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飞机抵达乌山机场,陆铮打了辆车,直奔明珠大酒店。
在明珠大酒店的“二号房”,任忠华和任铁军也是刚刚到,谢坤早就来开门候着他俩呢。
“周小五儿是非死不可了吧?”见到陆铮,任忠华就笑呵呵的说,显然,省高院的终审结果已经传到了乌山。
陆铮笑笑,这时任铁军过来喊人:“陆叔叔。”
陆铮笑着擂了他胸脯一拳,说:“听说来着,是个好小伙子!心里那团火没熄,很好!”
任铁军脸微微涨红,说:“我也没干什么,就是本职工作。”
陆铮点点头,感慨道:“这句话说的好啊,可惜的是,我们有的几十年党龄的老同志,反而没你觉悟高,周立仁就是了。”
任铁军更有些腼腆。
见陆铮对儿子评价颇高,任忠华心里舒畅,旋即想起一事,说:“那个高树祥,听说还被提办公室主任了?当初就他,暗示叫小军改口供,孟庆海倒了,他倒升了,明天我得跟老霍念叨念叨。”
陆铮笑了笑,没吱声。
谢坤在旁边说:“我听大清说来着,高树祥本来申请去下面分局锻炼,岳东方留的他。”
任忠华皱皱眉头,说:“这个岳东方,还是孟庆海那套,用的人都一样。”
陆铮摆摆手,说:“走吧,咱下去吃饭,我呢,今天就是想见见我这个人民警察的侄子,咱不说扫兴的。”岳东方的做法倒能理解,刚刚来到乌山,在市局也没有知己人,想尽快抓起工作来,就要有他自己的人,而高树祥呢,没怎么湿鞋,在市局系统内也有自己的圈子,又偏偏有被打下去的危险,他保一保自然令高树祥感激涕零,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
当然,高树祥肯定也在背后做了功课,乌山各系统的水都很深,岳东方也需要高树祥这样的试金石,只是高树祥和任铁军的小纠纷,任忠华当初的反应等等,岳东方怕就不怎么清楚了。
第111章 新字头的野望
金碧辉煌的包房,菜肴精美。
兴致勃勃的和任忠华碰了几杯后,陆铮笑着道:“连昌明年就退了,老任你做好接班的准备了吧?”
任忠华摇摇头,叹口气:“难。”陆铮正说到他心结上,明年人大换届,人大主任王连昌岁数到站,是肯定要下的了,实际上,现在王连昌就长期养病,任忠华虽然是副书记,实际工作主要便是在人大那边,挑起了人大的担子。
王连昌退下去的话,他自然希望更进一步接任人大主任一职,而且,这也是他仕途的最后一搏,但是,最近从一些渠道得知,霍亲群有意在王连昌退下去后兼任人大主任一职。尤其是,在乌山四套班子一把手由中组部管理前,王连昌因长期不能到岗有意办病退,那时霍亲群就曾经主动同省里领导请缨兼任特区人大主任一职。只是后来四位一把手变成了中管干部,王连昌办病退的事情暂时耽搁下来,但想来,不管王连昌病退也好,明年正常退休也好,霍亲群都不会希望人大主任花落旁家,因为乌山的人大多少和其他地区不同,并不是单纯的摆设,乌山市民通过人大代表维权也时有发生,霍亲群自然不希望这个名义上拥有许多权能的特区权力机关脱离出他的控制。
想着,任忠华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
而且现今来说,特区四套班子包括人大主任在内的一把手都会由中组部直接任命,省里意见虽然重要,但却也不似以前了,而自己省里的老领导,可就未必肯再为自己出力,要说在中央的人脉,霍亲群背后的圈子只怕自己的老领导也有所不及,毕竟当年霍亲群下来,就是中央领导直接点名。
越想,任忠华越觉得自己没戏,心情,便有些低落。
陆铮看了看任忠华,笑道:“其实外面怎么传不要紧,还是你要自己搞出成绩,现在人大你算是负总责,这也是你的机会嘛,这么多年,咱们都可说是乌山本土人了,就算不说在乌山留下点自己的东西,但总要为乌山人民做点事,对不对?”
