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只怪异生灵失去头颅后还是没死，在原地抽搐动弹，其余的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折磨，它们放开手脚大肆杀戮这些怪异的生灵，终于有一个怪异生灵的要害被击碎，化作结晶碎片烂在原地，其他怪异生灵们第一反应是迷惑。
是的，迷惑，它们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人们只是用恐惧和仇恨的眼神试图摧毁这一切，为什么夏毅第一次看到曦族时会觉得恐惧，这种原因夏毅也慢慢明白了。
因为它们太像人了，它们越是做出和人相似的行为，就越是让人心底发毛，根本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只因为在认知里觉得有危险，害怕会被这种异常的东西取代自己。
哪怕它们实际上总是以微笑相迎，它们也不是因为想要长得像人才变得那么像人的，抛开那份不理智的恐惧，用心里去贴近它们，会发现周边的岩壁之上还有着结晶雕刻。
它们跪服在大地之上，天空中有着人的身姿，夏毅看到了其些结晶生灵的眼中浮现出了愤怒，它们竭尽全力想要逃走，也确实是逃走了几个，曦族自诞生之初就被人族所不容。
诞生之初的曦族虽然丑陋，但也无辜无罪，曦族长得像人，让人心生警惕，让人害怕被它们取代，这是它们的原罪吗？
不对吧。
毁灭和自己相似之物的本能，这好像是人族的原罪，人族是对同族最具备攻击性的种族，人族道法道术之中有着专门为了杀人而生的杀道。
明明将人视作自己的神，神的初次降世却痛下杀手，神恐惧它们，神痛恨它们，它们在死亡和痛苦之中明悟，它们是神的弃物，这让它们悲伤之余更是心痛。
还有异生灵竭尽一切的想要接近人族，但在夏毅看来它们丑陋的外表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哪怕它们发出的声调再是低沉，如央求主人饶恕的家犬，也只迎来了人族的无情一刀。
它们一直将自己视作人族的造物，人族一直将它们视作怪物，两族的初次见面就是如此，还何谈将来以后？
“杀了这些怪物！”
“这些怪物到底还有多少，这才过去三千年而已啊！”
“绝不能让它们继续繁衍下去，杀！”
杀到最后，人们杀意癫狂，竟不小心错杀同伴，一位异生灵立刻跑到那位被错杀的人尸体旁，它在人们惊讶的表情中扣下那人的眼睛，把自己的眼睛扣掉，把人眼放进自己空洞的眼眶，人血流下像是泪水，它又做了一些更加不可理喻的事情。
它还想得到人的内脏。
夏毅知道它想做什么，它认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接近它心目中的神明，它希望这样可以与神明沟通，它完成这一切后喜悦的走向人们，人们只是发出震怒的吼叫，冲上去将它碎尸万段，更之后的事夏毅已经不想看下去了，没意义了。
曦族就像是一张白纸，它们根本不懂杀伐，是人族教会了它们杀伐，而它们之所以杀伐也是想要得到认同。
对自认自己为人族造物的曦族而言，人族对于它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它们本是根本不可能自然诞生灵性的结晶，是人族给予了它们一切，它或许比人族自己还要爱着人族，爱着自己的造物主。
即便造物主曾不止一次的挥下屠刀，也是考验，也是磨炼！
“我看完了，曦族确实成长挺快的，和如今的曦族相比，最开始的曦族确实像怪物，但事实上真正的怪物我觉得是偏偏看上去最正常的一种存在。”
说完，夏毅苦笑一声，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是怪物的手，它到底杀害了多少生灵？
“当时发生的一切引起了荣光要塞的震动，要塞出军想要毁掉结晶星，但曦族居然在短短千年内又进化了一次，我们摧毁了它们的母星，我们自以为已经胜利，却没想到它们莫名其妙在在更远的星辰上扎根了。”
“莫名其妙？原因不就是如此吗！”
夏毅这时候想起了一种玄黄的植物，它叫蒲公英。
14
在夏毅看来，用恶劣的手段摧毁曦族母星完全就是帮助曦族传播，那些飘散出去的结晶只要有一枚落到星辰之上，都有可能让曦族复苏重生，人族当初的决策简直愚蠢之极。
当然了，也侧面印证了曦族这一新生种族确实命不该绝。
“现在说这些都是后话了，总之这就是你想知晓的一切，我个人来说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不对曦族动手，但你绝不能帮助它们！”
