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炼冰特意安排这么一出，实际上还是想要为夏毅伸冤，仙族来临前在天灵经历的一切无比惨痛，那是他和夏毅都难以忘怀的东西，夏毅对凡人动手前的那一悟或许也是一种妥协，放下了心中的坚持。
“不像我了吗？我又到底为何是我，曾我和今我到底哪个是我，我需要像我一样吗？这个我又究竟是在指什么？”
夏毅忽然抛出许多疑问，这让尤雨儿和昭炼冰面面相窥，根本不知要如何作答，只不过夏毅又忽然一笑，仿佛心中早有答案。
“我存在于这里，未来不谈，只观现在之我，本我是过去初心，自我乃现在之念，真我是我期望达到的未来，或许根本没有必要去死抓过去不放，也没有必要强求不确定的未来，保持自我就好。”
夏毅针对昭炼冰的问题居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感悟，该说不愧是神明吗？这都能有所感悟，昭炼冰和尤雨儿耸了耸肩，夏毅还真是和她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所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呢？”
昭炼冰比较追求实际，也不想和夏毅去论那神秘莫测的道，夏毅看向昭炼冰，也是认真仔细的思考了一番。
“你们希望我待多久。”
夏毅想知道她们是真心怎么想的，昭炼冰向前两步非常热情的想要抱住夏毅，却没想到脚下突然一阵冰凉，双腿竟不知何时被冻住。
“可以的话，当然是未来永远。”
尤雨儿先昭炼冰一步抱住了夏毅，直接占据了夏毅的怀抱，昭炼冰咬了咬牙，尤雨儿真是好姐妹呢，千年的友谊为了夏毅这个死渣男说翻就翻。
“不过，我知道那不可能，也知道你时间不多，暂时的离别是为了今后的永远，你要是觉得有必要，现在就可以走。”
“雨儿你！！”
昭炼冰话还没说完，就连嘴都被冻住，夏毅无语的看了两眼意见很大的昭炼冰，走过去用火焰给昭炼冰解冻，昭炼冰直接一把推开尤雨儿飞扑到了夏毅怀里。
“什么现在就能走啊，也太迁就了吧，雨儿你这性格迟早被人挖墙脚，我就是例子！”
昭炼冰也不讲什么情面了，尤雨儿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好姐妹是真的好姐妹，之前就该用全力把她冻成冰雕的，什么爱他就好，什么和谐相处都是狗屁。
夏毅没想到她们居然直接开始明争暗斗，但夏毅知道昭炼冰也不可能真的因为自私强留自己，她只是感性胜于理性，所以直率而诚实，尤雨儿理性强过感性，更能理解自己的难处，更能宽容自己的无奈。
“你也就只是趁虚而入罢了，夏毅更喜欢谁我觉得不必多说什么了，毕竟……”
尤雨儿甜甜一笑，跨越十万年的情感岂是那么容易被战胜的。
“你也就过去靠年轻卖了一手可爱，我们现在都是老太婆了，你没优势了，而且夏毅他最艰难的时候你可是一直在闭关啊。”
“我……我那也是为了以后！！”
“真是好一个以后呢，夏毅被都那些恶人下跪求死了。”
两人因为意见不合居然快要吵起来，夏毅的立场极为尴尬，帮谁都不是，只能强行从体内世界把睡得好好的蜃龙抓出来挨打。
“你们都别吵了，对不起，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她！”
尤雨儿和昭炼冰的情感也就图一乐，真爱那还得是小蜃龙啊。
蜃龙忽然被抓出来，在睡梦中被惊醒，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莫名其妙，正准备用撒娇的口气问她夏哥一个大概，谁知道竟被她夏哥的两位夫人紧盯不放。
“那个？请问我又怎么了？”
蜃龙逆来顺受的以为是自己又犯了什么毛病，是不是一千年前做过什么得罪了人，她根本不考虑自己无错的可能性，当被打成为了一种生活习惯，那么哪一天如果没有被打反而是一种不正常。
只不过反常的是尤雨儿和昭炼冰居然并没有把仇恨转移到蜃龙身上，而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视一眼之后忽然笑了，对她们而言这种争风吃醋的时光也只限于过去了，如今即便是打情骂俏也不是真的怪夏毅什么，只是希望做一些对他们都熟悉的事情。
