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来到两个木箱子面前,因昨晚谢鄢等虞铮等得睡着了,这两个陪嫁箱子便没及时整理,府中仆从看不起他,自然也不会过来询问帮忙。
打开两个箱子,里面都是一些简单的衣物,翻到底也没见到任何典籍。
“大大,这个箱子底部有夹层。”小八适时提醒道。
谢厌敲了敲,声音果然有些空旷,修长的手缓缓在箱子底部摸索,终于触碰到一个不太明显的机关,轻轻一按,夹层顿时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书名“缚天诀”三字映入眼帘,谢厌瞳孔顿时一缩。
缚天、缚天、缚天。
他在心里默念几遍,明白即便问小八也不可能得到回答,便压下心中惊异,伸手将《缚天诀》拿出来。
这本书很薄,虽内容超出谢厌以前所认知的范围,且用语艰涩难懂,但他记忆力超凡脱群,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将整本书的内容完整记下来,而后将书重新放回去。
《缚天诀》分为三个部分。一为道法,修习感悟至大成后,或可到达另一种无人知晓的境界;二为符箓,符可治病,箓可驱使鬼神,对付恶鬼效果极佳;三为炼丹,丹药可强身健体,提升体质,更易于道法修炼。道力越强,画出的符箓效力越强大,炼制出的丹药便越有效果。
谢厌在脑海中先翻开道法篇,逐字逐句去理解消化,他本以为自己初初接触这种神秘力量,定会难以入门,却未料,他仅仅在心中默念几遍道法篇,体内便油然生出丝缕缥缈的道力,于丹田处渐渐沉淀。
难不成,这个《缚天诀》并非巧合?谢厌心中竟开始茫然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和小久到底经历过什么?难道他不仅仅是游戏世界生出意识的一串数据吗?
按照常理,他的天赋并没有高到如此地步吧?谢鄢花费二十年都未能入门,总不至于自己刚默念几遍,丹田就生出道力,就好像自然而然一般。
穿越的世界越多,他就越发觉得,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正在他准备继续修习道力之时,屋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一人满脸黑沉地急步进来,见到谢厌悠闲地坐在屋中,愤怒更盛,俊脸都有些扭曲,“谢鄢!你竟如此歹毒!”
对于虞铮劈头盖脸的唾骂,谢厌面色无波,缓缓行至他面前,一字一句道:“虞铮,那碗药本来是给我喝的。”
如果这人愿意听从解释,他可以不动手,但……
“放屁!你就是要毒害阿笙!”虞铮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个看不上的继室,自然完全没法与自己的亲弟弟相比,方才看到阿笙那么痛苦的模样,他就恨不得提剑而来。
啪!
“清醒了吗?”谢厌直接挥手将他的脸打偏过去,冷冷道。
虞铮瞪大眼睛就要挥手反击。
嘭!
“冷静了吗?”谢厌一脚将他踹出屋门,居高临下问道。
这个人,是谢鄢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如今又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谢厌实在手痒难耐。
虞铮倒在地上完全懵住,脸上火辣辣地疼,被踹的胸口也阵阵发麻,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居然被一个柔弱的哥儿给打倒了?怎么可能!
“你听好,”面前哥儿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冷冽的笑容,不仅没有抹灭他的姿容,反而让这张脸愈加灵动,“我昨日新入府,今日辰时醒来,试问,一夜未出房间的我,是如何一大早在贵府膳房拿了碗,熬了药,再去给虞笙灌下?”
虞铮正要开口反驳,谢厌又一脚踏上他的胸膛,直将他踩倒在地,“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领兵打仗的时候也这么糊涂吗!”
谢厌本不欲想跟他浪费唇舌,但有些事不说清楚就没法立威,就像小八所说,这世道恶鬼丛生,侯府勉强还算安全,在他有自保能力之前,他还需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他不希望自己在这里修习道法的时候,某些人还要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扰他安宁。
刚才虞铮跑得太快,管家带着仆役到现在才追到正院,见侯爷居然被继夫人用脚踩在地上,顿时惊呼一声,道:“保护侯爷!”
“我看谁敢动!”谢厌再次狠狠踩了一下虞铮,对上虞铮渐渐恢复清明的眸子,慢条斯理道,“那老仆言及药汤为上好补品,可我有自知之明,如此珍贵的药汤给我喝实在太过可惜,虞笙为待嫁之龄,让他补身体才不算暴殄天物。我说的对吗?”
