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会所餐厅只对会员开放,陆铮七点十分到的,餐厅内已经没有几张空位,但和国内很多餐厅不同,虽然几乎满座,但餐厅内却并不喧闹,没有人大声聊天,更没有喝的面红耳赤的画面,正在用餐的食客,则有半数以上是西方面孔。
餐厅内点缀的绿色植物,更令其多了几分清雅。
轻柔的细不可闻的音乐中,陆铮走进了一间包厢,香川淳子正和龚玉门坐在蓝水晶落地窗前宽大真皮沙发上聊天。
见到陆铮走进来,龚玉门微笑起身,迎过来和陆铮握手,“陆市长,好久不见了。”
陆铮笑着拍拍他的手,“老龚,你发福了啊!”又说:“听淳子说起你,我就想啊,咱也好几年没见了,挺想见见你们这些老朋友。”
龚玉门立时有些尴尬,没想到夏总会同陆市长明说,本来只是希望夏总旁敲侧击的帮自己提一提呢。
看来夏总,倒真是和陆市长关系亲密到无话不谈,自己这件事处理的可有些鲁莽了。
“到底什么事想跟我说,趁着还没上菜,先说了,一会儿上了桌,可就不谈公事了。”陆铮拿起茶杯,吹着热气,笑着说。
龚玉门知道,机会难得,陆市长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人大副主任,正职和副职之间,距离往往不可以道里计,更莫说乌山越发繁荣,一市首长就越发高不可攀,更不是自己这个商人能有机会私下会晤的。
看来不管怎么说,走夏总的门子算是走对了。
龚玉门斟酌着措辞,说:“是这样,确实遇到一点困难,算是想办好事吧,结果阻力挺大。我和我的一些朋友,想组织起一个慈善团体回馈社会,发起人都是社会知名人士,其实最早提出构想的是五洲大酒店的庞老板,慈善这个观念也是受他的启发,但是他说他刚刚回国,威望不够,而且又是外籍身份,最后,我们商量后,由我来出面组织这个慈善团体,名字我们都想好了,叫凤凰慈善会,咱们乌山,本来就叫凤凰城嘛。”
陆铮笑道:“想法不错啊,遇到什么阻滞了?”
龚玉门就叹口气,说:“我去民政局咨询了一下,谁知道得到的答复很令人灰心,民政部门的同志说,首先,慈善两个字就不能用,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安居乐业有国家保障,回馈社会做的是公益事业,怎么能叫做慈善呢?那是资本家虚伪的面具。他建议我们改名叫凤凰公益基金。还有就是,他说从89年后,对社会团体的审批特别严格,我们这个公益基金还是要纳入政府管理,必须聘请一位民政局副局级以上干部挂职担任基金会的领导职务,当然,也可以聘请退休的老干部。”
陆铮听着默默点头,没有吱声。
民政局局长现在是盛明才,当年老盛任物价局局长时就和自己闹过不愉快,他是那种老式干部,89年后面对铺天盖地的中央红色文件,他很自然的就会把一些开明的政策收紧,这两年,乌山民政系统对社会保障工作的改革没有任何推动,和自己在的时候比,和郝任远任局长的时候比,反而在退步。
“总之就是各种不顺,我看,想把这个团体办起来,真是难如登天。我就奇怪,明明我是想做好事,怎么就这么难。”龚玉门说着话,连连摇头。
陆铮笑了笑,说:“也不能这么说,对民间团体审核严格是对社会负责,前些年,形形色色的社会团体很多简直就是骗子组织,严查严控也是必须的。”
龚玉门听陆铮话风心里一突,忙笑着说:“是,还是我狭隘了,政府考虑的是全局,我就考虑一个点,最多是一个面。”
陆铮就笑,摆摆手说:“好了,咱上桌吃饭。”
第070章 慧剑
绿洲会所执中餐的大厨手艺不错,菜式偏清淡,对于常在会所餐厅用餐的受众来说,便很有吸引力。
龚玉门略带小心的陪着陆铮说话,他在外面虽然号称千万富翁、社会名流,但这位陆市长的脾性一向难以琢磨,和陆市长吃饭,固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也是个苦差事。
龚玉门有时也不免瞥一眼香川淳子,现今的夏总却和平日各种活动和酒会上见到的夏总有些不同,虽然还是那般光彩照人,但沉默了许多,好像顾虑挺多的,不过想想也难怪,自己坐在陆市长面前,同样的放不开。
陆铮这时候笑道:“我这个妹妹啊,很能干,但是呢,太年轻,咱们中国人一直喜欢论资排辈,做生意,也觉得跟年长的谈比较有底。所以啊,以后还请龚总多帮帮我妹妹。”
龚玉门连声笑着说不敢,又叹口气道:“说心里话吧,夏总跟我们这些土财主就不在一个起跑线,夏总是东大毕业的吧?我们很多人呢,国门都没出去过,现在咱们国家的经济处于半封闭状态,国企效率又低的吓人。比如我们清泉主打的饮料市场吧,这么多年,国企生产的汽水就都一个味,在这点上我们民企自由度更大,所以我们民营企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能略有薄利,但等市场对国外放开了,要和国外公司竞争的时候,我们只怕都要傻眼,所以说,我们民营企业如果不想昙花一现,管理者就要不停的充实自己,要能跟上时代的脚步。”说着龚玉门又一笑:“既然话说到这儿,我就不妨大胆的说一句,夏总,如果你肯来帮我,清泉的总经理就是你的,而且待遇上,北斗星能给你多少,我们可以付出双倍,虽然我们的庙现在看起来有些小,但将来未必比不上北斗星。”
