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冷啊。”任燚嘟囔道,“那小子专门跑这么远到底是来干嘛的。”
宫应弦道:“应该是在等看门的人下班。”
“最好是,老子喂了这么多蚊子,要是一无所获就太亏了。”
他们一直等到了快十一点,远远地,见着看门的老头拎着自己的椅子和茶杯走了,这时,周川才从隐藏的角落里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在停车场里转悠,看样子像是在寻找、或者物色什么东西。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任燚两条腿都麻了,他叹气道:“你们盯犯人都这么盯吗,当警查也挺不容易的。”
“这才几个小时。”宫应弦拿望远镜看着周川,“他应该快要行动了。”
只见周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云台相机,停在了一辆车面前,那是一辆鲜黄色的起亚,一看就是女性开的车,它停放的位置比较空旷,旁边没有其他车。
十二点整的时候,周川走向停车场出入口,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男人!
俩人屏住呼吸,悄悄地在草丛里挪动,想要更靠近一些,任燚指了指一旁的垃圾桶,示意他们躲在垃圾桶后面。
宫应弦瞪着任燚,任燚无辜地耸了耸肩,宫应弦戴上口罩,认命地往垃圾桶挪去。
垃圾桶旁边虽然是很好的隐蔽,但恶臭难闻,任燚捏着鼻子,指了指宫应弦的口罩,又指了指他的口袋,然后指了指自己,他知道宫应弦身上不止一套装备。
宫应弦果然从口袋里又变出来一个口罩,任燚一喜,刚要伸手接,宫应弦就展开口罩,戴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任燚。
任燚狠狠白了宫应弦一眼。
后来的那个男人一身黑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脸全挡了起来。手里拎着两个编织袋。这个距离,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他们正围着那辆黄色起亚讨论着什么。
然后,周川在地上摆起三脚架,将自己的电脑架了上去,摄像头正对着车。
而黑衣男人走到工地里,捡来了一块石头,他环顾左右,犹豫了很久,甚至跑到停车场出入口观察,在确定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之后,才又折返,用石头砸开了驾驶室的玻璃。
他动作笨拙而迟疑,一看就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周川一手拿着云台,一手操纵电脑,还在不时地对话。
看到现在,俩人终于确定他们是要做一场直播,周川果然死性不改,只是他没敢去万源小区,而是选择了这么一处偏僻的、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任燚悄声道:“什么时候抓他们?”
宫应弦:“等证据。”
俩人已经用手机录了好久了,但砸车这种小打小闹的罪证根本不够,他们也不希望周川再被拘留48小时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分局。
接着,那个黑衣男人打开一个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桶,里里外外地浇在了车上,隔着老远,也能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汽油的味道。
“靠,他们真的要烧车。”任燚咒骂道,“这群变态。”
宫应弦从脚踝的枪和谐套里解下了手和谐枪:“证据够了,你能控制住周川吗?”
“开玩笑,就他那小体格。”任燚握了握拳头,希望一会儿周川激烈反抗一下,他不揍这个孙子他就改姓。
“走。”
俩人猫着腰,用车做掩护,朝着他们靠近。
只听周川兴奋地对着电脑屏幕喊了一声:“加一万?”
黑衣男人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打开另外一个编织袋,从里面抓出了什么东西,扔进了车里,最后用那个编织袋堵住了车窗。
宫应弦和任燚看不见他们到底往车里塞了什么,但知道他们快要点火了。
周川抱起笔记本和相机,围着车仔仔细细地录像,然后才回到三脚架前,对黑衣男人说:“开始吧。”
宫应弦猛地从车后面跳了出来,举枪喊道:“不许动!”
周川和黑衣男子吓得浑身一抖,周川扭头看到俩人,就像见了厉鬼,下意识就想跑。
“你敢跑!”任燚指着周川吼道,“是不是想挨枪和谐子儿?”
黑衣男子两条腿都在发抖,突然,他将手背到了身后,黑暗中,有火光一闪。
“住手——”宫应弦大叫着冲了过去。
黑衣男子将点着的打火机扔了出去,火源落地,一瞬间点燃了汽油,火焰就像刹那间绽放的花,整辆车陷落。
宫应弦和任燚被热浪冲了个趔趄,但离车最近的周川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在围着车摄像的时候脚上沾了汽油,火舌直接追到了他的身上,他惨叫着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车内传来了微弱的猫叫声——不止一只。
黑衣男子拔腿就跑。
任燚冲了上去,将周川拽到一边,脱掉上衣就往周川身上拍打,边打边喊道:“快翻滚!快!”
周川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同时喊道:“袋子里有灭火的、袋子里!”
宫应弦看了看逃窜地黑衣男子,又看了看周川和着火的车,脸色惨白如纸,心跳快得就像要破胸而出,这刺眼的明亮,这灼热的高温,是火,是真正的火!
“宫应弦!”任燚大吼一声。
宫应弦如梦初醒,他放弃了追人,跑向编织袋,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干粉灭火剂,两个便携气溶胶灭火剂。
宫应弦提着干粉瓶就跑了过来,几下就把周川身上的火扑灭了,他还想去给车灭火,被任燚拦住了。
“喷干粉猫会窒息,记住只能喷外面。”任燚抹掉额上的汗,一手一个地拿起两个气溶胶灭火剂,拉下安全阀,“你喷外面,我喷里面。”
宫应弦用力点头,对着驾驶室的一侧喷射,一瓶干粉喷完之后,任燚将两个气溶胶灭火剂对准了车窗户,一口气全喷光了。
这些灭火剂不足以将整辆车的火扑灭,任燚指挥道:“快打119。”他将那件已经破破烂烂的T恤缠在了手上,将手伸进车窗户内,摸索着车门的抠手,打开了车门。
宫应弦站在任燚身后,看着任燚将赤果的身体探进还有余火的车内,他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那燃烧着的赤焰就像吃人的魔鬼,狰狞地、凶猛地、张狂地吞噬着一切,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一生都在折磨他的画面,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将他淹没,他无法呼吸,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要将他溺毙,还是裹夹着热辐射的空气要烧烂他的喉咙。
一只身上找火的猫从车里跳了出来,嚎叫着在地上乱窜,那一抹快速移动的火焰是生命尽头的绝望,很快地,它倒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任燚忍着剧烈的高温,终于从车座下掏出了一只小猫,他抱起小猫跑了出来,小猫的一侧身体着火了,正奋力挣扎和尖叫着。
任燚将T恤裹在小猫身上,又抓起地上的沙土往它身上盖,由于火不多,阻隔空气之后慢慢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