任铁军在旁边听得入神,说道:“就是啊,爸,现在人大挺多东西还是陆叔叔当主任的时候搞的,我就觉得挺好,就觉得咱们乌山比别处强,市民维权意识别的地方就比不了,这都是陆叔叔当初留下的东西。”
任忠华笑道:“你话说得没错,你陆叔叔在人大的时候比我现在硬,不过小军啊,你陆叔叔没想听你的意见。”他对儿子特别溺爱,从来都是和颜悦色。
任铁军说完就知道这个场合自己不该说话,讪讪起身,说:“陆叔叔,爸,我去洗手间。”
任忠华挥了挥手,又拿起酒杯和陆铮碰杯,笑着说:“市长,你觉得咱们的人大工作,还需要进一步改革?”
其实陆铮这些话一说,任忠华便知道他这是准备拿自己过桥,又想在人大鼓捣什么东西呢。
但是,上人大主任,如果有陆铮在背后给出力,那定然事半功倍,想当初刚刚知道陆铮身份时,可是把自己震惊的要命。
不过,还是要先听听陆铮想做什么,当初,刚刚知道陆铮身份不久,陆铮就被免职,被驱逐出了乌山。所以说,不管什么家世,也不是免死金牌,尤其是陆铮,好像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很多思维太超前了,如果不先打听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牵着走,最后,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陆铮咂了口酒,笑道:“忠华,你放心,我不会挖坑给你跳。”
任忠华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是陆铮能这么说,显然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放下酒杯,陆铮道:“我是这么想的,还是要落实人大及常委会的监督权,而且,要降低退休老干部及在职干部在常委会委员中的比例,多吸收有维权意识的委员,如小企业主、文化程度较高的市民等等,只有补充进这样的新鲜血液,我们的人大监督权才能落到实处,不然,自己监督自己,有什么意思?”
任忠华心下无奈,就知道这个陆铮,保准没好事,幸好自己没一口应承,就他说的这些,他自己搞的话他的护身符还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呢,如果自己搞这套,说不得第一天会议上自己讲完,第二天就被免职。
陆铮又道:“当然,这个过程要循序渐进,明年的人代会上搞出个苗头就行,这几年内,人大常委会,还是要靠退下来的老干部作为执行监督的生力军,他们有精力,也有这个意愿,都是闲不住的人嘛,而且,也熟悉咱们党和政府机关权力的运作,依靠他们,人大在监督这块才好打开局面。”
任忠华听着,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显然,陆铮不是想起来什么就乱搞,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一个长久的想法,甚至毫不掩饰的将他的未来野心,以及他为了实现这个野心而在短期内的欺骗性布局都告诉自己。
这个陆铮,真的不是一般干部,或许,生长在那样的家庭,耳渲目染,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只为仕途顺利而蝇营狗苟的群体有着本质的不同。
任忠华,突然就对面前这个年青人有些肃然起敬,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虽然,下一刻,任忠华便开始考虑和陆铮配合能得到什么,又可能会失去什么。
“人大的监督权,要怎么来加强怎么来实现呢?”任忠华笑着问,他还是想通盘了解陆铮的想法。
陆铮还未说话,任铁军推开门回转,陆铮就笑道:“明天吧,来我那个二号办公室谈,你知道吧,他们都叫我明珠那个套房是二号办公室。”
任忠华笑道:“知道。”
陆铮拿起了酒杯,却瞥到任铁军脸色有些不自然,便问道:“小军,怎么了?”
任铁军吐出口气,说:“看到高主任了,就在咱隔壁,和人吃饭呢。”
陆铮笑道:“你不是被建军调去交警那边了么,那就别理这些了。有的事,有的人,还是要适应,这个世界没那么理想,就是我,也有很多想做不能做的事。”
任铁军默默点头。
任忠华皱了皱眉,这个小兔崽子,自己在家也常跟他谈这些,但他就是听不进去,陆铮说的,他倒是极为服气,真是个白眼狼。
……
快散场的时候,包间的门突然被人嘭的撞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光头闯了进来,一直站在门外穿红旗袍露雪白长腿的美女领班急急地追在后面拉他,惶急的连声说:“先生,您不能进去,先生,您……啊……”,叫了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后退,却是被醉汉顺手一挥,好像打了她眼睛。
醉汉手里端着一杯酒,斜眼看着陆铮、任忠华、任铁军三人,说道:“怎、怎么的?!我高哥错了,我替他、替他敬你们一杯?行、行不行?!”说话结结巴巴咬字不清,看来早已经喝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任铁军已经站起来迎上去,说:“你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追进来三两个男子,高树祥冲在最前面,脸都吓白了,看来就算本来喝的不少,现在也被吓清醒了。
他一边往外拉那醉汉,一边连声地道歉:“陆市长、任书记,对,对不起,我朋友喝多了……”
“我没喝多!”醉汉一把推开他,举着手里的酒大声对陆铮等人道:“我替我高哥给你们道歉行不行?!”
