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头磕出了血,还想替沈玉求情,却被红莲拉住……
“宋大爷,您就闭嘴吧……王爷的性子哪轮得上你指手画脚,你越替沈玉说话,处罚就越狠啊……
“帮他洗干净!
镇北王拂袖而去,只留下无情的几个字。
沈玉身上的衣裳被扒光,只剩下亵裤,一桶冰凉的水从头上浇下去。
沈玉原本被复发的蛊毒折磨得快失去意识,被冷水激醒,反倒浇灭了皮肤的焦灼,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视野朦胧……朵也听不清……
宋大哥在喊我吗?他在说什么?他好像在……大可不必的,你一哭弄得我也想哭啦。
第89章 辞行
沈玉被淋了个通透,冰冷的水浇灭了-些蛊毒复发灼热,他原本绸缎般的墨发拧在了一起,贴在他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上、脸却反常地赤红看。
沈玉垂着头,原本深若幽谷的眸子失去了神采,被松绑时,他软塌塌地跌在地
身上的毒性也慢慢褪去,只剩下浓浓的疲倦,他像是在极寒地狱里走了一遭,被千刀万剐了一通,他尽力支撑着眼皮不要合上……
“衣裳……
沈玉脑海里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把地上的衣裳捡过来遮蔽自己的身体,可是他连抬一下手指都要消耗极大的力气。
“玉儿……玉儿!”
宋青声音颤抖,头一次唤“玉儿”。
他连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包裹住沈玉的身体,但他碰到沈玉冰凉的手掌时,顿时心惊肉跳,沈玉已经被蹉跎得不成人形,没一点活人该有的样子,他原本肤若凝脂,现在泛着死气沉沉的青色!。
“你冷吗?我带你回去,屋子里有炭盆,我去请扁太医……。
沈玉握住他的手。
他不冷,他只是想着片缕遮羞,这么赤身裸体地被人看着,他的羞耻心不允许。
真是奇怪,他明明已经低贱得快到尘埃里,却还有这多余的羞耻心。
“带我……见王爷……
没有毒性作祟,沈玉恢复了一些体力,祈求地看着宋青打手势。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见他?。
宋青痛心疾首,实在不解。
“我有话告诉王爷。’。
“他是说这个吧?”红莲在一旁扬了扬沈玉的包裹,“我看他一直揣在怀里,估摸是什么要紧物吧。”。
沈玉看到包袱,眼神恢复-些急切,伸出手去拿。
“什么好东西呀?
红莲躲了躲,却被宋青一把抢过来交给沈玉,沈玉紧紧抱在怀里……
“嘁一--”红莲不满地斜眼,“宋大爷,你再这么呵护备至,当心王爷吃醋,再淋他几十桶冰水~
宋青咬牙,不顾这些,背着沈玉回韶华院,换了身干爽衣裳,端来火炉子暖身,把手炉塞给他捧着……
红莲只抱着手地看戏,满眼妒火。
沈玉僵直麻木的手脚有了知觉,不顾宋青的劝阻,一瘸一拐地拖到镇北王的书房。
沈玉脸上异常安逸祥和,好似方才受尽苦头的不是他,他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跪在地上。
镇北王稍感意外,侧目道:“看来你
骨子还挺硬朗。”
“托镇北王福,沈玉在王府吃了不少千年参万年茸,虽外表残破不堪,但是精气十足。”
沈玉这次打起手势来,没有一丝凝滞,顺畅得很,他不知提前默习了多少遍。
镇北王看他肤色像死人一般,实在不像精元满满的样子……
“要是早知道你禁得起,本王应该更粗暴一些。
沈玉微微点头:“只要是王爷赐予,沈玉无论如何都承受得住。’。
“你倒是变得伶俐了。”。
镇北王对沈玉恬淡的态度有些不适,虽然沈玉依旧毕恭毕敬,可镇北王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近在眼前,却极其疏远的感觉……
如果说以前沈玉是活在他影子里,把他当成所有的天地,就连讨好他都显得十分笨拙,那现在的沈玉,好像即将跳脱自己的掌控,有了自己的所以所求……
“再笨的人,也总有学聪明一些的时候,沈玉感谢王爷这段时日所授,终生受用不尽。’
“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这是镇北王预料之中的结果,可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怒火,语气微沉。
“辞行,沈玉是来辞行的……
沈玉伏身,叩了三个响头。
“望王爷放我一条生路!’'
镇北王审视着沈玉,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良久默不作声……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你离开?”镇北王冷笑问道,“你知道本王的脾性,宁可杀了你。’
沈玉抬起头,他没有提前想好应答这样的问题,所以想了想,才坎坷地作手势……
“王爷要是想杀我,大可不必借惩罚之名,用冰水替我解毒,直接和孙老六一起剁碎喂狗简单了事。’'
沈玉力不从心地擦了擦细汗,希望镇北王看懂了。
“哦,原来你早就知道。”镇北王微微惊诧……
王妃喂毒,扁太医诊治时,我意识朦胧,听到他说蛊虫余毒不可能完全根除,不定时复发时,只能用冷水压制缓解。
沈玉比完很长一段,可谓绞尽脑汁,背后内衫已经被汗渗透,也不知道镇北王看懂了没……
镇北王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玉。
第90章 你可曾喜欢过玉儿?
