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感觉到了不妙，他立刻转身往石阶下方走去。
刚刚离开站着的地方，一只腐烂的手臂从气息中伸出，对着那已经空荡荡的地方猛地一抓，但什么都没抓住。
沈星扭头一瞧，就见这只手纤细灰白，五指修长，上面的指甲显然经过精心修整，不过因为腐烂的缘故，部分指甲断裂，一些指甲已经直接脱落，露出指甲肉内正在爬动的黑色蛆虫。
那下沉的灰黑气息再次沉了几米。
沈星加快速度，继续走下台阶，此时他回头就能看见气息刚刚笼罩的区域内，有几只没有穿鞋的青色脚掌落在石阶上，随着气息侵蚀石阶的速度亦步亦趋，紧紧跟随而下。
这灰黑气息中肯定全部是被混乱情绪影响，进而受到了控制的人或者异常。
灰黑气息中酝酿着一股无法探知的混乱，这不止是精神的混乱，还有各种物质的混乱，就连被气息刚刚笼罩的石阶都已经传来石头裂开、甚至是直接崩碎飞溅的声音。
这已经被孟天久击杀了一半身子的混乱，没想到还能这么强悍。
沈星加快了下石梯的速度。
就在此时，他看见下方通往后山的铁门处，自己专属的那只特遣队一个个带着黑色的门罗头盔小跑而来，后面还有三个人推着一门叫做精神穿透器的武器。
“你们不要靠近，精神穿透器开到最大功率，直接攻击云层！”沈星出声提醒。
特遣队队长会意，叫停了小队，让那后面的三人将精神穿透器的功率开到最大，对着压下的灰黑气息打开了发射装置。
嗡！
一道强大的震荡波在粒子碰撞的过程中产生，如同精神冲击波一样，呈扇形涌入灰黑气息中。
这灰黑气息下压的速度一顿，随即四周荡起了涟漪。
一道来自混乱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孟……天……久！”
那浓密而又正在翻滚的气息外层，忽然爆出一个豁口，混乱的黑影只剩下刚才的三分之一大小，仿佛一个皮球般滚到了气息外的石阶上。
此时沈星已经与特遣小队汇合，不过在转身看见混乱出现后，他头也不回的对特遣队长小声说道：“精神穿透器直接对着我身后，看我手势再发射。”
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不仅没有再后退，反而往混乱的方向靠近了两步。
一股烦闷、压抑、想要突破一切规则的暴戾感觉从心里浮现出来，虽然那灰黑气息并没有笼罩这里，但光是辐射的影响就足够沈星和那些特遣队员受的。
因为沈星已经将精神抗体消耗一空，虽然特性能量一直在吸收，并被他转为了精神抗体，但速度始终太慢，远远达不到积累抵抗的程度。
而他身后的精神穿透器，已经被队长和另一名精神力稍微强大一点的队员两人接过，其他精神力弱的队员，在头盔的保护下纷纷弯着腰，狼狈后退，迅速远离了这里。
果不其然，被孟天久从灰黑气息中打出来的混乱，在发现沈星就在自己不远处后，它直接化作一团黑影，对着沈星扑来，口中含糊不清的道：“沈星，叶听呢？”
实际上，他已经不准备让沈星回答，因为只要完全靠近，只要自己在沈星的身上动用“感同身受”的全部手段，他会得知沈星脑海里的所有信息，一点不剩。
在混乱扑下来后，它原本所在的地方，大量透明细小的电粒子汇聚在一起，形成孟天久的身影轮廓，不过还没有完全形成实质，孟天久就匆忙对着混乱追了过去，显然害怕它伤害沈星。
出乎意料，沈星再次往前两步对着混乱迎了上去，脑海中属于阿柴的卡片猛地翻滚起来，下一秒，他将阿柴释放在自己与混乱之间。
看着阿柴一脸懵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随即又恐惧的转头看向那扑来的混乱，沈星开口道：“阿柴，你父亲……来了！”
“啊！”阿柴一惊。
几乎是同一时刻，就见混乱的身体也是猛地一震，那只有三分之一的身体停下来，诧异的盯着眼前同样是漆黑一片，只有一个人影轮廓，全身黑气缭缭升腾的阿柴。
这两只异常，因为混乱的身体只剩下三分之一，显得他俩身体一样大小，且都是一身漆黑，没有实体，黑气缭缭，简直一模一样。
场面在这一刻凝固。
沈星身后的精神穿透器已经稳稳地对准了混乱，而孟天久也已迅速靠近。
混乱只是怔怔地盯着阿柴，阿柴却是惊恐的望着这只从没见过的顶级无序。
虽然说，沈星不知道一只异常生下另一个异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操作方式，但阿柴曾经在自己处理面壁人的那段时间告诉过他。
阿柴是有家人的，他有自己的父亲，可能是因为异常的特殊性和特别的形成因素，这导致阿柴对于父亲的记忆几乎没有完整的保留下来。
同理，混乱对阿柴的记忆也是混乱的，但却不知道当初它经历了什么，又因为什么原因有了阿柴，最后又为何抛弃了阿柴。
沈星刚才在第一眼看见这家伙现出原形后，就有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进而想起了和自己朝暮相处的这个傻黑个。
