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越让人端走了自己面前的餐具,坐在位置上,和以前等挑食的姬南齐吃完自己的那一份。
姬南齐确实没有什么胃口,把蔬菜都挑来吃了,小声说:“不吃了。哥,我们带Messy出去玩吧,今天它都没有出去散步。”
“回房间休息。”姬少越补充,“你下午有点发烧。”
姬南齐失落点头,跟着姬少越离开餐厅,姬少越要上楼,姬南齐下意识地想要跟着,差点撞在前面他背上。
姬少越停在第一阶楼梯上,看他目光有些居高临下,微皱眉心。
姬南齐也停下来,说:“我的东西还在上面。”
“一会给你拿下来。”
“好。”姬南齐转过身,听到身后有渐渐拉开的脚步声,揉了一下脸。
在自己的房间,他本来想等姬少越给他送东西,但是体力不支,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听到细微的响动时,就很快醒来。
严伯把他的书包轻放在椅子上,回头看到他醒了,说:“耳温计也拿过来了,等会再测一下体温。”
姬南齐点头,问:“我哥呢?”
“应该休息了。”严伯以为他们兄弟和好了,看姬南齐还红肿的眼睛,心底觉得兄弟间确实是没有什么说不开,小少爷毕竟是哥哥,也总是在心软让步,开口说:“他是关心你的,只是刚回来累了。”
姬南齐躺回被子,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但可能是他的贪得无厌,有了姬少越陪伴,还要他的喜欢,又要他的爱情,现在姬少越默许了一切,还是不满足,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向姬少越讨要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想了很多,一个都想不明白。
当晚他的失眠无药而医,但仍旧不知道他的哥哥从不怜悯愚人。
第十二章 甜心鸡
凌晨两点,房间里几盏灯都亮着,姬少越还没有睡,锐利的目光看着被视频画面切割成几个小窗口的电脑,关于德企收购纠纷的会议内容,镜头后的每个人都神情刻板严肃,精益求精地追求一个符合老板高要求的解决方案。
不过法务和高管都没有发现姬少越的注意力没有在上面。
因为他突然回国,不只有这个要开庭的案子要找他,还有其他拥挤的事务,比如这是他大学的最后一年,毕业要敲定的事很多,而在视频信号断掉之后,姬少越还在邮箱里看到私人医生对他的询问,距离他正常就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从九岁遭遇那场意外姬少越大病一场后,爷爷就给他安排了心理疏导。既承担长辈不伦的压力,又遭遇一次生母的“抛弃”,就算天性再凉薄的人,也是难以轻描淡写。而死亡的阴影像是一具会偷窥的尸体,压抑和不信任是碧空下惨白的留白,几乎成为他的本能。
就在最近几年,姬少越有意地增加了就诊的频率,但不求开解。因为他心底清楚自己像是突然反悔的虔诚信徒,需要不断强调,才能继续追逐那并不存在又一直信仰的神坛,现在一切崩塌,大脑里有来自神的惩罚而敲响的音叉。
合上电脑前,姬少越没有回复医生,右手按着僵硬的后颈,走出待了三个多小时的房间,所有人都已经休息,只有Messy听到响动从后面“哈”着气跑过来,绕着姬少越的裤脚蹭。
这只毛色雪白飘逸的大狗很聪明,通常喜欢扑到姬南齐身上,但是在姬少越面前就很温顺优雅。姬少越牵着它去到后院,背对的位置是一楼姬南齐房间的玻璃窗,合拢的两侧厚重窗帘笼着房间里的黑暗和呼吸,姬少越站在草坪上舀了点狗粮在碗里。Messy吃得声音干脆,尾巴像是流苏羽毛扇,在半空一甩一甩。
这只狗被姬南齐养了四年,和姬少越当初买它的时候想得一样,这只美丽聪明的动物适合同样漂亮白皙的姬南齐,而在喻灵被送到医院后,Messy陪伴了一个人生活的姬南齐。
但姬南齐还是孤单的,和他一样。
姬少越对他的控制和保护,他对姬少越依赖和迷恋,因为在这个家里因为一起长大的羁绊,还有糊涂的血缘,成了彼此取暖的对象,无人能替代。
