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游戏也太真实了 第1869节

  至于偏执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大多数婆罗人只有在讲道理对自己有利的时候热衷于讲道理,而对于逻辑的正反两面性则视如仇寇,哪怕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让他们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吃尽了苦头。

  站在隔离线的外面看着那个举着猛犸国旗帜、精神亢奋的老头,年轻的警卫忍不住撇了撇嘴。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那个拉西为什么不回去?现在正是拉西最需要他们的时候。”

  站在他旁边的老同事咧嘴笑了笑,调侃着说道。

  “哈哈,我敢和你赌一枚银币他真要是去了拉西的地盘,准比进了咱们的监狱还老实。”

  那年轻的警卫没忍住笑出了声,却遭到了那个扛着猛犸国旗帜的老头怒目而视。

  “你在笑什么!我可是交了税的!”

  年轻的警卫笑着说道。

  “是是是,尊敬的陛下,如果您要是觉得这儿周围哪个人没有交税,请务必告诉我一声。”

  那老头气的脸都白了。

  站在一旁的同事迅速拉了那个年轻的警卫一把,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不要挑事儿。

  后者做了个无奈地表情,转身回了车上。

  也就在这时,那位没露面的市长似乎终于顶不住压力了,终于把自己的秘书派了出来。

  或许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那百来个婆罗人抗议的声音更大了,情绪也愈发激动了起来。

  被推出来挡雷的市长秘书一阵头大,从市政厅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喇叭,朝着那百来个喊着口号的婆罗人喊道。

  “咳咳……来自婆罗行省的朋友,请你们冷静一点,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诉求,这里只是个行政机关,不是立法或者司法机关,更不是公爵老爷的庄园。我们和你们一样,必须遵守共同的法律,你们要是觉得收留那些威兰特人违反了联盟的法律,或者我们的法律存在什么问题,你们应该去找代表会或者法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此起彼伏的声音打断了。

  说实话,从没上过前线的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勇敢的婆罗人,只见那个扛着猛犸旗的老头面红脖子粗地朝他吼道。

  “这是法律的问题吗!”

  “那您说是什么问题”

  他的话音再次被打断,紧跟在那个老头身后的年轻人朝着他吼道。

  “没错!法律只是底线!不代表正确!”

  “就是!这个法律就不合理,为什么要让威兰特人分享我们的劳动成果!”

  “而且还是南方军团的威兰特人!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混着几个十夫长或者百夫长!”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市政厅门口回荡,那些抗议的婆罗人似乎铁了心要将这儿的水泥地变成烂稀泥,然后等着谁来搅合搅合。

  市长秘书傻了眼。

  不过他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脑筋很快便转过了弯。

  “没错,法律只是底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用更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然而一个连底线都没有的人,你们能相信他拥有比底线更高的道德标准吗?”

  或许是因为玩家们都很讲道理的缘故,他本能地想依靠道理说服这些情绪激动的婆罗人。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试图和婆罗人讲道理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婆罗人是靠着以理服人当上皇帝的,无一例外不是靠骗、偷、抢等等手段达成的目的。

  “我要见管理者!”

  “我们和你讲不清楚!”

  “没错!让我们见管理者!”

  一声声蛮不讲理的怒吼让所有条理清晰的解释都变成了笑话,那个还在试图讲道理的秘书也终于明白,他的上级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出来面对这帮家伙,代表会的那群人精也装作没看见。

  他们要的不是秩序,而是另一种东西。

  他终于放弃了,自暴自弃地吼道。

  “行!你们去!不去我瞧不起你们!去买你的车票,就去曙光城见你们尊敬的管理者先生!你们去亲口告诉那位先生,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您是在白费力气……没人拦着你们!”

  站在隔离带后面看戏的警卫面面相觑了一眼。

  “我忽然开始有些同情那个市长了……”

  “不只是你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警卫局并不是市政厅的下属部门,一号定居点在这方面也算是和曙光城一脉相承。

  只要事情不演变成暴力冲突,他们便不会出手。而若是他们听命于市政厅或者某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驱散了没有做出进一步行动的人群,反而有可能会招来近卫兵团的惩罚。

  那些抗议的婆罗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没有堵门也没有占道,只是在市长办公室的窗户底下嚷嚷。

  时间到了中午,顾宁坐车从港口区赶到了市政厅附近,在门口不远处正好遇到了代表会的另一位地区代表。

  他的名字叫苏卡,如果只看身份证和外貌,就连婆罗人都看不出来他是个月族人。

  不过同在地区代表会的顾宁却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拿出工资的四分之一寄给金加仑港的联合会(不是阿布赛克的那个)。

  也许是因为过去曾遭受过的苦难,这些月族人要比婆罗行省的“蛇鼠虫鸟”们团结的多的。

  顾宁轻轻整了整衣领,在他的旁边停下脚步,轻轻笑了笑说道。

  “你不去帮他们说话?”

  苏卡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

  “顾先生,你能理解那种又爱又恨的感情吗?”

