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开到范二爷这个地步,此间小楼承载的早已不只是这一份茗茶的名声了。”
不远处,那说书先生的语调抑扬顿挫,黑镜下的眼珠一转,狡黠的闪着光,在故事中埋下一处伏笔,周围的看客把玩着手中的茶碗,与友人推杯换盏间也不知是聊着听来的故事,还是唠着日常的闲磕。
小小门店儿深居璃月角落,茶香四溢,平添了一份悠然雅境之间的世俗人气儿。
“茗茶需品,一品其境,二品其味,三品其情。”
店小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明不白的就被钟离的思路带走了,范二爷也总将这些玄之又玄的话唠叨在嘴边儿,明明听得他耳朵起茧。
可从钟离的口中说出,品味品味还觉得说得在理,害怕哪天突然就失业了担忧也消失了不少,一顿点头哈腰后,便提着茶壶为其他客人添茶去了。
“说这魔神战争时期,古国穆纳塔出了一位暴君,这暴君为了追求长生不死,散布了弥漫整个国家的恐怖瘟疫。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使唤奴隶修建了足有万丈之高,百丈之厚的城墙和城堡,这城堡别说是攻破,我等普通人就算是爬,也得爬上三天三夜……”
“好在咱们的岩王爷听说了此事,焉能放任那暴君继续残害无辜?提上武器,单枪匹马就杀向了暴君的城堡……”
说书人刘苏正讲得欢快,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斗败暴君,解救万民的环节了,却不想茶楼二楼的楼梯处,走上来一个红衣赤瞳,面色不善的少年。
扫了茶馆中的茶客一眼,少年的目光转到了刘苏的身上。
“我刚刚…听到有人在骂我。”
188.第188章 解放穆纳塔:全新版本
188.
红衣少年的话一出,眉飞色舞的刘苏表情突然僵硬了下来,那块将落未落的醒木都没能拍下,直直的定在了空中,喧闹的茶馆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位刚进店铺的客人身上。
红白交杂的发色,冷淡的赤瞳中带着肃杀和暴戾的味道,邪艳的神之眼往腰侧一挂,迈了进来。
刘苏还以为是有见识的客人,知道自己的故事是道听途说编来的,出言揭穿,没曾想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还装作冷漠的盯着自己。
他能够成为说书人,靠的就是一张巧嘴和察言观色的本事,虽然少年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吃人一般,但这里可是千岩军守护的璃月港,难道这个陌生的少年敢在这里动手?
看我刘苏今天就要好好和这个少年辩驳辩驳。
想到这里,刘苏把手中的折扇一甩,笑眯眯的看向冷漠的法玛斯:“这位少爷,我讲的是败在岩王帝君手下的暴君,何曾轻辱于你?”
法玛斯表情淡漠,突然想到钟离就在这茶馆里,按照他之前的脾气,一定会出手好好教训这个乱嚼舌根的说书人一顿,但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你说那穆纳塔国的君王是一个暴君,有什么证据吗?”
刘苏见法玛斯欲言又止,以为是他底气不足,颇为得意的笑了笑,出言道:“我所讲的故事,当然是目睹帝君战斗的先辈们口口相传而来,若论说证据,何人能比上追随帝君的先辈呢?”
刘苏转过头,向着围观的茶客们抱拳鞠躬,又冲着法玛斯拱了拱手。
“若这位少爷还有疑问,不妨在这和裕茶馆点上一杯岩茶,且听我为您讲明这暴君所做的诸多恶事。”
有进有退,不卑不亢,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茶馆说书人。
法玛斯还想说点什么,目光终于转到了穿着长衫,坐在窗边,捧着茶水,乖巧的钟离身上。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两杯白瓷茶盏。
“你口中的这位暴君,所做之事,只能说是功过相抵,而且,也没有散布瘟疫。”
钟离摇摇头,啜饮了一口茶水。
他在听书的时候经常如此,若是听到和事实相同的讲述,就会认可的点点头,说上一句:“确有此事。”若是听到改编、误传的谣言,也只是摇摇头,不做解释,今天倒是头一次出言维护一位说书人口中的暴君。
“钟离先生今天是怎么了?”
