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接着说道,“因为贞德帝不是正统的道门中人,纵使有地宗道首帮助,强行炼化淮王元神后,贞德帝的本体主魂,依旧出现了残缺。”
怀庆又翻出一本起居注,上面有她标记的痕迹。
“可能,贞德帝在吞噬淮王之后,就想吞噬父皇,但是他的主魂残缺了,没有实现。”
“当时,父皇和淮王两人在南苑猎场遇到了贞德,贞德吞噬淮王被父皇看到了。”
“于是,贞德帝让地宗道首以道门迷魂大法,抹去了元景的这段记忆。”
李长安补充道,“不仅如此,还在元景帝脑海中埋下了魔念的种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贞德帝……”怀庆脸上显出怒容。
“之后贞德帝假死退位,藏入开辟出的地底龙脉中,那里是唯一能避开监正注视的地方。”
“父皇登基后,不再放权首辅,一边励精图治,一边权衡各党。”
“大奉国力蒸蒸日上,气运加身之下,贞德似乎找不到吞噬父皇的机会。”
“但是后来,贞德还是成功了……难道是因为母后!”
怀庆惊愕抬头,似乎是猜到了中间的过程。
李长安道,“你的猜测没有问题。”
怀庆继续说道,“陈妃诬告魏公和皇后……对食……父皇生出心魔。”
李长安继续说道,“从那时起,元景帝识海里的魔念终于复苏,慢慢的侵蚀着他,污染着他。
元景当时之所以不杀魏渊和皇后,是受了魔念的影响,想借皇后来控制魏渊。”
怀庆接着往下捋,“山海关战役动摇了大奉国运,山海关战役的尾声,贞德趁机炼化父皇,此后……就取而代之了。”
怀庆说到这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父皇就已经不是父皇了。
父皇在那个时候……被先帝杀死了!
“李郎……是先帝!是先帝杀了父皇!”
“真正的父皇,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怀庆泪水夺眶而出,在李长安怀里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心情。
这些事情,李长安之前断断续续透露过。
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来龙去脉。
李长安点头,“没错,是这个道理。”
“此后贞德帝不碰女色,潜心修道。一边炼丹服饵,一边让平远伯继续劫掠人口。”
“但是,他似乎没修出什么结果。”
“错。”李长安纠正道,“他前后用了四十年时间,修出阳神,踏入二品渡劫期。”
“什么!贞德是超凡强者,二品!”怀庆显然没有想到。
一直号称修炼资质差,需要不停服用丹药的“父皇”,竟然这么强!
“李郎,地宗道首为什么帮助贞德帝,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李长安握着怀庆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说到了所有事情的根源。”
“地宗道首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但善念强于恶念,死死压住。”
“恶念为了防止被善念炼化,他必须做下大恶之事,种下恶因,产生恶果。”
“所以,在恶念短暂占据道首身体的时候,和贞德帝密谋了这件事。”
听到这里,怀庆顿时感觉全身发冷,她似乎找到了大奉江河日下的根本原因。
“从地宗道首和贞德论道,到地宗道首彻底入魔,善念金莲苟延残喘的逃出,差不多四十年时间。”
“这四十年里,恶念蛊惑君王长生,吞噬亲子。四十年来,民不聊生,国力江河日下。”
“世上还有比这更大的恶果吗……所以,恶念得了大恶果,占据了主动,最终占据了地宗道首肉身。”
“但是,父皇到底想用什么方法以帝王之身获得长生呢?”
“将大奉变成巫神教属国,让巫神承受气运,他享受权力得到长生。”
“匪夷所思!”怀庆有些不敢相信。
“大奉人怎么可能信仰巫神……”
她转念一想,如果皇帝带头推行,那有什么不可能的。
怀庆沉思良久,才消化了所有的信息。
“李长安,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贞德封你做了大奉天王,你可以分享皇帝的权力。”
李长安摇了摇头,“那是在皇级霸世录影响下屈服的结果。”
“朝中杂事,我兴趣不大,但是我会在重大的事情上出手。”
“之所以没有直接废黜贞德,是因为那样做大奉气运会骤降,天灾人祸不断。”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让魏渊去打巫神教,踏平巫神教总坛,大奉气运能暴涨。”
“到时候,也是和贞德最终决战的时候。”
怀庆总算搞清楚了李长安的目的,“到时候就算是弑君,国运应该也比现在要强一些。”
“不错。”李长安道。
“到时候,再扶你上位,如果是其他人,恐怕大奉气运还要散。”
怀庆诚恳的说道,“李郎……你可以自己做皇帝……”
“你现在民心所向,贞德的威望一落千丈。”
李长安将怀庆翻转过去,“我当然可以,而且我随时可以。”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做女帝背后的男人。”
怀庆的脸蛋,渐渐的红了起来。
……
后宫。
凤栖宫。
风华绝代的皇后站在殿内,一手拢袖子,一手焚香。
“你来了!”
她见魏渊进入殿内,颇为惊喜的说道。
“是啊。”魏渊不冷不热。
皇后引着他入座,吩咐宫女奉上茶水和糕点。
“你恢复修为了?”皇后脸上的喜色快压不住了。
“是啊。”魏渊神色淡然。
“听说,你跟陛下闹得很凶,后宫传的沸沸扬扬,说你能一言废掉皇帝!”
皇后看起来有些紧张,又似乎有些期待,还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魏渊神色笃定。
皇后指着桌上的糕点,“这是我亲手做的。”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但知道你最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每天午后,我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些。”
魏渊点点头,拿起来就吃,吃完了把手递给皇后。
皇后没反应过来,魏渊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皇后立刻拿出手帕,帮他把手擦了擦。
“以前阿鸣总是和你抢我做的糕点,你也从不肯让他。
在上官家,你比他这个嫡子更像嫡子。
因为你是我父亲最看重的学生,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儿子”
魏渊起身,敛了敛长袍,转身就走。
自从说到上官鸣,魏渊的眸子就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皇后这才发现不对,“我不说了,不说了。”
上官家害的魏渊成为阉人,这是何等屈辱。
魏渊走到门口,凝视着院中的梧桐树。
八月已至,树上偶尔有落叶飘下。
魏渊手指微动,捻起一片落叶。
皇后绝美的脸庞,惊艳一如当年。
“又到秋天了,又过去了一年。”
“是啊。”魏渊自从进门,永远只有这两个字。
他凝视落叶的眉眼,带着浓浓的愁绪。
“魏渊……你在怨我……”皇后觉得,她在上官鸣的问题上,让魏渊为难了。
“是啊。”魏渊喟叹。
皇后惊愕!
“你真的在怨我?”皇后心中有些凄凉,也不禁有些哀怨。
魏渊今天很反常,从进门开始,只说两个字。
“可是,阿鸣是我亲弟弟……”
魏渊立刻抬脚走下台阶,头也不回。
皇后心中一痛,立刻拎起裙裾跟上,然后伸手拉住魏渊。
“是我不好,我再不提他了。”
“听说你又要出征了……这一次要去多久。”
魏渊看了一眼手中微微发黄的树叶,目光再次变得深沉而哀伤。
随后,他缓缓开口,终于不再是那两个字。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