  顾宁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复杂和进退两难,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交给我。”

  沉默地看着向前走去的顾宁,苏卡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忍心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都是坐在一起开会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家伙的笑容里藏着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可以肯定,那家伙打算做的事儿对联盟或许是好的,但对他的同胞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了,更不清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阻止。

  毕竟,他已经是联盟的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联盟的内部其实一直都存在着激进与保守两股力量,分别对应着左与右。虽然客观的来讲这两股力量还很年轻,很少出现公开的争论,但并不意味着它们就不存在了。

  比如那位顾先生,就是典型的保守派。

  他们与激进派在“接纳废土上受苦难的幸存者”这一问题上没有任何争议,毕竟这是宪法最早写下的条款。

  然而对于“什么样的幸存者值得接纳”、“什么样的人能够团结”、以及“团结了不该团结的家伙会不会动摇联盟的根基”这种具体的问题,他们和他们所代表的人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在联盟的内部讨厌威兰特人的人其实并没有婆罗人和威兰特人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毕竟以瓦努斯为代表的,很久以前威兰特人就在与河谷行省的幸存者并肩作战,对抗军团以及军团扶植的走狗。

  而这些人的努力,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避难所居民不搞种族叙事那一套,在他们看来这颗星球的幸存者往上数两个世纪都是人联的遗民哪怕是被技术部创造出来的威兰特人,用的也是人类的DNA模板和人类文明的生物技术结晶。

  再加上军团的屁股不干净,帝国的也没有高尚到哪儿去。

  且不说巫驮干过的那些事情,就连与他划清界限的婆罗行省诸国,都搞出过“外交场合公然行刺”、“压榨海外劳工”、“走私违禁品”等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操作。

  同情他们的人不少,认为他们活该的人也不少。

  也正是因此,想用卖惨的方式获得联盟公众的“偏袒”是很难的,试图用这种“偏袒”去挑战联盟的宪法那更是极其危险的。

  苏卡其实看的很清楚。

  相比起夹起尾巴做人的“南威兰特人”,和那些与南方军团撇清干系的威兰特人,聚在市政厅门口的那些家伙其实正在干一件危险的事情。

  他们越是强调自己的血脉和那附加在血脉之上的悲惨命运,试图绑架那些进步的声音违背自己的初衷,便越会唤醒联盟内部保守声音的反弹

  【我们帮你们已经够多了,适可而止吧。】

  保守派一定会借题发挥。

  而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看着代表会的人来了,站在楼下安抚那些婆罗人情绪的市长秘书总算松了口气。

  “你总算来了。”

  赶到现场的顾宁没有废话,点了下在场的人头数,然后便将那个秘书拉到了一旁。

  “帮我给他们订一百二十份盒饭,还有矿泉水,钱我出……别订太贵的,预算就两百银币,能吃饱就行。”

  还以为这家伙是来解围的,那秘书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给他们送饭?我要是他们,能在这儿胡闹到晚上去!”

  顾宁言简意赅地说道。

  “人在饿着肚子的时候是听不进去任何话的,让他们胡闹到晚上也比让他们明天继续来要好……别忘了给我也订一份,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

  市长秘书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两眼,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回了市政厅。

  没多久的时间,一百二十一份盒饭还真送了过来,一荤两素不算丰盛,却也不算寒碜。

  那些婆罗人正好也饿了,嗓子更是喊哑了,倒是没有拒绝这位代表提供的食物和水。

  顾宁亲手发给了在场的抗议者们,和他们坐在一起吃完。

  也许是他被他亲民的举动感动到了,那些婆罗人全都将他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家人。

  对于他们的称赞,顾宁只是谦虚的笑了笑,安静地吃了个七分饱,然后等他们所有人都吃完。

  这并不是作秀。

  或者说的更严谨点儿,至少请客吃饭的这部分不是。

  顶多算先礼后兵。

  终于到了午休的时间,街上渐渐多了一些在附近工作的居民。其中大多是东部诸省的幸存者,也有来自东方军团的威兰特人,他们大多都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态走了过来。

  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吃饱喝足的婆罗人擦了擦手,重新捡起了搁在地上的牌子准备趁热打铁。

  也就在这时,顾宁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朋友们,我一直没有问你们的诉求是什么,现在请你们告诉我,我只有知道了你们的诉求才能替你们解决问题。”

  “我们不喜欢威兰特人。”

  “让他们从联盟滚出去!”

  “说起来他们本身就是被创造出来的问题吧?为什么不能把这群大鼻子从这个世界上删掉?”

  看着那些激动的人们,顾宁友好地笑了笑,从市长秘书的手中接过了喇叭。

  “不喜欢……这个理由很好,我和你们一样,有很多不喜欢的东西,比如太甜的和太咸的。然而比起这两样东西,我更讨厌的是那些觉得整个世界都得围着自己转的家伙。”

  “那种人就像个脑袋大到塞不进婴儿车的婴儿,今天希望这个人去死,明天希望那个人去死,想要满足他们的胃口,就得把所有的一切推倒重来,远不如缝上他的臭嘴……我想说,既然所有的问题都是这些玩意儿制造的,为什么去死的不能是他们?”

  现场一片安静。

  包括递喇叭给他的市长秘书,整个人都惊呆地张大了嘴。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诧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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