不等小二纳闷,法玛斯像是没注意到周身那些大量嘲讽和怀疑的目光,直直走到钟离所坐的桌前,旁若无人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那红衣少年似是和钟离先生熟识,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通端详,清澈的茶水随着容器左摇右晃,门外汉半吊子的架势,让品茶的行家看了都要来气。
法玛斯端着茶杯,朝刘苏一指:“说书的,接着讲,不是讲到摩拉克斯杀向穆纳塔吗,最后结果如何?”
听到法玛斯直呼岩王帝君的名讳,喝茶的茶客都皱起眉头,好在能在和裕茶馆饮茶,多是清心寡欲之人,虽然心中对这个粗鲁的外国人不悦,但也没有出言讥讽。
尤其是红衣少年的腰间还系着一枚神之眼,除了胆大的刘苏,倒真没几个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钟离静静的听着说书人的讲述,金箔色的眸子定在咋咋呼呼的法玛斯身上。
红衣少年还是和千年前一样,一点没变,豪放的动作,嫌弃的眼神,头顶的红色呆毛摇摇晃晃,赤色的眸子里闪着惊人的暴戾火焰,要不是钟离知道,自己的确将他封印了千年,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段峥嵘的岁月。
时间已经将钟离磨损,连当时的心气都不复存在,但红衣少年似乎永远充满了向上的力量,磨损没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分毫的印记。
连实力都比千年前更强了。
而法玛斯才没有管钟离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现在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说书人刘苏身上。
他现在可是在璃月港里,反正摩拉克斯也不敢和他打起来,他倒是更关注那个张口闭口暴君的说书人。
“帝君痛斥穆纳塔的魔神暴君随意掀起战争、抓捕幼童进入军队、散布瘟疫……”
刘苏在莲花台上说得起劲儿,还得意的看了端着茶盏,沉默不语的法玛斯一眼,仿佛就是在说:这就是你要证据。
“那暴君还想抵抗,可我们的帝君是谁啊?那可是当世最强的武神!”
“只见漫天的岩嵴冲驱散了暴君的火焰,帝君一声大喝:此乃天道!”
“霎时,一颗巨大的岩星降下,那暴君吓得双腿发软,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了。”
“‘轰’的一声,天空的阴云被吹散,帝君大胜,将那暴君彻底镇杀,那一日,象征暴君统治的神像被推翻,许久未见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射而出,那金色的光芒毫不吝啬的洒向大地……”
接下来就是一顿吹嘘岩王帝君是如何的强大,那暴君又是如何怯懦无能,听书的茶客拍手叫好,还有不少人一冲动,就给了刘苏大笔的赏钱。
法玛斯啪一下把拳头砸在木桌上,虽然知道除了最后一段,刘苏讲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不管怎么想,还是好生气!
端起茶盏,灌了一大口极品的金丝茶水,连茶叶都被法玛斯嚼了嚼,他不屑的看了眼台上不断鞠躬讨赏的刘苏,转而盯着旁边看戏一般的钟离。
“这些故事都是你传出去的?”
钟离摇摇头,对上法玛斯的冒着愤怒火焰的眸子,他突然想到很久之前自己做的一个梦。
梦里,原本繁华的璃月只剩下断垣残壁的廊坊,然后是被巨力隔断的内河,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码头工人,还有像天衡山那般高的巨浪海啸。
钟离不认为璃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过去没有,现在没有,肉眼可见的将来也没有,所以只能把它们归结为“噩梦”。
但神不会随便做梦,看到这些景象时,钟离的心底又涌出了巨大的痛苦,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仿佛亲身经历,隐藏起来的龙角隐隐作痛,被这无法言喻的悲恸逼得快要显形。
因为他还看见,玉京台的天空之中,落下了一道蓝色的光柱。
璃月,会重蹈穆纳塔的覆辙吗?
第189章 茶叶都给你扬了
2023-08-01
“传说得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逐渐成为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钟离摇头,背后带着玄黄之色的发梢像是缎带一般舞动,随着夜深,连虫鸣都悄不可闻,偶尔三两蛙声更显安静,月华如练,轻轻笼在二人身上,遗世无情,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但法玛斯看着悠然饮茶的钟离,只想冲上去把他的茶杯打翻,茶叶都给他扬了。
自己就坐在他的面前,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情喝茶,要不是法玛斯的性格收敛了太多,早在进入的璃月那一刻起,就大开杀戒了。
他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你…还记挂着千年以前的穆纳塔吗?”
