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做/爱人,要么做仇人。
要么被救赎,要么堕到底。
休想拿兄长的名义箍住他!
燕挽长长的无声的沉默。
许久, 他推开了他, 轻声道:“我明白了。”
纪风玄痛苦闭眼, 再睁眼,眸中一片冷决, 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
燕挽再未踏进长芳院一步,他听着关于纪风玄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坏,都心无波澜,只是连续多日情绪不霁。
他真的极想有纪风玄这么一个兄长,自落水醒来后, 他跟纪风玄朝夕相对的相处,未尝没有付出过真心。
纪风玄带他逛街,教他看账,救他性命……,他亦发自真心的尊敬他,喜爱他,无论如何他都想他过得好,只是
做夫妻终究勉强了。
他不可能背叛祁云生,辜负祁云生的深情。
许是燕母发现自家儿子最近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安排了一番,准备带燕挽去含光寺散散心。
寺庙少人清净,容易想通一些事情,燕挽是个不喜将心思陈述以免惹得对方也烦闷的性子,或有话要对佛祖说。
燕挽想起自己已有多日不曾好好陪伴燕母,于是向太书院告了假。
巧的是陛下有心磨炼宁沉,于是将他派出了京都,这课也就不用上了。
含光寺在京都城外,马车慢行大概两日抵达,但画莺给他装了五大箱东西,再加之燕母的共有七箱,就又多行了一日才到。
燕府的仆人在他们抵达之前就骑着快马提前过来打点过了,当他们进到寺庙里,立刻就有沙弥将他们引到了寮房。
含光寺的灵文大师正是当初燕挽病重时指点过迷津,让燕挽以女身养着度过劫难的那位高僧,燕母捐了香油钱,想再见灵文大师一面,沙弥只手行了佛礼,摇了摇头道:
“方丈正在见客。”
燕母美眸一睁,有些惊奇:“还有贵人在寺庙中修行?”
铺子有淡季旺季,寺庙也是有的,佳节前后寺庙人烟旺盛,而眼下这个月份,则是寺庙香火最为惨淡的时候。
沙弥远远听到一声动静,忽又改了口:“夫人随我来。”
燕母看了看燕挽,两人一同跟了过去。
进了小佛堂,一行人在玄关等候,里头的人还在说话,小沙弥也不便打搅,正好闻得内室传来宛如长琴般温润动听的声音。
他似是要走了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他们不远处止了步,声音离他们极近:
“对了大师,我近日总是做一些荒诞离奇的梦,醒来久不能忘,神思浑噩,不知大师可有什么安神定心的法子,能叫我六根清净些。”
灵文大师的声音较为枯老,听着像是随时都会咽气,却莫名显得高深。
他道:“前尘之梦,应当忘却,老衲这里有《净心经》一本,可供施主抄写。”
“多谢大师。”
言讫,男子从内室退了出来,刚好和燕挽打了个照面。
燕挽一怔。
男子身着月白色竹纹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的嵌玉腰带,坠着一条系着古铜色铃铛的宫绦,他的眉眼极是好看,如诗如画一般,唯有“温润”二字形容最为贴切。
他微笑着,气质纯粹优雅,弥漫着书香气息,原是与纪风玄一般狭长的凤眸,偏偏没有一点阴戾意味,只让人想到杏花春雨,绿草飞燕。
很难想象这是儿时那个钻狗洞爬墙的泼皮小子,端方稳重,一眼便让人觉得这个人与世无争,值得信赖。
蓝佩,蓝九思。
燕挽恍惚了一阵,便听耳边蓝佩略含惊喜的道:“挽弟,燕伯母!”
燕母许久不见蓝佩,险些没认出来,若不是仔细端详,从他脸上找到了一丝昔日的影子,她还当蓝佩认错了人。
昔年蓝佩常常溜到家里来玩,虽然掰弯了燕挽让她痛心,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已放下。
甚至还因想起他小时讨喜的模样心生喜欢,语气热络的道:“转眼不见,九思已经变成一个大人了,长得真好,真是个不错的儿郎。”
蓝佩笑道:“可燕伯母依然高贵美丽。”
然后看向了燕挽。
燕挽逐渐回过神来,心情虽有些复杂,表面却一丝都不显,他亦是笑容满面道:“好久不见蓝兄了,蓝兄真是一表人才。”
蓝佩微挑了下眉头,忍不住揶揄:“挽弟怎么不叫我蓝佩哥哥了?”
燕挽停了一瞬,然后从善如流的接过话:“这个称呼太过亲昵,小弟有婚事在身,不大方便。”
蓝佩含笑道:“祝贺挽弟大喜。”
故人相聚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燕母见他们谈得来,道:“阿挽同你蓝佩哥哥在这儿聊着,娘进去见灵文大师。”
燕挽并不想,却也不好不给蓝佩面子,拂了燕母的意,于是道:“这里容易吵着母亲,我们到别处去吧。”
“挽弟请。”
二人漫步在寺庙的林荫下,并肩徐徐的走着,蓝佩问了一下燕家的近况,燕挽也象征性的关心回问了几句。
待两人走到一棵大槐树下时,燕挽问:“蓝兄方才在佛堂里说做了不安的梦,是梦到了什么?”
他原不过随口一问,怎知蓝佩的表情忽然有一瞬间凝滞。
不过这抹凝滞划过得极快,燕挽不曾注意,只见蓝佩转眼朝别处看了一下,然后笑了一声,从树上折了一根槐枝:“梦到了这个。”
此时正是槐花开放的盛期,雪白的花粒簇拥在枝头上,香味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