人神说了那么多，意外的并没有强逼夏毅去执行什么，如果夏毅无法理解也就算了，本身人神自己也清楚人族从做出这样的决策开始，就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充满了荣光的种族。
他也有痛心的地方，他在帝位前回头为的就是撑起这腐朽的种族吗？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也想选择人族的荣光，他因为自己生而为人感到骄傲，因为人族的历史感到荣耀，体内流淌的人血让他时常庆幸自己是作为人所诞生的。
“人神尊上，我不想看到历史的悲剧重演，我们这样下去是走老路，哪怕曦族能胜过我们，曦族将来也会走老路，下一个曦族，下下个曦族都会迎来这样的命运，这是我们生灵的悲路，我想改变这一点！”
“虽然将来可能会有别的种族在黄昏前释然，用开明的姿态放下，但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人族呢？星空规律不可违逆，混沌即将要过去，属于生灵的时代才刚要到来，而我们人族是生灵们的先驱，当然我也不至于空口无凭就知道说好话。”
说完，夏毅思索了好一番，从储物戒指拿出了玄黄的特产，这东西也算是个睹物思乡的东西吧，只可惜在如今的夏毅眼中只是玩物。
“这种武器等同于大圣自爆，且制造过程完全不需要灵气的参与，您以前提到过机关术或许是未来，我也曾见过机关人，用这种武器结构作为核心驱动机关身躯，人魂寄宿在内，我们便能保持力量和岁月长久。”
夏毅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即便这个可能性在夏毅自己看来都有些可笑，但至少说明了人族还有得选择，混沌的力量当然强大，那可是构成一切的力量，但混沌终有一日会消退，就像是婴儿会长大。
“技法文明吗？许多界域曾经都诞生过不错的技法文明，可惜最后都选择了修真路，若是当年有某个界域可以坚持下去该多好，我知道你坚持的东西，我知道你担忧的一切，我知道你的不甘。”
“因为我也……唉！！”
人神闭上眼睛发出一阵长叹，他这腐朽的身躯又如何不像如今这人族，余力尚在，余威尚存，但也肉眼可见的虚弱。
“已经做了那么多了，我和荒神已经无法止步，也不能止步，当你真正身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你就会懂，整个种族存亡的压力你来背负，你的选择将决定你身边的一切是否存续，你认为我们人族的荣光是文明，我和荒神难道就不知道吗？但在存亡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我们人族别无选择，我认为这是我们作为生灵存在的最终考验，我们的文明已经饱经岁月，我们的足迹遍布星空，我们在黄昏之下还像是在黎明之前那般竭尽全力，看到这样的人族，无论以什么理由放弃都让我于心不忍。”
“你退去吧，今后我暂时不会对你下达什么命令，你若是可以找到新的存续之路就去找吧，多一分希望多一条路，孩子，我衷心希望我们可以毫无顾忌的与结晶共舞。”
人神扬了扬手，看上去有些劳累，夏毅对人神施以人礼，无论人神之前说出的话有多残忍，站在人族的立场上那就是极致的正确，只是那句愿人族荣光永在却一次次的变味。
离开人神所在的大厅之后，夏毅刚刚走出去就发现荒神倚靠在一旁的墙上，很明显就是专门在这里等他，荒神的眼神之中带着一种让夏毅躯体隐隐作痛的锐利。
“有空不？”
荒神看了一眼平台之外的星空，夏毅微微皱了皱眉，荒神这是打算教训他了？
“你要打？”
“你胜不了我，我们之间的战斗毫无意义，好歹我也比你早成神那么多岁月，还是万化圣体，战起来只会是我欺负你，你就是化作阿修罗也难胜我，你要清楚你挑战的是谁！”
荒神说完后笑了笑，从储物戒指拿出了酒葫豪饮数口，咕噜咕噜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平台之上，人神早已无力，人族目前的最强者就是荒神，迎战荒神等同于迎战人族目前的最强者。
“不战也好，我也不想挨打。”
夏毅心里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己和荒神的差距，确实是难胜，荒神足以碾压他。
“人神应该也和你说过许多话了，我在门外也听到了许多，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强制你做任何事，不想做的就别做了吧，滚回你的后方养老，别在前线碍眼。”
荒神的性格非常强势，他们不逼迫夏毅都只是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夏毅这种人逼下去只会让他叛敌，与其如此还不如当他不存在。