钟离眸色深沉,眼睛里面有着细碎的光芒,岩色的屏障展开,将他和法玛斯隔绝在了和裕茶馆的茶客之外。
“废话!哼…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天空的真相了,摩拉克斯,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穆纳塔的。”
法玛斯冷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钟离现在的实力如何,但他迟早会放手,让出自己的岩神之心,璃月就像是一个跌跌撞撞的成长的孩子,终有一天会离开父母的怀抱。
到时候,自己要再想找钟离麻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唔。”
钟离沉吟了一会儿,用一种怀缅的语气讲述:
“那个时候…我刚刚从一块陨星中诞生,懵懵懂懂,对世界一无所知。”
“一道来自天空的声音告诉我,让我去看看周遭受到魔神战争波及的人类。”
“此世群魔诸神并起,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只愿荡涤四方,护得浮世一隅。”
“是以,我跟着那道声音,在海港之处建立了璃月,又莽撞的进入了穆纳塔的荒芜草原和沙漠,看到瘟疫弥漫,诅咒肆虐的惨状。”
“沙漠中的流放者向我痛诉你的残暴和麻木,以及对人类生命的蔑视。”
听到这里,法玛斯的眼神一凝,当时的穆纳塔,除了城堡和少量遗迹之地,根本就没有活人,更别提什么沙漠,即使是在国家最强盛的巅峰时期,穆纳塔沙漠也是无人的禁区。
钟离在沙漠里遇到的,真的是穆纳塔人吗?
没有打断金色眸男子的话,法玛斯静静的聆听着。
“你走后,穆纳塔的城堡彻底沉入了地脉之中,受你庇护的所有居民,或是沦为了可怕的魔物,或是直接被地脉吞噬,还记得你的国王之手吗?我本想和她签订契约,带她离开,但她拒绝了。”
“她说你一定会回来。”
“还有城堡里的研究人员和炼金术士,他们对你异常的忠心,如果不是确定他们没有受到催眠和控制,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另一种统治方式。”
“我联系了大慈树王,想要控制住穆纳塔地区的瘟疫,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一丝不对。”
“这种瘟疫和诅咒的力量,太熟悉了,熟悉到我每天都在和它打交道。”
说到这里,钟离放下了摩挲着的茶盏,抬手按在胸口。阖眼低头,丝丝缕缕的神力从指尖泄出,在身体周围缭绕,似有若无的勾勒出了一座岩笼,一枚如同方形棋子一般的金色物体被他从身体中抽离。
“天空给我的礼物,和穆纳塔的诅咒同出一源。”
法玛斯盯着钟离手心漂浮的玄岩色神之心,心里却想着要是现在出手,抢过这枚神之心,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六千年了…现在,已经不是你和我的时代了,穆纳塔倒塌后,有无数的国度接过了反抗的旗帜,继续向着天空追问,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提瓦特大陆上,惟有璃月屹立不倒,亘古长存。”
“现在,璃月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一直扶着它,它要自己走剩下的路。”
钟离将神之心放回了胸口,听着老爷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法玛斯终于明白钟离想要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和温迪一样,退休摸鱼了?”
法玛斯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封印中沉睡千年,才躲过了时间的磨损。
而温迪则是时不时的沉睡百年,也可以自由选择躲避磨损,但钟离似乎自璃月建立以来,每年都要降下神谕,指引璃月港的发展方向。
那他…经历了六千年的磨损?
“嘶……”
法玛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老爷子,真是能活。
在红衣少年不思正事时候,钟离欣然的点点头,在退休前,他还要试试璃月是否能独自应对失去神的生活,既然当时亏欠了法玛斯和穆纳塔,那不如就让这个人们口中的火焰暴君来担任试炼的角色。
“法玛斯,你是否愿意与我签订一份最后的契约。”
钟离眸色深沉,刚想说由红衣少年来掀起对付璃月战斗,既然他当时毁了穆纳塔,那么这次,也让法玛斯动一次手。
反正还有自己兜底,出事了也没关系。
六千年的勤劳执政,钟离积攒下来的神力堪称浩瀚无边。
法玛斯却看破了对面男子的想法,扯起嘴角。
“不要!而且我想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钟离,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