高树祥想死的心都有了,遇到任铁军后,酒桌上发了几句牢骚而已,说惹了市里任书记的孩子,任书记好像就在隔壁,要大家说话喝酒小点声,别再令任书记不满。
没想到,这社会上混的“狂人”喝的早不知道东南西北,马上就说要来这屋帮他“高哥”道歉,当时大家拉住了,可转眼没注意,他就跑了过来。
见到任忠华在,陆市长也在,高树祥简直就想跪下了,可“狂人”还在举起杯子胡说八道,高树祥伸手就给他一个大耳光,啪一声,抽得那醉汉差点摔倒。
“高树祥,你搞什么名堂!”任忠华脸阴沉的厉害。
这时有男侍应和保安跑进来,七手八脚把醉汉拽了出去,任忠华冷声道:“报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楼层经理也跑过来了,连连道歉之余更埋怨那美女领班:“小薛,你怎么搞的?随便放人进来?”
美女领班左眼还有些青肿,一只高跟鞋也掉了,很狼狈,眼泪汪汪的给陆铮和任忠华道歉,看起来吓坏了。
陆铮摆摆手,“算了,也没什么事,误会而已,再说也不关你的事。小薛是吧?快去涂点药膏吧,眼睛都肿了。”又对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高树祥道:“你也忙你的去吧。”
高树祥知道多解释也没用,再留下来更没好处,说:“我,我一定……”话到半截,心里叹口气,转身,魂不附体向外走,出门时差点被什么绊倒摔一跤。
任铁军说:“我出去看看。”跟了出去。
任忠华沉着脸说:“就这,咱们市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靠他们保一方平安?看他结交的都什么朋友!”
陆铮笑笑,没有吱声。
第112章 陆杠头,你也有今天!
书记碰头会上,任忠华突然提出了一个人民监督员的构想,令与会干部都觉得很意外。
任忠华说,随着乌山城市化进程,我们的人大离人民好像越来越远了,人大代表渐渐成了身份的象征,这很不正常,所以人大常委会准备推出“人民监督员”的概念,在市内各个社区居民点,聘任热心市民作为“人民监督员”,尽量涵盖到每一个小区,“人民监督员”直接面对人大常委会,可以最直观的传达市民民意,对社会不公正现象予以监督,这样,才能使我党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作风得到传承。
任忠华说,他同常委会中几位半退休老同志谈过了,老同志都很支持,也很热心的表示可以牵头来搞这件事。
任忠华还说,根据88年《乌山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行使监督职权的若干规定》,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可以组织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对市人民政府及其工作部门、市高级人民法院、市人民检察院的工作进行视察。
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可以就本市工作的重大事项,听取和审议市人民政府、市高级人民法院、市人民检察院的有关报告,必要时,可以作出相应的决议。
市人民政府、市高级人民法院、市人民检察院应当将本机关重要的正式文件及其他重要资料,及时报送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在必要时,可以组织专门调查委员会,对特定问题进行调查,并且可以根据调查委员会的报告作出相应的决议。
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在行使监督职权中,发现并查明市人民政府、市高级人民法院、市人民检察院的国家工作人员在工作中违反宪法、法律、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给国家和人民利益造成严重损失的,可以分别情况给予免职等行政处分。
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根据常务委员会组成人员五人以上的提请,经审议后,可以依法撤销市人民政府不适当的决定和命令。
任忠华希望,人大常委会中一系列监督权能够得到真正的落实,为全国树立特区经验。
陆铮笑着道:“忠华书记的看法我是认同的,我会安排相关部门研究条例精神,并落实下去。”
人大主要监督的便是行政权、执法权,笼统来说属于政府口的权力,陆铮拍板,别人自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大家都看得出陆铮和任忠华在唱双簧,只是陆铮这个人比较奇怪,换第二个市长,突然人大就要压你头上来,不马上翻脸才怪,陆铮却好像巴不得谁来监督他的地盘,主动引狼入室一般。
任忠华又对霍亲群道:“关于聘请人民监督员的工作,连昌主任已经同意,准备报省人大和全国人大,亲群书记你认为可行性怎么样?”