“我只想做我该做的，我统御了后方，后方还能做出不同的选择，人族的荣光我来想办法延续，作为曦族的间接创造者……不，哪怕不是它们的创造者又如何？”
“我们无权夺去任何生命，我们和一切生灵都是星空的恩赐，这一次即便星空已将我们抛弃，但至少！我们不能抛弃自己！”
夏毅的身影在这一瞬间，在荒神的眼中变得有些莫名的高大，夏毅想要传递的东西先要延续的精神是一种脱离了种族的火种，为万物降福泽，为万族开太平。
夏毅若是有足够的力量，或许他将会成为星空之中第一个万族共尊的伟帝，但很可惜夏毅注定无法得到这样的力量，因为人族已无帝。
“是吗？好一个不能抛弃自己，你随意吧，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敢助曦族，我会尽我所能来斩你。”
15
荒神和人神都把话说死了，夏毅好好也表态过了，接下来夏毅不需要再参与任何前线的事，但不能帮助曦族，否则荒神这个人族第一强者必斩夏毅。
荒神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就离去了，夏毅接下来去了巨塔第二层看夏繁，夏繁还是很听话的，根据蜃龙所言，夏繁确实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这么多年只是单纯的修炼闭关。
夏毅看着眼前神色憔悴的夏繁，她注意到夏毅到来，从修炼中苏醒之后也不和夏毅说任何话，只是看着夏毅罢了。
“我不打算再伤害曦族，我想要找到另一种方式，我和人神荒神闹翻了。”
夏毅走到夏繁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夏繁让曦族和他有了沟通的可能，直接促成这一切的就是夏繁，不过夏毅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能弃血成神，说不定也能找到另一种适宜人族的修炼体系。
人们害怕失去力量，当然这也是无可奈何，失去仁慈失去一些，失去力量失去所有。
“爹……？”
夏繁闻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夏毅，夏毅的神色比起她来还要疲乏，可见夏毅思考了多少，夏毅不想背弃种族，因为他生而为人，但夏毅也不想放下文明，因为那才是人族延续至今的荣光。
人族的文明诞生于人族，但人族文明的存续现在却需要人族接受自己的消亡，这是一种何等可悲，又何等让人无奈的事实。
“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应该还记得，做人最重要的是先要对得起自己，我修道至今选择了许多次大义，许多次不顾身边人，这次也算是大义吗？也算是不顾身边人吗？”
这已经并非是不顾身边人了，而是不顾人族存亡，但这份大义却也真真正正的够大了，即便是大帝的“大”，都不及夏毅如今所选的这份“大”义。
人族本来时间就有限，他还在这里空谈理想浪费时间，也真亏人神没有骂他，荒神没有斩他，嘴里明明说的那么残忍，那么无情，在心底里果然还是备受良心的谴责吗？
“爹，一定有着共存的办法！绝对有的，我会找到的！”
夏繁非常高兴夏毅还能和她站在一起，果然养育自己长大的夏毅怎么可能那么无义，她也只是想要做对的事情罢了，夏毅在前线无亲无故，就一个养女夏繁，夏毅这时候莫名的想要回后方找雨儿他们聊聊。
夏毅想要找到真正的智者取得问题的答案，可仔细想来哪里有什么答案可寻。
“希望吧，我也会试着想办法的，小繁你如果愿意，可以在最近去到界域之上生存，荣光要塞这地方让你很不习惯对吧？”
“不……哪里，待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习惯了，我还是待在荣光要塞吧，我想让和我一样的年轻人们接受我和爹您的理念，我们才是正确的，我们才是正义的那一边，我们要让人族走回正途！”
夏繁很是激动，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夏毅听闻后只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无论是正确还是正义都不需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你也别去自以为是做傻事，如果荒神要对你下手，我拦不住他。”
夏繁要是告知年轻一辈们一切，年轻一辈们多多少少会受巨大影响，说不定许多人都会道心崩坏，荣光要塞的优秀者们，他们的道心就是人族荣光，他们为了人族荣光而战，可要是告诉他们人族根本没有荣光，人族所行之事早已惨无人道，他们不崩溃才怪。
“我不怕，正义必须得到伸张，必须让更多人知晓，爹你就是想太多，我愿意为此献身！如今的人族已经腐朽，急需破而后立！”