“看来你有话要问本王。”
沈玉抬起眼帘,灰蒙蒙的眸子里死灰复燃一-点希冀,呈给镇北王一张已经写好上月的纸条,沈玉呈递的这张纸仿佛有千斤重,然后如卸重负……
“王爷可曾喜欢过玉儿?
字迹算不上大家,却脱胎于镇北王的书法,清隽秀逸,已有自己的韵骨。
沈玉认真地看着镇北王,生怕漏掉他表露的一寸怜惜,然而只看到一片云淡风轻。
“当然喜欢,不然本王岂会封你为侧妃?”
镇北王淡然承认,他喜欢过红颜无数。
这不是沈玉想听到的回答。
那一一爱呢?”
沈玉急切地手势询问,他知道自己不该追问,镇北王不是耽迷于情情爱爱之人,可这是吊住沈玉的最后一口气,他必须知道……
镇北王果然露出不耐的神色,然后唇启:“从未。
沈玉的世界仿佛万籁寂静,连炭炉中的火舌都不再跳动,他只从镇北王的口型便得到了答案。
“多谢王爷成全。
沈玉再叩首三次,他不曾和镇北王拜堂谢天地,全当把这一切补上。
恍然记得新婚之夜,镇北王搂着他端起一杯酒,他说,这是俩人的交杯酒,沈玉当了真。兴许镇北王只当是家家酒一般,兴许他对许多人都说过,转眼便忘了,却成了沈玉的执念。
沈玉知道,当时他的欢喜之情是真的,如今他的厌旧无情也是真的。
如今礼成圆满了……
镇北王看着不哭不闹的沈玉,突然有些躁闷,好似有一些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飘然远走……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沈玉小心从包袱里拿出一本簿子递给镇北王,虽是裹在包袱里,还是保存得整整齐齐,连页脚都没有卷曲,只是上面的字因为被水打湿晕开了一些:。
“承蒙王爷照拂,沈玉在王府为奴半年,白吃白喝一段时日,又让王爷破费药钱千金,赔上沈玉所有月例钱都不够,但沈玉子然一身,只好厚着脸皮讨要,以便出了王府后安身立命,还请王爷首肯。”。
一段话让镇北王有些不舒服,轻哼了一声……
“为奴?本王记得,自你进王府就不曾做过任何’下人差使吧,你这个奴才,当得可不如何称职。”。
沈玉比手势:“沈玉深知,所以惶恐,自一月前开始,把在王府偷懒半年欠下的活儿都补上了,王爷一看便知。
镇北王深呼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罗列了沈玉一个多月所做的活,什么劈柴挑水喂马浣衣扫雪挑粪,无所不做!。
沈玉一个月余,干完了普通粗使仆役半年的活!。
不知道为什么,镇北王觉得这些账很刺眼!好似变成了一只一只小鬼,在找他算账,镇北王眼前总浮现沈玉单薄的身体,咬牙干那些脏累活的模样……
“够了!”。
镇北王怒吼,把账簿撕得粉碎,扔在沈玉面前……
“你居然跟本王算账!你居然敢跟本王算账?!”镇北王怒不可遏,叱道,“好,你要当贱奴,那你可算清楚了,本王该支付你多少银两啊?
以往沈玉怕死了镇北王发怒,哪怕是他一次皱眉,都让自己忐忑不安,这次他好似也不怕了……
“以贱奴每月二钱银子来算,统共一两二钱……至于服侍王爷的次数,我也记不清了,我特地问了红莲,妓馆最廉价的小倌,十文钱即可享一夜春宵,沈玉算术不好,还得劳烦王爷……
十文钱?。
镇北王气极反笑:“好,好,本王身上没有碎银子,这个赏给你,够不够啊?”。
一大锭官银滚落到沈玉面前,他小心收入包袱的衣裳最中间……
“沈玉换了零碎银子,会把多余的钱奉还。”。
镇北王阴森说道:“那倒不必,依你这副皮囊,在秦淮楼定不止这点身价,何况,你身娇腰软,伺候男人的本事,本王很是满意舒心!你又当贱奴,又当性奴,真可谓劳苦功高!不多给些银两,本王也过意不去!
沈玉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羞辱,听到镇北王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疼得心中一颤……
“王爷舒心便好。”。
镇北王站起身来,从沈玉身边经过,再无言语……
沈玉丧失了最后的气力,颓然跪坐在地上,手臂垂着,他在想,那夜王爷和红莲巫山云雨,王爷是真不知晓他在外头,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罢了,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呢?。
镇北王此时如果有一丝不忍而回头,一定能看到沈玉脸上的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