“小蜃龙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过了，一千年对龙族而言也不短吧。”
“都长这么大了，感觉就和养了个女儿一样呢。”
尤雨儿一把拉过蜃龙将其抱在怀里，昭炼冰乐呵呵的抚摸着蜃龙的脑袋，这完全让蜃龙懵了，这该不会是把龙杀了吃肉的前兆吧？正所谓灭亡之前最后的温柔？她是不是要死了？
蜃龙一时间忍不住悲从心来，她泪汪汪的看着夏毅，她知道她身上的一切都算是罕见的宝药，夏毅把她养这么大就是为了今天吗？
“说起来，素凡呢，其他人又过得怎么样了？”
提到女儿，夏毅想起了那颗靠着自己的血成为先天生灵的树灵，尤雨儿直接指了指后方，夏毅抬头一看，后方的树林中有着一颗茂密的参天大树，竟隐隐比山峰还高，它释放出的充沛生机滋养着周边的一切。
“它在返祖，似乎已经有了建木之息，灵族的人来过许多次了，但都被我和炼冰赶了回去，如今你成神归来，即便是灵族也只能忍着，它们说到底只是先天生灵，而你……为人族之神。”
灵族皆是灵物修炼成灵，一点也不亲和人族，但如今他们是休想在天灵嚣张起来的，在天灵其实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多，但也不少就对了。
南岭域妖族圣王和圣皇们看守的洞窟，凶兽的根源，蛮族的秘密和断天之下他如今都有能力去一探究竟了，末北冻海之下的那只先天神，夏毅也已有解封之力。
3
回到天灵，回到青云宗之后，夏毅基本上没有对外现身去说什么，就连天灵万宗和无数凡人前来观礼，夏毅也不愿现身说一句话，那都是昭炼冰安排的，夏毅本身并不想把精力和不多的时间花费在那些虚伪的东西上面。
就像他的家人在玄黄无权无势，只是有点名声罢了，夏毅也不希望青云宗成为什么霸权势力，其实就连三位开天帝们当初也无意去争霸什么，主要还是他们的后世借着他们的名头为自己博取各种好处。
夏毅重建青云宗的目的从最开始就只是想报恩而已，加之当初也的确有着些许稚嫩，渴望完成一些他人所不及的伟业，他所求的公道实际上只是他想要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
夏毅慢慢变得学会隐藏真正的自己，其实他并没有世人想象中那么大义，不过倒也不会自私到不顾一切，或许正因为夏毅的自私契合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这份自私才能冠以“大”名。
云雾升腾之间，夏毅站在青云崖上看向远方，青云崖上原本生长着的小小青松早已长成一棵苍劲有力的巨松，其实青云崖也没什么太大意义，这里说起来或许也算是夏毅的一个小小起点。
曾经青云宗还是清风派的时候，夏毅第一次来到这片山崖修炼雷煌炼体，那也是他第一次被雷劈，第一次接触到了吃力不讨好的炼体，即使当时他没有对炼体产生过什么特别好的印象，只是觉得特别痛苦，但恍惚之间就莫名其妙的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当初普通的小小武者，如今的武道之神。
“夏毅，不去看看以往的旧友吗？”
尤雨儿提起了曾经在夏毅身边的朋友们，夏毅低下头想了想，随后居然摇头了。
“算了吧。”
如果对方主动登门拜访，夏毅当然是热烈欢迎，但对方不来已经或多或少说明了许多东西，对方已经不把他当过去的老朋友了，他对于曾经的老友而言或许只会让他们尴尬，夏毅照顾到他们的心情并不打算当一个不懂事的家伙。
“我倒是觉得这又没什么……”
“确实是没什么，可一旦心生拘谨，就难以还像过去一样畅谈，他们会偏向我的看法行事，会不自觉的迎合我，就算是聊点什么，他们也会下意识的奉承我，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觉得无所谓就真的无所谓。”
即便夏毅成神，还能以过去的真心对待他的人有多少，夏毅清楚，或许只有自己家人和这两位红颜，夏毅这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无论是萧羽还是秦洪，关系都早已经随着成长路上的变化而不同，或许唯一还聊得来的人便是景一了吧，只可惜以景一的霸者之心，自己最好还是别去见他了，让他心里还能对自己这位老对手有点斗志。