在回来的路上,被嫉妒和愤怒折磨得发狂时,姬少越明白自己做不到真的拱手属于自己的东西,世界上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他反复问询的事不会有答案。
在不久前污浊放纵的情欲之中给了他指引,他明明可以不用担心离开和失去:不是亲人,也不是爱人,姬南齐不属于任何一种身份,也不管姬南齐出于什么样愚蠢的目的,他都可以让姬南齐听话,然后一直属于自己。姬少越在心底想,反正谁都不无辜,谁都有罪,而姬南齐如何都要陪在他身边。
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梗在他心口多年的病症依然存在,这只是穷途末路的信徒仰望苍穹,在虚无见仿佛横跳的挣扎与贪念,不问自答,背叛神,也背叛自己,选择了一条罪恶与惩罚的新路。
*
姬家和许家的关系有些微妙,父辈之间私交甚笃,还有传闻说许奇帆欠了姬楚聿很大一个人情,现在许奇帆的位置越坐越高,也依然与姬家保持着和以前没有差别的联系,每年都会来姬家做客拜访,对儿女之间事也更热情。
姬少越去参加许夏尔的生日很受许家人的欢迎,晚餐时才出现的许奇帆还专门与姬少越喝了一杯,最后还让自己的司机送姬少越回去。
在姬少越了解到的情况里,倒是没有听说许奇帆有什么过人的手腕,只知道在许奇帆的仕途上助力最多的是他那位贤内助,可能也有他爸这个挚友。
所以姬少越与许奇帆接触不多,也没有想过要和许夏尔有什么可能,他未来的婚姻不需要附加的优待或福利,只要求没有麻烦,而这些就像姬云书说过的“会有更好的安排”。
他和许奇帆一路上交谈不深,然后在半路“偶遇”遛狗的姬南齐。
两只影子瘦瘦斜斜在路上,姬南齐没有认真看路,边走边往前张望,然后一人一狗目送开过去的车等人的意图一目了然,但这样笨的办法根本看不清开过去的车里坐着谁。
姬少越叫停了车谢过专门送他的许奇帆,下车把还要往前走的姬南齐叫住,姬南齐一回头,马上小跑过来,病了两天的脸上还是红红的,像朵蔷薇花。
等简单打过招呼的许奇帆离开,姬南齐伸手去牵姬少越的手,问:“那是谁?”
许奇帆平时喜欢舞文弄墨,身上有教书匠的书卷气,不像个政客,姬南齐又不爱记人,没有印象对他来说正常。
姬少越没有接过他的手,从他手里拿过狗绳,说:“许夏尔的父亲。”
姬南齐手掌握了握,回头看开走的车像是在回忆记忆里模糊的印象,隐蔽地问:“他找你干什么?”
姬南齐这两天都病恹恹的,姬少越不想看到他欲哭不哭的眼睛,说了他们谈话的一部分:“爸让他来等说客。”
从过年前姬少越和姬楚聿的关系就开始僵了,加上纵容姬南齐违背姬楚聿的要求,他们父子这几个月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姬南齐听他这么说,放心下来,眼睛闪闪的,说:“我看到你的车先回来,猜你要回来了,就出来接你。”
姬少越点头,和姬南齐一起并肩往回走,靠得很近,彼此的手臂若有若无碰在一起,走过两旁相似的红顶白墙的别墅和茂盛整齐的绿植。看到他们家的铁艺大门时,姬南齐正说起他今天看的一部电影,想要留长头发,然后染成灰色。
姬少越一口否决:“不准。”
姬南齐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姬少越口吻好奇:“染个灰色,牵着Messy,不怕人觉得你们是兄弟吗?”
姬南齐看一眼标准“小V脸”的大狗,不满说:“我的脸又没有它长。”
“主意这么正,我比比。”姬少越用空着手捂住他的脸,姬南齐还有点低烧,细腻光滑的脸颊软软热热,让人情不自禁想用力施虐,而在姬少越收紧手时掌心被人飞快舔了一下。
姬少越把手拿开,侧首和脸上有三道粉色掐痕、目光心虚的姬南齐对视。
姬南齐老实说:“那我不染了。”
姬少越要往前走又被姬南齐拉住,站在他们家门口,说:“哥,再逛一会吧。”凑在他耳边,烧得干燥起皮的嘴唇轻轻碰到他的耳廓,说,“我们找个地方接吻。”
姬少越稍微偏头,隔着一点距离看着姬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