管家和仆从被他的气势震住,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敢动,没想到这位看似蠢笨柔弱的继夫人竟然藏得这么深!
他们侯爷本只想着挑一位容易掌控、难以受孕、可以照顾孩子的继室,却没料到继夫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彪悍。
“你让我起来。”虞铮虽想明白这件事是谁作的乱,但不代表,他就能原谅谢厌的报复行为。
谢鄢本就孕痣暗淡,难以孕育子嗣,喝下那药也不会有什么事,但虞笙不同,他因孕痣鲜红,或可嫁入皇家,如今被灌下毒药,虽及时受到救治,孕育能力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但到底坏了身体,得仔细精养半年方能恢复如初。
这是他的亲弟弟,他怎能不心疼?
谢厌经历过这么多世界,虞铮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冷笑一声,“虞铮,对心怀恶意之人,我断不会轻易放过,虞笙自作孽,恶果自食乃因果报应,你若因此报复于我,那就是你坏了这份因果!”
虞铮闻言,心中不禁一寒,他虽不太信奉因果,但如今世道确实乱象环生,道法便尤为可贵,眼前这个哥儿虽不擅道法,但谢氏毕竟拥有道尊传承,他说的话,不可大意。
“此事我不再追究,但你不顾尊卑,伤害于我,此罪该如何?”虞铮可不想被一个哥儿杀了威风,若任他继续嚣张下去,这个侯府岂不乱了?
谢厌将脚挪开,漠然道:“虞笙害我在先,诬陷我在后,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于我,如今反要问我的罪?虞铮,你当真可笑至极。”
“你就不怕我休了你?”虞铮起身怒目而视,这人生得一副好模样,却如此奸狡狠毒,他真的选错了人!
谢厌蓦然一笑,“求之不得。”言罢看向虞铮,似在等他的休书。
然而,刚才还放下狠话的男人却顿时闭口不答,他不是不想,而是时机未到。
谢氏虽没落,但谢氏传承未丢,只是这份传承外人不可知,他将谢鄢娶进门,不仅仅是因为他容易掌控、无法生育,究其根本,不过是想以他为突破口,拿到谢氏传承。
他的这种态度在谢厌的意料之中。原剧情中,谢鄢被虞笙毁坏身体,后虞笙又派遣仆从以照顾他为由,贴身监视他。谢鄢也非真傻,自然心生提防,虞笙见一计不行,竟用谢鄢的亲弟弟谢绥作为威胁,谢鄢只好用《缚天诀》进行交换。
可没想到,虞笙心思毒辣,居然还是将谢绥杀害!谢鄢痛恨不已,便使用他偶然得到的复活术,想奉献自己设法将谢绥救活。但此种邪术扰乱阴阳秩序,不为正统道门所容,谢鄢因此受到道门追杀,却在被追杀的过程中,误入鬼窟。
彼时,他身体极度虚弱,鬼窟里百鬼都想占据他的肉身,他抵御不住,脸上身上全布满令人恐惧的鬼面疮,俨然一副恶鬼模样。
道门见此,将他视为罪恶滔天之人,立刻增派人手围剿,谢鄢的意识逐渐被吞没,只剩下那些恶鬼驱使他的肉身,百鬼道行齐聚一人体内,根本不惧道门那些小道徒。
被追杀的过程中,他又吞噬不少恶鬼,愈加可怖,恰好印证了国师此前预言:百鬼聚,千鬼从,万鬼生,世道将乱。
他们一致认为这说的就是谢鄢,于是道门合力之下,将谢鄢杀死。此战中,一直在道门修习道法的虞侯之子虞琅,以哥儿之身,大放异彩,受到道门尊重,并收获一位身份尊崇的道侣,受万人景仰。
这仅仅是属于谢鄢的剧情,但其实,那道批语并非谢鄢,谢鄢死后,世道再次大乱,而谢鄢此前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为那位积蓄力量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真正的万鬼来袭,世道将倾。
“以后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谢厌丢下这句话,进屋关上门。
虞铮气得咬牙,却不得不忍下来。已经心生罅隙,再继续下去,反而得不偿失。
