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毅清楚，他也就是在这现实与彼岸的间隙中才能取回自己的理智，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怪物，是憎恨着一切的阿修罗，上次阿修罗化，东玄域那么多修士用出重重手段才将他击退，这一次……
恐怕很难将他击退了。
“我不会劝你放弃，你或许是对的。”
沉默良久，萧墨接着说到，他认同夏毅的做法，虽是无奈之举，但也好过什么都无法改变。
“不，我是错的！这一点我明白，但我也只能错下去，否则我一切所做是为何？我走到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绝不能在此放弃，绝对不行，这是轮回都无法洗脱的执念。
“你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我从未想过要当什么伟人，只是有些事做着做着，就成为了伟人。”
11
萧墨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夏毅听后倒是有些感觉想笑。
“你自认自己是伟人吗？”
伟人都是其他人所评判的，哪有自认为。
“不是吗？那借你的意志来说的话，我或许不是伟人，但我是人。”
“这我不否认。”
夏毅轻笑，萧墨其实在夏毅眼中就是伟人，萧墨心中有天下，即使有些人还未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但心有天下就已经胜过天下无数，圣贤不应只是实力强大者，也有萧墨这种还是凡人的时候就懂得家天下的人。
“夏毅，你也别否认你自己。”
“我？我否认我什么？”
“你至始至终，都是英雄。”
“呵？开什么玩笑……”
他这种蛆虫也能是英雄？他不过是麻痹了自己而已，他一直在自以为是。
“能被世人称为真英雄的，他们自生下来就是英雄吗？我一直相信人的灵魂是可以质变的，意志的蜕变可以变作英魂，而我现在就是英魂，冥也无法蒙昧我的灵。”
“英魂又能怎样，我只想完成自己的夙愿，拯救人道不过是顺势而为，你太高看我了。”
“顺势而为？好一个顺势而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世间有多少人顺势都不会顺势一下，反而倒行逆施与人道做对，你能顺势，你能为，你不是英雄谁是英雄！”
“这……好吧，那我是。”
夏毅也看到了萧墨经历的一切，很多时候能顺势而为就已经极为不易，或许从他想成为英雄，并付诸于实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了，没有那么多真实虚假，没有根系到底为何，他做了，他有所为，所以他是。
“英魂，是你曾经存在过的不灭的证明，轮回也破不尽，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后悔，当初你掉下这深渊，你当时就是一个移动的冥门，是我把你弄进幽冥界的，没想到你还能回来，你当时并没有英魂，但你回来了。”
“你或许有前世，你是英魂的转世，唤醒你这一世的英魂，取回你原本的力量。”
萧墨说出了让夏毅目瞪口呆的话来，就凭这一点，萧墨居然就能判断出他有前世。
“那你也能转世吗？”
“我？我或许没机会了，我在这深渊底下消耗了太多，和你一战更是几乎枯竭，我现在是借你的意志存在，再过一会……”
“我萧墨也到此为止了吧。”
“不过，我不悔，你的存在就是我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明，你又影响了无数人，就当是我自私也好，为了维护自己的家乡也好，我不愿见这东玄陨灭，所以我提出了第二个可能。”
“英魂吗？但我何德何能拥有那不灭的英魂。”
他只是为了玄黄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不配。
“佛门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英魂也是同样，你的功与德全都符合，你差的只是你自己的承认，你不承认你自己是。”
“呵呵……哈哈……你要我如何承认自己是英雄？”
“我做了多少恶事？我杀了多少无辜者？我又是何等的自私？”
这些经历无不提醒着夏毅他已经彻底弄脏了手。
“但你保护了更多人，也可以再次拯救更多人，只是一念之差罢了。”
说着说着，萧墨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快要消失了，萧墨眼中有着一抹不舍，他就要这么彻底回归黑暗了吗？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夏毅，我快要消逝了，我甚至无法看到你到底选择了什么，但切记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要忘记……最初的感动！”
萧墨如此说着，夏毅只是摇头。
“你说英魂不灭，但你自己现在不是正在灭亡吗？”
“英魂当然是不灭的，除非我心甘情愿，将我的英魂转给其他人。”
“你？！”
夏毅瞬间瞪大了眼睛，随着萧墨的消逝，他的身躯开始绽放微光。
“抱歉，我的英魂太弱，只能让你重新复归为人，你心中有后悔的地方，我也有后悔的地方，我太冲动，我对不起青云宗，我心中正义的代价，是对我恩重如山青云宗的灭亡，但你复归了它，所以你是我的恩人。”
“萧……宗主，你这是为何！”
青云宗对夏毅和萧墨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青云宗是一个至始至终都从未改变过初心的宗门。
“不为何，我心系天下苍生，却负了青云，这是我唯一心中憾，若是能稍微弥补，我九泉之下便也能笑谈……”
“我，就是英雄！”