“你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昭炼冰向来神经大条，或许心思还不如夏毅这个大男人细腻，夏毅没有对此解说太多，他自有他的看法，他认为这样更好就足以，哪怕被部分友人认为是自己看不起他们也罢。
如果能刺激他们的斗志就是一件好事，夏毅巴不得全人族都对他带有挑战心，都将战胜他视为人生信条，而不是臣服心，他不需要谁来对他臣服。
“或许吧，总之我好歹也是神，我的想法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待会我用神火配合你炼器，看看你能不能炼出真正神器。”
“呵……你还真是小看我啊，有神在一旁当帮手，我要是连神器都练不出来我也真是白炼了这一千年。”
昭炼冰燃起了对炼器的热情，毕竟不是谁炼器都能请到一位神当帮手的，这份殊荣看来她是当世第一个获得之人了。
“雨儿，你想让我陪你做什么？”
夏毅知道昭炼冰想要什么，却不太清楚雨儿心里究竟想要什么，因为她总是把自己的诉求隐藏起来，将他的意思放到最优先的位置。
“要个孩子如何？你秦洪师弟的女儿都是圣皇了，萧羽的三个儿子也在本宗成为了长老，你总说不是时候，害怕后人走你老路，那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尤雨儿大概在夏毅重建青云宗的时候就很想养育孩子了，夏毅对此只是忽然一愣，夏毅想了很久，即使雨儿的眼光再是期待，夏毅也苦笑着摇头。
“确实还依旧不是时候。”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或许千年万年都见不到父亲，只能在他人的口述之中有个大概印象，夏毅就认为还是免了，直说吧，他没有时间去照顾，且他并不会给孩子最好的东西，而且以他目前的身份，孩子在成长路上受到阿谀奉承，变成纨绔的可能性不小，且自己离去后雨儿定会对他溺爱。
哪怕后代一辈子碌碌无为夏毅都觉得无所谓，但一定不能是到处败坏名声的废物，正因为是自己的血脉，夏毅才不想见到那一天，才不想将其斩杀，他承受不起风险，为了孩子好，还是老样子等一切结束后再说吧。
而且……他也不算是完全无后，九尾一族不是还好好的在天灵吗，夏毅和尤雨儿心里清楚就行。
“行吧……一切随你。”
尤雨儿颇为无言，夏毅对此向来谨慎，不过她更多的还是感觉到了夏毅在害怕，他害怕有孩子，可能是怕心中有所牵挂吧，毕竟夏毅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
在面对重大危难的时候，心中还有所牵挂确实不是滋味，努力一点的凡人半百便能子孙满堂，夏毅千岁以上却不敢主动拥有后代，十万年前的事也并非是夏毅主动，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毅这种行为变相的让更多人的后代有了一个安宁。
自己无后，只求了无牵挂……
夏毅或许对身边人来说过于无情了一点，和许多一心只想让自己和身边人过上好日子的霸者们不同，为了不护短干脆就让可能出现的短一开始就不产生。
这就是夏毅所谓的以身作则，确实太残忍了一些。
4
“雨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过去就是满嘴仁义道德，不过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易，你就理解一下吧。”
昭炼冰因为和夏毅共同经历过仙族入侵前的那段艰苦时光，所以更能体会夏毅的难处，在被万人求死，了解到了人族的劣根之后仍这么心系他人，这世间根本找不出来几个。
“我从来都是理解他的，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尤雨儿淡然的瞪了昭炼冰一眼，她觉得昭炼冰似乎是在变着花样说她小气，昭炼冰耸了耸肩，当初在青云遗址的时候脸都不要，贴着夏毅要好处的人是谁来者？
不过她可能也没想到的是当初那一次分赃，竟决定了现在的关系。
“好了，别吵了，我是真的想不通你们这千年是怎么和谐相处的。”
“还不是因为你在这方面太保守！不过嘛……保守一点也是好事，否则以你这人族之神，怕不是妻妾成群后宫三千。”
