大皇子?”
方言钦抬头一看,大皇子正带着一队兵马闯了进来。
看到方言钦,他高抬着下巴,一脸得意道:“秦言钦,你的门人在考场上当众揭发了你偷盗并泄露会试试题,意图舞弊的事情,皇上命我抓你上朝受审。”
轰!
听见这话,谢温纶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第219章
谢温纶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这件事情竟然真的是有人故意给赵王设的局。
——否则赵王的门人怎么可能在考场上当众揭发他偷盗试题,意图舞弊的事情。
所以他们的下场,似乎已经有了定论了。
想到这里, 谢温纶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甚至连杀了方言钦的心都有了。
方言钦:“……”
这种开局就是火葬场的世界, 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而且想想也知道, 这既然是针对秦言钦而专门设置的一个局,幕后黑手肯定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所以就算他到时候再怎么狡辩恐怕都是没有用的。
否则这位大皇子也不至于笑得这么得意。
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 因为这种低级的火葬场, 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最简单的方法是用他手上的这串元平帝赏赐给前身的据说是由九位得道高僧加持了整整八十一天的佛珠,直接在朝堂上摆一个迷幻阵,让那些‘证人’当场改口帮他洗刷罪名。
复杂一点的,比如直接带着谢温纶跑路,毕竟这只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 即便他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应该也可以横着走了。
到时候他再竖起仁端太子的大旗, 招兵买马, 打回来就是了。
所以方言钦一点都不慌:“那就走吧。”
看到他这么冷静的样子,大皇子反而愣住了。
因为他原本还以为会看到秦言钦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样子,所以连到时候要怎么奚落秦言钦的话都已经想好了,结果就这——
不过他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秦言钦之所以这么冷静, 不会是以为这一次元平帝还会像上一次他卖官鬻爵时那样, 替他兜住这件事情吧?
想到这里,大皇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秦言钦竟然还这么单蠢。
要是让仁端太子知道他竟然生出来这么一个蠢货, 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
但他也不准备提醒秦言钦,毕竟让秦言钦自己发现他所倚仗的人反而是最想除掉他的那个,那场面不是更精彩吗?
想到这里,大皇子大笑说道:“那就走吧!”
说完,他又吩咐他带来的那一队兵马道:“把赵王府里的管事门人全都抓起来,一起带走!”
“是。”
赵王府本来就坐落在皇城旁边,所以也就两刻钟的功夫,方言钦等人就被带到了奉天殿前。
因为今天本来就是十日一次的大朝,加上出事的又是会试还有赵王,所以能赶过来的勋贵重臣,这会儿都已经赶过来了。
大皇子见状,连忙压下面上的得意,躬身回道:“父皇,儿臣把秦言钦押过来了。”
方言钦抬头一看,御座上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两鬓斑白的老人,他一脸怒容,嘴唇泛白,眼底的青黑更是遮掩不住……
然后方言钦就愣住了。
“混账东西——”
看见方言钦,元平帝忍不住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摔在了他脚边。
然后他指着方言钦对面的那一群人说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一群人可不正是秦言钦前段时间招揽的,这会儿原本应该正在参加会试的门人。
他们有的面如死灰,有的义愤填膺。
义愤填膺?
方言钦这才想起来,前身也知道他想操纵科举考试,但是这些学子包括他为这些学子请来的教导他们的名师十有八九是不敢跟他冒这么大的风险的,所以他只将考题的事情告诉了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的门人,打的就是等到了考场上,就算这些学子发现了考题的猫腻,为了他们自己的前程着想,为了不徒生事端,也只能跟他同流合污。
可以说前身这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而事实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计划也的确是有很大的可能成功的。
但谁让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呢!
所以可不就有了所谓的他的‘门人’在考场上把他揭发了的事情了吗?
而看见方言钦看过来,只见那个义愤填膺的‘门人’直接站直了身体,义正辞严道:“赵王殿下,并非是草民背叛了您,实在是您这一次做得太过了。”
“会试是什么,是朝廷的抡才大典,是国家能否长治久安的根基,结果您竟然连偷盗考题,动摇国家根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如此行径,但凡是有些气节的读书人,都不会跟你狼狈为奸!”
“说得好。”
听见这话,不少御史言官大声说道。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回过头愤愤地瞪了一眼方言钦,一边说道:“皇上——”
而后他们指着元平帝手旁的那一沓纸:“要是没有这些,还可以说是这些学子是在污蔑赵王,可是现在这些学子都已经把后面还没有下发的考题全都默写出来了,而他们之前做过的课业更是铁证,所以赵王偷盗考题,意图操控科举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官员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俯身便说道:“赵王府的那三位名师已经招了,他们说那些考题的确是赵王给他们的,只是当时赵王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那是考题,而是告诉他们那是一位大儒拟的模拟题,因为那些题目出的的确很有水平,所以他们就按照赵王的吩咐,把那些考题全都当做课业让那些学子做了……”
说完,那名官员仗着自己低着头,上首的元平帝和一旁的官员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直接冲着跪在末尾的谢温纶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说:看吧,你学识再好又有什么用,都不用我们出手,你就已经自取灭亡了,说不定还要连累你的那位好恩师。
——这人可不正是当初害死了谢温纶的堂姐的郑荣。
看到这一幕,谢温纶的眼睛瞬间就更红了。
是了,他要是坐实了科举舞弊的罪名,那他的恩师肯定也会被连坐的。
而他现在也根本没有办法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像这些学子一样当众揭发赵王。
说不定赵王为了减轻罪行,还会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说是他们唆使的他。
想到这里,谢温纶已经顾不上愤怒了,他一脸惨白,绝望地直接闭上了眼。
而听见这话,那几名被绑着的老将军的眼睛也红了,他们连忙膝行上前道:“不,殿下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栽赃殿下……”
——因为秦言钦也知道这些老将军绝不会同意他把主意打到科举上面去,所以这些事情,他都是瞒着他们做的。
而听见这话,那些御史言官当即说道:“栽赃?这么多证据就摆在这里,你们倒是说说,还能是谁栽赃给的赵王?”
“赵王怎么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别忘了,他之前在吏部的时候,可是连卖官鬻爵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还有你们,边关将领无诏不得入京,你们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了京城……你们,你们难道是想和赵王密谋造反?”
此言一出,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
那些御史言官瞬间就更激动了:“陈大人言之有理。”
“皇上,臣等请立即将赵王的党羽全部捉拿起来,严查此事。”
……
听到这儿,那几位老将军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谋反?
一旦他们真的被坐实谋反的罪名,那他们才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他们求救似的看向了在场其他的官员,尤其是那些还活着的开国勋贵,因为他们就算不是仁端太子的旧部,也是当年看着仁端太子长大的,仁端太子的长辈。
只要他们肯站出来为赵王说情,至少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上他们的目光,那些人竟全都移开了目光。
看到这一幕,他们脸上的神情瞬间全都变成了不可置信。
而在场的五位皇子却是差点笑出了声。
因为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呢。
这些老家伙也不想想,元平帝登基都十六年了,就算是再烫屁股的皇位这会儿也已经坐稳了。
反观那些勋贵旧臣,已经死了十之七八了,剩下的这些,也都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还得为他们的子孙后代着想——
因为想想也知道,他们现在要是敢为秦言钦出头,将来元平帝就敢拿他们的子孙后代开刀。
更何况,这件事情归根究底还是秦言钦自己不争气,又怪不得他们。
想到这里,他们对元平帝就更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