萧墨和夏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萧墨也想要成为治世圣贤，他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没有，但他的确留下了许多传说，那些至今仍流传在东玄。
夏毅沉默，但萧墨却有种解脱感，也可以说他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想要传承的东西都给了夏毅，甚至是有点不问夏毅意见，强行转给夏毅的，这很有萧墨的风格，放荡不羁之间又带着一丝无奈。
“另外，我的英魂之中有着青云宗最后没能留下的传承，青云九诀第十步，此乃我一生所学的精髓，我曾经没能踏出，但你可以，我知道我这么做有些强迫的性质在内，但也请你替我继续行走青云之间吧。”
萧墨在这自顾自的把传承全部丢给夏毅，完全就是巴不得自己赶紧解脱，夏毅叹了口气，在这最后萧墨和他一样能装，如果夏毅现在是萧墨，面对自己的传承者，夏毅肯定也会强颜欢笑。
“行了行了萧宗主，你之前在遗址内的留影都坑过我，装什么悲情，你就不适合，最后还是喝酒吧。”
夏毅拿出酒葫芦，先是给自己狠狠的灌了两口，烈酒入心扉，肝胆热如火，萧墨用已经半透明的身体接过，也是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他很想严肃一点，但就是严肃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性格如此吧。
“夏毅，说起来你的名字很好，叫起来和侠义很像，你知道什么是侠之大者吗？”
“废话，为国为民。”
“那么……你配得上你的名字吗？”
咕咚……
酒葫芦落地，夏毅面前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一切都在随着清风消散，夏毅弯下腰捡起酒葫芦，萧墨这家伙真的有神棍潜质，进入佛门估计能劝不少人浪子回头，但萧墨实际上也是体会到了他的心情，并没有让离别来的太过悲伤。
而是就像是他出发去哪里远行了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次离别也不过是他在逢场作戏。
希望吧……
“萧宗主你啊……”
“唉！！！”
夏毅一声长叹，忍住鼻酸的感觉在内心默默送行，夏毅伸出手挥出一抹清风，希望这一抹清风能从深渊之下直上青云。
下一刻，一切都重回黑暗，夏毅面前是被堵住的冥门，他此刻已经复归为人，他的神魂自识海发出微光照亮了身边，夏毅眼前有着一副黑衣枯骨，它正化作沙土崩散。
“断天不死斩！”
夏毅拔刀，一刀斩向冥门，红色的空间立即隐去，无数断裂的兵刃掉落在地，其实他是真的想血祭那是废物蛆虫，可惜其中又偏偏有人，更甚至有着许多传承了他的意志，传承了萧墨意志的人。
让他们死，夏毅于心不忍，注定会后悔。
直到黑衣枯骨彻底成沙土不存世间，那件黑色的衣衫也缓缓落下，夏毅伸出手接住，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衣，将这件黑底青龙祥云服穿在了身上，他愿意相信萧墨一次，他也不想后悔。
前世动用血祭的不少，但也没见其成功过几次，说到底既然反正都会失败，夏毅更倾向于此刻不悔，在这最后，他选择初心。
再一次为百姓，玄黄百姓和天灵百姓，他一个也不愿意牺牲，这最后一世如果反正也不能成事，那就尽最大全力，死得更像是一个英雄吧。
像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英雄那样！
衣衫穿好，整理衣领，握好手中刀刃，随后，拿出一枚小小的炉子，那是八极炉，夏毅紧捏八极炉，整个深渊都彻底发出了异响，大地都在为之哀鸣。
“八极炉……全开！”
“青云九诀第十决，踏诸天！”
近乎就是千万分之一瞬，夏毅的速度超过了天地可以承受的极限，身后的空间纷纷碎裂，速度竟突破虚空。
此时此刻，青云宗前，还有不少信任夏毅的修真者和凡人在负隅顽抗，但五域大军只是无视他们，将他们当做蝼蚁一般驱赶，其中有半妖，有孙雅，还有很多过去认识的人，他们都是传承了夏毅意志的人。
五域大军要让这些余孽亲眼看着青云宗的消亡。
但……
随着虚空忽然一阵扭曲，五域大军那超过千万修士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手握长刀，就那么站在那，五域大军最前面是五位气息滔天般强大的尊者，也是代表天灵五域的至强五人。
萧墨多给了他一个可能，他愿意相信这个可能，如果不行，还能再开冥门，夏毅很感激萧墨，他是真正的英雄。
那么自己呢？
这一战，自会证明，这一战，自当成为盖世传说。
“呵，夏毅，你来受死了吗？”
“得罪仙族的下场，你可有觉悟？”
“你看看这些人，是多么崇敬你，就当是为了他们好，乖乖受死吧。”
“我很可惜你，但你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怪不得任何人。”
“夏毅，老夫本一直期望你继承太玄殿，你若是早来领悟，或许还有救。”
五位尊者态度不一，但都杀意已决，夏毅面向五尊，身后是黑色的焦土和青云宗。
“我这次前来不为投降，也不为领死。”
“无它，唯战尔。”
一边说，夏毅一边举起了手中的刀，右手握柄，左手握鞘，他透过刀鞘看着五尊慢慢拔刀。
“请……”
刀出鞘。
“五位尊者。”
刃出鞘。
“赐……教！”
锋出鞘，杀意凌天，以一人之力，阻挡千万修士于青云宗前。
人们目瞪口呆，人们无法说出任何话来，只有少数人意识到了，意识到这将是天灵真真正正的盖世一战，是足以流传千百世的永恒传说。
12
风起，云涌。
夏毅那一头白发随风纷飞，这千万修士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难言的压力，五位圣尊更是眉头紧锁，夏毅很不对劲，他的气息，他的选择，他眼中所倒映出的一切全都不对劲。
一人胆敢阻挡五尊，阻挡他们五域修士，他们之中没一个弱者，弱者来都没来，最次的修为都有大能，这千万修士几乎就是天灵集结起来的最强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