“倒也是，我觉得这是你最大的优点！”
昭炼冰和尤雨儿都挺喜欢夏毅这点的，夏毅自崛起之后身边出现过的红颜就不在少数，过去就认识的优秀者更是不胜枚举，可夏毅始终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老老实实堪称男人楷模。
“这个嘛，嘿嘿。”
夏毅憨厚的笑了几声，想起了洛夕云霓裳仙如伊等人，特别是对仙如伊，夏毅多多少少还是感到挺对不起她的，但事实上如果过去做过的事情暴露的话就更对不起她了。
这样就好，比起残酷的真实，虚伪的谎言更能带给人美好的回忆，仙觉晓就是个例子，本来可以给予他救赎，却被仙月吟自以为的正确破坏，仙觉晓和仙如伊的事情不得不说是夏毅为数不多的污点。
但这世间就有人真的一生光明正大从未做过任何哪怕一点点污秽之事？
只要是人，或许都无法避免吧，若真的有人做到了，那样的人又真的是一个“人”吗？
就像是现在的夏毅，哪怕再多人歌颂也无法改变夏毅利用操控了一个无辜者一生，且还让他惨死的事实，也正是因为这份罪恶也让夏毅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己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就当是为了赎罪，既然已经对不起少数人，那便更要对得起大多数人。
“我总感觉你这几声笑里没有好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
昭炼冰和尤雨儿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夏毅，夏毅还是只能尴尬的微笑，这种时候不能说太多，越说越糟糕，就事实而言那些恶行的确促成了如今的和平局面。
和平之下不仅仅有美好和值得歌颂的事，也有肮脏不堪，最好永远都最好不要公之于众的事，若不承认恶行，也等于间接不承认和平，因此真相这种东西点到为止就好。
一切都本是从混沌中来，何去找至清至纯之物？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毅就天天陪着昭炼冰和尤雨儿，也不去做些别的什么，甚至都没有离开过青云宗，只是在宗内那处高高的青云崖上谈天说地，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
谈及司徒家，谈及雷族，谈及凌家，谈及天灵曾经存在过的邪修，谈到顺国和断天，也聊了聊断天往事，把酒言欢，过去悲苦尽欢颜，三人就仿佛回到了青云遗址中的那个小树林里，尽情的表述着对过去种种的看法。
夏毅忽然提出外出走走，两女倒也没有反对，只不过去的地方都是些回忆起过去哭笑不得之地，有和昭炼冰刚认识后一同前去的某位前辈洞府，也去了一趟早就名存实亡的天欲魔宗，看着那十里桃花，夏毅不禁露出一丝痛苦之中带着忧伤，却又含带着那么一点点暗爽的怪异表情。
有一说一，现在想来似乎还是挺赚的，如果她们的手段能温柔一点的话，估计将会是夏毅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美好时光吧。
西洲的博阳城当然也去了，只可惜乱空禁地因为空间通道被毁去，乱空禁地已经不再是禁地，只是一片普通的森林，不过昔日乱空神宗的遗址居然还在，夏毅风餐露宿睡过的烂大殿居然还没有倒塌。
大殿外的那句百姓乃人族根本，修士当已死护佑，在如今的夏毅眼中似乎更多了一重含义，曾经相伴过夏毅的动物朋友们都早已不知所踪，或许它们已经修炼成妖，也或许随着时光化作了一捧黄土。
唯独……
夏毅还站在这里，而也只是过去了千年而已，还只是千年。
未来的时间跨度或许将是难以想象的漫长，夏毅这一刻也是莫名想到了自己消逝的那一天，而又间接想到了人族若也拥有“生命”，那是否已经步入了晚年？
不得不承认，这是任何生灵都逃不开的最终命运，即便是冥也不会永生，毕竟冥的力量也来自于吞噬现世，号称不灭的先天神们也会有消亡的那一天，比起上古传说之中记载的冥，如今的冥可以说是被大幅度的减弱，且冥绝对早于人族诞生之前就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