屋外人全都离开,谢厌让小八继续监视,自己则沉浸心神,修习道法。
若是有道门中人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谢厌修炼的速度丝毫不逊于道门目前天资最高的虞琅,甚至隐隐有加快之势。
越修炼下去,谢厌就越发觉得,这本《缚天诀》似乎完全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仿佛已经运行过千百次,即使失忆,身体也存在本能一样。
但不论如何,这于他而言是件好事,尽快增强实力他才能在这个世道立足,才能保护原身的弟弟谢绥,才可能尽快寻到小久。
在屋中修炼一天一夜,谢厌稍觉腹中饥饿,见侯府膳房开始运作,便径自前往膳房。
他此时已换下红色喜服,穿上原身带来的素净道袍,发髻高束,以简陋木簪固定,衬得他那张脸,愈显仙姿缥缈,叫人不敢亵渎。
因世人尊崇道法,所以民间以身着道袍为荣,谢厌如此穿着,倒也未失礼数。
“你来做什么?”书墨一大早来膳房,正要给自家少爷端些清粥,却撞见一身道袍的谢厌,思及少爷如今病卧在床,他就气不打不一处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谢厌完全无视他,扫一眼膳房案桌上的点心和粥菜,便直接伸手去端。
“等等,这是要端给侯爷的,你不能动!”照顾虞铮的侍从大喊一声,就要阻止谢厌的举动。
谢厌充耳不闻,在众人无语诡异的眼神中,直接将这一份端走,悠然回到屋内,吃饱后继续修炼。
膳房里的事情自然被禀告给虞铮,虞铮闻言,顿时恼怒非常,也不知这个谢鄢脸皮为何如此之厚!占据主院就罢了,竟自己去膳房抢夺早膳!
他这个侯府主人,不仅要屈尊睡在偏院,还要被人夺食,这股气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于是早膳也不吃了,直奔主院。
运行一周天的谢厌听到小八的提醒,眼睛都没睁一下,直到虞铮将门拍得砰砰作响,他才一挥衣袖,门自发开启。
门外的虞铮也非傻子,见到他端坐于床上,门却兀自被打开,顿时想到其中原因,再触及他身上的素净道袍,抿抿唇,将本来要说的话吞下去,问道:“几日不见,你道力大增啊。”
“我不是说过,未经我的允许,不准踏入这里的吗?”谢厌倏然睁开双眸,冷锐的目光直直射向虞铮,虞铮心中顿时一跳,寒意滋生。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将这么一尊煞神娶进门!不过为了谢氏传承,他还是忍忍再说。
“这是我的府邸,谢鄢,你要搞清楚这一点,现在是你鸠占鹊巢,我大方地将院子让给你,你不感激我就算……”
听不得他的废话,谢厌再次挥袖,门轰然关上,差点砸上虞铮的鼻子。
待虞铮不甘不愿离开之后,谢厌在心里吩咐小八:“按照书上所说,我已至道徒阶段,应可以开始练习制作符箓,你帮我看看何处售卖朱砂和符纸。”
“大大……”小八如今的模样已比上个世界清晰很多,至少他对手指的动作,谢厌能够看清,不,不应称之为手,而是爪子,它哼唧哼唧地对着爪子,道,“您身上有银子吗?”
很少为钱发愁的谢楼主,闻言愣怔半晌,谢家清贫至极,掏出几个铜板都困难,按理说他这个当家夫人每月都会有月银,但是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可能找虞铮要。
正想着如何挣银子,院外就传来阵阵喧哗声,谢厌眉心一皱,听小八道:“大大,好像是道门中人,虞琅也在里面。”
作为道门中的天赋之人,虞琅在门中颇受人喜爱,他相貌绝俗,眉心一点孕痣极为殷红,想要与他结为道侣的年轻人不在少数。
此次他因父亲迎娶继夫人,与师父道明缘由,在几位师兄弟的陪同下,下山回京。却因路上遇见恶鬼伤人,几人颇耗费一些时间,方将恶鬼斩杀,也因此错过了虞铮的大婚之日。
他刚入府,本来携师兄弟打算向父亲表达歉意,却没想到竟从仆从口中听说继母伤害小叔、暴打父亲、霸占主院一事,这还得了!