不得不说，这两只异常长得实在太像了！
混乱可以带给人强烈的外来情绪，进而控制对方的言行。
而阿柴虽然没有混乱那么牛逼，但他可以潜入对方梦里，给他人带来各种他想要给予的情绪，包括惊恐、担心、愉悦、惬意，甚至植入某个念头，达到变相控制对方的目的。
“不会说话了吗？你是有多久没见到你儿子了？”见这两只异常大眼瞪小眼不动，沈星缓缓开口。
此时孟天久虽然已经靠近，但他也发现了场面的微妙，没有动手，而是站在混乱身后，随时可以攻击。
混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阿柴。
而阿柴此时的惊恐已经消失了大半，透着一股好奇、担忧、踌躇不前。
“阿柴，你的孩子，按照这世间规则所诞生的孩子。”沈星露出了微笑，“所以，你现在是无序还是有序，是混乱，还是规则呢？”
咔嚓，所有人都看见，此时混乱的身体裂开了。
但它依旧半蹲在地上，盯着阿柴，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阿柴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很久了，亲如兄弟。”沈星继续道：“作为阿柴的父亲，我想我们的关系不可能还像刚才那样陌生。所以……”
“爸？”阿柴开口，用自己无声的精神震动语言传递到了混乱的脑海里。
混乱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阿柴张开了双手。
阿柴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快步对着混乱走去，两团黑黢黢的身影很快拥抱在了一起。
同时混乱的目光似乎投向沈星，开口道：“你暴露了，并被下了畸形咒，千万不要再进入黑域。只要不进入黑域，就不会触发畸形……突变！”
第395章 最强大的闪回
听了混乱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沈星先是一愣，随即他就想起来，自己在上次逃出黑域时被畸形老人出手阻拦。
当时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来，连身体都被畸形老人撕裂开，算是带着重伤之躯逃离。
要不是凭借黑筋保护膜的强大恢复能力，可能躺在医院病床上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只是当时从畸形老人的手中逃离时，沈星记得曾回头看了这老人一眼，老人那畸形的、修长尖锐的指骨，当时好像有一只变短了一些。
难道与那种婆一样，这畸形老人将他的指骨断了一截在自己体内，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下咒了？
现在想起来完全有这种可能，但很显然畸形老人的下咒方式比之前的种婆高明了很多，那断指虽然进入沈星体内，但沈星自己根本感觉不出来，而且即使通过特调总部那价值一根棒棒糖的仪器检查也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转念一想，混乱也说了，这种畸形咒似乎要等到自己无意中再次进入黑域后，才会发作，现在应该只是潜伏状态。
而到那个时候发作的话，可能就已经救不活，彻底沦为畸形老人的傀儡或者玩物了。
当然，现在也不排除畸形老人有能力通过这个畸形咒跟踪自己。
这个念头升起后，沈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忽然有了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
看来要第一时间想办法把这个畸形咒除掉才行。
光从字面意思上来看的话，这畸形咒发作之后，自己可能会产生身体畸变的可能。
如果这种畸变是不可逆转的话，对于自己颜值一直以来都很看重的沈星来说，可堪比灭顶之灾了。
那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此时混乱的攻击情绪完全消失，那天上刚才还黑压压的云层气息已经跟着消散，整个后山也终于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不过后山的上半截山体却毁坏较重，大量树木倒塌，泥土开裂，往上延伸的石阶变成了残垣，不少石块脱落后飞溅了很远。
远远看去，似乎这座山都有一点歪斜，只是不怎么明显。
混乱的黑影完全凝聚在一起，变得和阿柴一模一样，只是他身上的气息看上去要更加凝炼，且可以跟随自己的心意而动。