“小繁，不需要……真的，别在把什么正义挂嘴边了，也别在动不动就是一幅愿意牺牲一切的态度，你的正义永远都只是你自己的，别强加给任何人。”
这在夏毅看来很蠢，巧合的是自己曾经也是这样，也喜欢满口仁义道德，但夏繁和他又有所不同，夏繁还没有经受过什么过大的打击，就算上一次被自己打骂惩罚，但她仍没有失去任何东西，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过任何代价。
“可这不是爹您都认同的理念吗？”
“我何时说过我认同，我只是想要试着这么去做而已，记住，是试着！”
什么万族共尊的伟帝，什么开化万灵的先驱，即便夏毅的作为确实是这样，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他会尽全力找到共存的办法，他一路走来所修的道将受到最后一次考验。
好好给夏繁解释了一番，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之后，夏毅离开了荣光要塞，他直接去了曦族，他必须要明确曦族值不值得他选择，未来的不确定问题先抛开，争取到现在之后，再想办法寻找未来也能掌握的力量，夏毅不信人族真就只剩下两条路。
一条是接受命运，消亡。
一条是进行无意义的抗争后消亡。
近百年过去，花费长久的时间在星空远行，夏毅又一次来到了曦族，和上次不同的是，夏毅这次刚刚落到地面，从四面八方就出现了无数的曦族个体前来迎接。
夏毅的样貌已经在曦族成名，曦族都知道有一位伟大的创造者终于接受了它们，它们有太多不解太多悲苦想要向着夏毅述说，它们渴望把自己的所思分享给夏毅，渴望将自己所想说过夏毅倾听。
被无数曦族个体远远的望着，它们有的跪拜，有的就如人在祈祷一般虔诚的看向夏毅，它们将夏毅视为神圣的存在，夏毅接受了曦族之后，忽然觉得它们或许也挺可爱的。
不由的，夏毅在掌心燃起神火，火焰还通过夏毅脚下的结晶传递，在结晶中流转，许多曦族个体好奇的观察其他围绕在身边的火炎，它们在火焰中舞动，跳起了赞颂神明的舞蹈，原本嘶哑的歌喉变得空灵，原本怪异的动作变得带有了大道的韵律。
夏毅这一刻忽然懂得了曾经那位帮助人族的先天神，知晓了它是什么心情，那是一种源于内心对生灵存在的感动，星空何其之大，生灵何其之少，生灵不想孤单。
人族有先天神普罗米修斯，曦族有后天神夏毅。
16
交织翻腾的火焰实际上并不能为曦族所用，哪怕这是带有神力的神火，人族的道，曦族能用于自身的极少极少，不过那奇妙的神力仍是让曦族颇有感悟。
夏毅这番作为实际上来说也并不算传道，只是结下一个善缘，希望曦族学会区分，这样一来哪怕人族最后失败了，他的所作所为还能让人们在黄昏安享晚年，幸福且和平的度过最后的黄昏。
即使不帮曦族，在夏毅看来人族的消亡或许也是迟早的事情，混沌的消逝不可避免，否则人神也不会让他去尝试，能多一条后路总是好的，就如人族也并没有将先天神赶尽杀绝一样。
在火光之中，曦族个体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感受神火，神火实际上能以生机为柴燃烧，胆子比较大的曦族个体全身覆盖在火焰之中感触火焰的奥秘，它们无法自行生火，且对付人族，它们靠自己的手段造成的结晶伤远比火焰棘手得多。
火道是人族的精神之道，并不适合曦族，曦族的精神之道在夏毅看来应该是光，它们本身就能在黑暗之中自行发光，不过很快也出现了异常的一幕，眼看火焰就要熄灭，一个曦族个体忽然开始吸取周边的火焰，火焰在它的体内燃烧，它似乎是想要保留火种。
而当然它也成功了，夏毅透过它半透明的躯体看到了它的心脏化作火焰不熄，它兴奋的手舞足蹈，用自己的生机燃烧火焰，自身发出了强烈且耀眼的火光，周边的其他曦族个体纷纷靠近它想要分享火种，夏毅看着这些它们一个接一个的拥有火焰，眼中有着一抹明悟，也有一抹无奈。
不愧是被时代所钟爱的新生灵，如此简单的就学会了用火，不过凡火它们是没有办法保留的，唯独燃烧生机的神火可以。
在这个曦族界域之上，一位身穿人衣的曦族个体姗姗来迟，它到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同伴们在火中跳起焰舞，它们围绕着夏毅，夏毅自身无火，但夏毅周边的火完全照亮了夏毅。
“创造者，感谢您的传道，我们目前最渴望了解的便是名为道法的东西。”
身穿人衣的曦族个体也向夏毅跪下对夏毅行礼表示感激，尽管火焰目前并不能带给曦族多少东西，且火焰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但这仍在曦族心目中有着特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