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之前还觉得有些尴尬,他原以为盛伯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没想到人家火眼金睛,不用邱言提醒自己早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任燚也就坦然了。
“跑了几圈?”
“十几圈吧,忘了数。”天热了,任燚自然而然地撩起了衬衫下摆去擦脸上的汗,他们在中队天天跑步,流汗了都这么擦,没那么多讲究,一时也忘了这动作不怎么雅观。
盛伯转身去给他拿毛巾。
宫应弦坐在轮椅上,与他视线齐平之处,正是任燚的后腰,他眼看着那闪烁着莹润珠光的汗水一道一道地自绵亘起伏的肩胛淌下,淌过紧实的蜜色腰线,如浅溪游谷,又如天水润壁,它们一路蜿蜒下滑,水势大的就游得急迫,水势小的便不紧不慢,但最后殊途同归,都顺势汇往最低洼处——因臀峰傲然拔起而形成的峡谷。
“……”
“任队长,用毛巾擦吧。”盛伯很快就回来了。
任燚道着谢,接过毛巾。
盛伯关心地看着宫应弦:“少爷,你是不是也很热啊?要不别穿西装了,你脸都红了。”
“我不热。”宫应弦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拽下了任燚的运动T恤,“这么多人忙进忙出的,你掀什么衣服。”他家帮佣不少,且大多是女的,这得联想出多少不入流的画面!他不乐意让任何人看到、想到任燚的……任何样子。
任燚完全没意识到宫应弦在想什么,但发现这样确实不雅,尤其是在宫应弦这么注重仪表的人面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先吃,我去冲个凉换个衣服。”
盛伯一边给宫应弦切三明治,一边说:“少爷啊,任队长以后可不可以都住在这里呢。”
“不行吧,这里太偏了。”
盛伯有些失望:“咱们厨师憋坏了。”
“嗯?”
“你给钱多是一回事,可是人家也是想施展手艺的,任队长在,他们都铆足了劲儿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你就……”
宫应弦看了看自己的三明治,他吃了十几年了,突然觉得似乎好像是有点乏味,他道:“那我今天喝粥,跟任燚一样。”
“啊?”盛伯惊呆了。
“以后我开始吃热食,不是,温的,不要很热,不要很烫,从温的开始。”
盛伯惊喜道:“真的吗!”
宫应弦没有告诉盛伯,在宫应弦的诱哄下,他连火锅、泡面这种从前闻之色变的东西都尝过了,虽然都是吹凉了的,总之,他现在没有那么排斥用火烹饪的食物了,因为任燚喜欢,任燚喜欢的,多半不会有错。
不一会儿,任燚一身清爽地出来了,坐在宫应弦对面,冲他微微一笑,吃起了早餐。
清晨,阳光,爱人,早餐。
就好像他们历来如此,就好像从今往后他们都将如此。
吃完饭,任燚带宫应弦去鸿武分局。
路上,他调侃道:“哇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啊,我早上开车送你上班。”
“像。”宫应弦脑子里想着盛伯早上说的话,正愁没有话头提呢,此时顺势道,“你搬到我家来,就更像了。”
任燚微怔:“你这是邀请我搬去你家?”
“嗯。”宫应弦看着他,“你进修和执勤的时候不能来,放假的时候,总可以来吧。”
“那还不如去我家近,我家离我中队和你分局都近啊。”
宫应弦努了努嘴,似乎无法反驳。
任燚捏捏他的脸:“都去,都去好不好,时间充裕就去你家,你要是加班累了,回家太晚,就去我家,好不好。”
宫应弦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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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分局,宫应弦换了一张冰冷肃杀的脸,同事见到他,也不敢去 寒暄。
邱言迎面走了过来,在俩人面前停下,双手撑着轮椅弯下身来,淡笑着看着宫应弦的眼睛:“好了?”
“好了。”宫应弦嘴唇微抿,双手也暗暗握成了拳。
此话一语双关,即是问他身体好了与否,也是问他准备好了与否。
“那就准备迎接挑战吧。”邱言的口吻很奇怪,混杂着无奈,嘲讽,阴郁,沉重。
“先见张文吧。”宫应弦抬头看任燚,“你要一起去吧。”
“当然。”
三人坐在审讯室等着,宫应弦低头翻看着张文的档案,他应该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可这时候依然看得很认真,而不是在打发等待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警察把张文带到了。
张文在拘留所里被剪短了头发,但还戴着眼镜,气质神态依旧是恹恹的,个子不高,很瘦,看人从来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任燚之前以为这都是张文的伪装,毕竟他跟身份证上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长得略像,靠着打扮蒙混过关,自然要以刘海遮脸,要低眉顺眼,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现在看来,可能他原本性格就是如此?
张文见到任燚,愣了一愣,然后迅速低下了头去,睫毛不安地抖动着。
任燚忍着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他不是警察,这里也不是他宣泄恨意和指责的地方,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影响他们审讯,所以只是瞪着张文,闭口不言。
张文坐了下来, 手被拷在桌上,低垂着脑袋。
“看守所的生活怎么样?”宫应弦平静地问。
任燚略有些惊讶,他知道宫应弦审讯从来是单刀直入的,根本不会闲话。
半晌,张文小声说:“听说监狱里会好点,比这里好。”
“所以你盼着能够早点庭审,早点进监狱,而且你觉得,反正自己也判不了几年,对吧。”
张文不说话。
“你觉得自己能判几年?”宫应弦又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