提醒沈星一句后，他低头与阿柴说了很多话，不过两人利用精神震荡传递信息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沈星和孟天久能够听见，但他们此刻还是选择了回避。
两人站在通往后山的铁门外，其他特遣队员虽然面对面也听不见这父子俩的“声音”，但他们同样全部远离了后山。
刚才的混乱场面已经停止，普通人类被感染后的混乱情绪消失，此刻归于平静，校园中有的人坐在地上还在发懵，有的人抬头看天，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但已经受伤的人则是倒在地上痛哼。
不过这些人因为被困了好几天，身体状态都不太好，校外守候的医疗队很快返回，组织人员对这些老师学生开始施救。
不多时，大量人员陆陆续续的进场，那些因为被混乱情绪感染的特调员和治安官也开始返回，并加入了救援队伍。
盯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父子俩，孟天久忽然开口，轻声对沈星道：“谢谢。”
沈星一愣，扭头看着他，随即露出微笑：“我也正准备谢谢你的。”
孟天久显然很不习惯这样说话，他转换话题道：“那个叫阿柴的异常，是之前被你用木雕收复的？”
“我掌握了一项可以让某些异常对我放下成见的特性，加上之前经历了一些事，是他心甘情愿跟着我的。”沈星当然不会透露自己更多的秘密。
如今自己制作的木雕可以收容异常的事在特调组中已经广为流传，自己还剩下的底牌肯定要好好隐藏，不可能全部暴露出来。
“你是怎么认出混乱是阿柴的父亲的？”孟天久明显对这件事更感到好奇。
“和阿柴相处久了，看到混乱真身后，立刻就升起了这种直觉。”沈星回答。
大约半个小时后，阿柴和父亲混乱从后山铁门处走了进来。
这一场谈话之后，这父子俩似乎亲密了很多。
而混乱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捏，和阿柴径直来到沈星面前。
此刻沈星看混乱那扭捏模样，竟然在他身上再次找到了阿柴当初面对自己时候的影子，父子俩这种下意识的动作一模一样。
混乱对沈星道：“你刚才说的对，我的混乱实际上也暗含了一种隐在的规律，如果没有，就根本没有阿柴的出生。”
“主人。”阿柴接过话道：“刚刚和我老爸谈了一会儿后，我发现很多事情都能够想起来了，我暂时不想离开我老爸。嗯，老爸也在问能否和我在一起？”
沈星一怔，盯着这父子俩：“你们的意思是……”
他感觉阿柴下一句可能就要求自己释放他，让他和混乱一起离去。
“我老爸想留下来，你看可以吗？”阿柴道。
“啊！？”沈星感到惊讶。
他知道自己想反了，不是阿柴要跟随混乱离去，反而是混乱自己想要留下来，跟着阿柴一起，留在自己身边。
说实话，沈星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让一只顶级无序异常主动留下的魅力，他侧头看向混乱。
后者依旧表现的很扭捏，以混乱的身段，他自己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沈星狐疑的盯了混乱片刻，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话落往旁边走去，混乱识趣儿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稍微距离阿柴远一点后，沈星道：“你想留下，可能是因为阿柴的原因，但这一定不是主要原因。我想知道为什么？”
混乱似乎知道沈星会怀疑，他也不准备隐瞒，回道：“和阿柴在一起聚聚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也正是因为阿柴和你们的关系，我权衡之后不准备再帮‘失控’做事，而是全力协助你们，协助你和叶听。”
现在看来，混乱这支异常序列链的顶端、也就是核心异常就是“失控”，与那电话女“精神”以及畸形老人一样。
沈星略一沉吟，他不知道自己和叶听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么一只顶级无序异常主动转投自己这边，而不再跟着核心异常“失控”。
“跟着我和叶听，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直接问道。
混乱再次变得扭捏起来，嘿嘿一笑：“这是禁咒，我无法说出来。不过如果不加入你们，‘失控’就会让我对付你们，至死不休的那种，这是我无能为力、无法控制的。”
“可以对付我们，但却不能说是为什么？”沈星愣住，“关于我和叶听的事，在你们之间都是禁咒吗？是不是不管哪只异常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