小叔素来温柔可亲,如今卧病在床,憔悴不堪,父亲心地良善,不欲与继母计较,却让这个继母在府中这般为非作歹!
幸好小弟在学堂未归家,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这个继母如何磋磨。自己身在师门,不可能一直看顾,倘若这次不给继母一次教训,这个侯府恐怕以后都要改姓谢了!
虞琅年少意气,从小被虞铮宠到大,在师门又有师父宠爱,师兄弟关爱,自然天真得很。而且,比起从未谋面的继母,他自然更愿意相信府中之人的话。
师兄弟与他同仇敌忾,俱认为此等恶人实在欠教训,生怕虞琅受欺负,于是陪同左右,气势凌然地冲进主院中。
望着紧闭的房门 ,虞琅深吸一口气,稍显稚嫩的脸上因怒气染上红晕,惹得身边师兄弟纷纷看过来。
“谢鄢,你出来!”声音携一丝道力,直击屋门,然而,这波攻击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屋门丝毫不动。
师兄弟们见状,纷纷助他一臂之力,刹那间,喊“谢鄢出来”的声音几乎要掀翻院墙的瓦片,然而,主屋依旧稳若磐石。
“奇了怪了。”虞琅和他们都从各自眼神中看出惊诧,要知道,他们都是道门出色的弟子,身负不俗道力,联合起来针对屋门攻击,不可能一丝动静也无,没看见院墙的瓦片都被波及了吗?
虞琅压下心中诧异,只能大步上前,伸腿就要踹屋门,可就在脚底触上屋门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击过来,让他凌空跌落石阶底下。
“可恶!”见他受伤,最为年长的师兄掐了一个手决,袖中拂尘霎时刺向屋门!
其他师兄弟也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全都抛向那扇诡异至极的屋门,几人拼尽全力,终于,只听“咔嚓”一声,顽固的门瞬间粉碎,露出屋中的情形。
一人身着青色道袍,长身玉立,容貌清俊,正用一种幽冷漠然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就是那个恶毒的继母吗?虞琅脑中恍惚了一下,与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未料竟生了一副仙人之姿,可做的却是狠毒之事。
“谢鄢,你做下这等恶事,却心无愧意,并在府中作威作福,你可知错?”虞琅怒瞪着他。
虽说面前之人是他继母,但他身处道门之中,不是凡俗之人,自然不必遵守凡尘规矩,道门身份尊贵,他直呼谢鄢姓名也无过错。
“据我所知,道门中有善断因果之法,不知你们可会?”谢厌轻声反问 。
他这副容貌确实不俗,竟将几个师兄弟看呆一瞬,听他问话,少年们不禁回道:“确实有此法。”
其中对此法最擅长的少年扬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可否帮我算算,方才那位告知你们我所犯恶事的仆从,他是否犯下口业?”背地里造谣诬陷他人,也是因果之事。
那少年下意识掐指算起来,在其余人的注视下,忽然停住,面色薄红,艰涩道:“他……确实犯下口业。”
也就是说,他所说的话,全都是在污蔑谢厌。
院中一片尴尬,他们都是年轻人,只凭一腔意气行事,听信旁人污蔑之言实在有愧。虞琅此时也知自己错怪谢厌,俏脸臊得通红,可道歉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将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哥哥!你回来啦!”一个白白胖胖的稚童,在仆从的保护下,飞快地跑到虞琅面前,就要扑进他怀中。
一只手瞬间将他拦住,他抬眼看向将他拎开的少年,不开心道:“你为什么拦住我?”
拦住他的少年调侃一笑,“我看你都有十岁了吧?小男子汉以后可不能随便抱哥哥。”
虞珏用眼神向虞琅表达不满,虞琅只好笑着牵着他的手,“走,我们去找爹爹,再去看望小叔。”
一行人就这么欢欢喜喜地离开主院,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被他们破坏的屋门表示歉意,谢厌挥袖将院门关上,道:“小八,我记得书中提及,制作符箓并不一定要借用朱砂与符纸。”
小八点点头,“没错,不过虚空画符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学……”问。
它话还未说完,就见谢厌指尖金光闪烁,修长白皙的食指竟直接虚空画符!好吧,是它太过大惊小怪,这才是宿主大大正确的打开方式不是吗!宿主本来就是个大人物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