霍亲群笑了笑,说:“想法很不错。”
这个议题便算过了,大家接着讨论起了同南韩建交后乌山和南韩扩大贸易交流的问题。
期间陆铮收到条信息,看到后一阵头疼,但旋即若无其事的同同僚们聊起了南韩的企业。
……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陆铮回到绿洲公寓时头疼病一阵阵发作。
开会时接到的传呼信息是白素娥发来的,她刚刚结束国外培训回到乌山,说是香秀姐也调来了乌山工作,来她家里看她。
这段时间,白素娥都不在乌山,陆铮本来就琢磨着,白素娥回来后,如果再去淳子家里不免尴尬,想想三人共处一室的场景就很令人头疼,但是,现今更头疼的局面出现了,卫香秀也去了淳子家。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可成什么事了?
但是卫香秀呢,调来乌山几天了,自己早就该去看看她,只是听说她还没安顿好住处现在住酒店呢,为了避嫌便没去打扰她,今天,小娥又刚刚回国,卫香秀算是给这个小侄女接风,这样的场合,自己不露面有点说不过去,可为什么,偏偏是在淳子家?
陆铮脑子乱乱的,只怕长期这样下去自己会落个头风病。
按响1407号公寓门铃时,陆铮已经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稳定了情绪。
很快就听小娥甜美的声音:“来啦。”哒哒的高跟鞋脚步声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陆铮眼前一亮,穿着一袭性感红色套裙的小娥,将青春即将成熟的美女魅力发挥的淋漓尽致,黑丝袜纤细美腿和诱人尖头细高跟洋溢着时尚前卫感觉,甜美少女已经渐渐风情万种。
见到陆铮,小娥眼波流转,但,却又好像担心着什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往旁边让开,说:“香秀姐在里面。”或许,还是有些小担心,怕叔叔忘了这件事。
陆铮进屋,旋即便看到微笑望着自己的卫香秀,豆绿色西装套裙的女检察官制服端正威严,制服领口处,露出雪白衬衣和精致的深蓝领带,更显得女检察官神采奕奕、英姿飒爽。
陆铮笑着走过去和她轻轻拥抱,卫香秀是自己第一个女人,更有了自己的血脉,和她之间,感情总是有些不同。
此时陆铮却也忘了,这是在淳子家里。
“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陆铮双手握着卫香秀的肩,打量着她俏丽容颜,笑着说:“我们家香秀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有魅力。”卫香秀来乌山挂职,恰逢原乌山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反贪污贿赂局局长刘一舟被调离检察队伍去了司法系统,反贪局的工作最近这段时间由检察长范昌文暂时挑着担子进行整顿,卫香秀来的恰是时候,被任命为了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
陆铮也不得不叹服,卫香秀委实走了出来,再不是当初县城的女民警了,她走到现在的位置,委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且,这几年,卫香秀也渐渐变了,若以前,自己说她能干有魅力,她说不得偷偷调笑自己是“制服控”,但是现在,她只是轻笑,没有说什么。
女领导,女检察官,不知不觉间,便有了庄重的威严。
小娥跑去倒茶,陆铮往里走,才发现香川淳子不在,问道:“淳子呢?”
小娥说:“淳子姐姐说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刚才要车走了。”
陆铮嗯了一声,说:“应该是忙足球俱乐部的事。”
卫香秀微微一笑,说:“北斗星还有这么漂亮的美女总裁,没听你说过呢?”
陆铮端起茶杯喝茶,说:“是家里认的干亲,我干妹妹。”
卫香秀轻笑:“是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