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宁沉愿意再被他煽几巴掌, 也不愿听他说这样的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拍到他怀中。
……
怀枳展信佳。
我奉陛下旨意将去晋河, 事态急迫, 未能亲自与你言说, 便已离开了京都行在了途中。
晋河水患任重道远,虽我高坐庙堂鲜知人间疾苦,却亦想为天下百姓贡献一份绵薄之力,此乃我身为臣子的职责。
很抱歉不曾与你商议擅自作下决定,还于殿前发下鸿愿不克不还, 但我想你一定是支持我的,因为怀枳心系黎明苍生, 我最是了解不过。
只是,此去不知何日能还,便私自在此与怀枳商议五年之期,若是五年未能攻破水患之难,还请怀枳不要等我,我将留于晋河永不归京。
五年若还,吾与怀枳一生一世共白头。
……
怀枳展信佳。
我昨日路过济安县, 发现此处时常干旱,极是缺水,便想若是能将晋河之水调可谓是两全其美, 但晋河离济安县有千里之遥,你说我是不是太愚蠢了, 还望怀枳莫要笑我。
……
怀枳展信佳。
我已来到灵县,这里的人得了疟疾,我与随行大夫商议逗留两日, 看能否帮忙救助一二,其他大人不同意,怀枳以为如何?
……
怀枳见字如晤。
随行大夫感染疟疾去世,我心中甚是悲痛,但愿我能活着抵达晋河,若有万一,怀枳不必为我难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般辽阔的天地,以前拘于京都,总觉得冥冥中差些什么,如今总算圆满了。
为百姓做了许多事,不悔。
只是对你不住,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我一定会快快回来的。
……
怀枳见字如晤。
怀枳莫要忧心,我经咸春找当地大夫看过,身体好转了许多。
……
怀枳,不要等我了。
……
燕挽几乎可以透过他的字迹,看到他写最后一封信时,是怎样的双手颤抖,却紧握着笔,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写下,生怕自己身死还耽搁了他的终身。
泪水模糊,打湿信笺,伴着“咚咚”敲门声,燕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挽儿,你出来跟娘说说话好不好?”
燕挽收起信,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打开门,燕母美丽的担忧的面庞近在咫尺,他红着眼圈强装无事的道:“母亲怎么来了?”
燕母早知祁云生出事的消息,心里虽然惋惜,但对自己儿子的心疼更多:“过来陪你,怕你哭了没人递帕子。挽儿,街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想为云生守孝表明心意之事,我和你父亲都赞同。”
昀国人大多活到六十岁寿终正寝,尽管燕挽再过十年二十八岁将近三年,走完了生命的一半,他同祁云生的那份情谊却隽永。
她原准备在纪风玄和蓝佩中间为他挑一个如意郎君,但纪风玄远赴边关不知何时能回,蓝家内部最近出了些事,好像也都不可。
倒不如成全了燕挽,起码叫燕挽心中好受些。
果然,燕挽的情绪好了一丝:“多谢母亲,这是我唯一能为云生做的。”
燕母道:“且先让祁大人缓两日,第三日的吊唁娘陪你去。”
燕挽缓慢的点了点头。
……
祁府挂起了白幡,天子感念祁云生一路为百姓谋福祉,追封他为贤治文官,地位等同一品朝臣。
大理寺卿也因此擢升,由宁沉亲自颁布圣旨,但丧子之痛岂是这些能抹平。
第三日,燕挽前去祁府吊唁,大理寺卿较迎棺那日已平复了许多。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待燕挽插上了香,就派人将他请了出去。
对他,到底还是责备的。
燕母安慰道:“以后祁大人想通了,知晓云生那孩子的死跟你没关系,便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燕挽满脸苦涩:“那大约要很久。”
燕挽登上了回府的马车,心情压抑,一句话不说,燕母叹了口气,不好勉强他,也选择了沉默。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马蹄声哒哒的响着,伴随着车轱辘碾过石板。
窗帘摇摇晃晃,不时载入外面一抹明亮的景色,途经蓝家,忽然发现蓝家门口也挂起了白幡,燕母登时喊了一声:“停!”
马车骤然停下,燕母连忙下车,确认自己是否看错。
却是一点也没看错,那门口挂起白幡连石狮子的脖子上都扎着白纸花的府邸正是蓝家,燕母即刻吩咐车夫:“去打听一下。”
车夫自是去了,但马车迟迟未动,燕挽也忍不住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见到那雪白一片的蓝家门口,燕挽震愕,连悲伤都忘了:“这是何时的事?”
车夫已经打听完回来了,一五一十的向禀告道:“蓝夫人无故暴/毙,昨儿半夜才发生的。”
燕挽沉默良久,问:“是哪个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