听龚玉门说得甚是真诚,香川淳子微微一笑,说:“谢谢龚总厚爱,我会认真考虑的。”
陆铮咳嗽一声,心说这老小子,挖我的墙角。
此时看着穿淡绿色套裙充满优雅柔和之美的香川淳子,陆铮突然才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倒是魅力十足。
陆铮心里苦笑,这也是人的劣根性吧,没人争的东西从来不在意,有人争了,草也成了宝。
用过餐后,龚玉门告辞而去,陆铮笑着对香川淳子说:“去你那儿看会电视吧。”香川淳子愣了下,轻轻点头。
……
香川淳子套房的地毯应该是她自己换的,红绒有半寸厚,松松软软而且崭新崭新的,坐在上面特别舒服,陆铮便一屁股坐在电视机前拉过盛录像带的盒子找录像带,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什么太想看的,最后无奈的拿出了《第一滴血》,说:“就它吧,随便看看。”
身后,香川淳子问:“哥,要不要洗个澡换睡衣看,我这里有给一郎买的睡衣,就是你穿着可能有点小。”
陆铮摆摆手想说不用,旋即省起,转头问:“你平时去健身房不?练舞什么的?”
香川淳子茫然摇头,说:“我有时候就在家练练瑜伽。”
陆铮旋即就笑,也是,自己怎么想的,淳子那小体力小体格,怕自己一只手能捏死她,哪里像能健身的?
想了想陆铮说:“那你肯定有瑜伽服,行,我上去洗个澡,换套运动服,咱俩去健身房走走。”
香川淳子啊了一声,“运动服有,我本来是准备有时间就去看一郎,但一郎不大喜欢我去,就没怎么去过,给一郎买的运动装他也不要,要不你就穿他的吧,给他买的特别宽松的,你穿着可能有点小,但应该能穿。”
陆铮点点头,说:“那也行,我也懒得来回跑,就穿他的吧。”说着起身,“洗个澡,换衣服。”
香川淳子突然轻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表现得很奇怪了。”
陆铮问道:“奇怪什么?”
香川淳子说:“还不奇怪吗?你这个哥哥从来没有带妹妹玩过吧?今天一反常态,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妹妹,而且,你想告诉他们你不怕他们知道。”
陆铮就笑,接过香川淳子递来的浴巾和洗漱用品,进了洗漱间。
其实香川淳子猜的八九不离十,只要自己和她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相处,也就没了流言的空间,至于私下里恶意揣测自己和淳子的关系,那也无关大局,桃色新闻,就是朦朦胧胧才传的厉害,看到自己经常和淳子在一起,习以为常了,反而会令人失去兴趣。
不过淳子还有一点是她不知道的,自己跑来这里看电视也实在是觉得家里现在有点煎熬,有艾瑞斯在,总觉得在家里不自在,浑身别扭,躺着看电视显得没仪表,看个枪战片又好像品味很低,其实还是在艾瑞斯面前,有点没自信,远不如在香川淳子的香闺待着舒服,等快睡觉的时候回去就是。
想着这些烦心事,陆铮用力挠着头上的白色沫沫,就好像,要把这些烦恼一并抓走。
在淳子这里确实放松,洗了澡,换上运动装,往松软的地毯上这么盘腿一坐,懒洋洋靠在茶几上,拿起香川淳子准备好的爆米花,一边吃一边看录像,委实很享受。
不多时,香川淳子也洗澡换了运动装,侧坐在陆铮身边,一袭很时尚的银色塑身运动装,妩媚暗金蓬松卷发的美女总裁,此时纤腰翘臀,曲线毕露,雪白玲珑纤足在红色绒毯中若隐若现,画面绮旎诱人。
陆铮侧目瞥到,心里也是一跳,忙将目光投注在电视荧幕上。
荧幕里,正是激烈枪战的画面。
“战争真是电影里的样子吗?哥,你以前是战斗英雄,是吧?”香川淳子轻声地问。
陆铮缓缓摇头,好一会儿,说:“其实战争一起,就没有赢家,没有英雄,全是输家。但是有时候,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
香川淳子静静看着电视画面,再不吱声。
“好了,咱们下去走走。”被电视里枪炮的声音搞的突然有些烦躁,有些喘不上气,陆铮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
“哦,好。”香川淳子起身,关了电视。
……
陆铮和香川淳子来到健身房的时候,自然没几个人,快睡觉前不是健身的好时间段,有在健身房里的会员,也只是慢跑几圈。
不过寥寥几人中,老相识于经理在,正在休息区抓着一郎不放和一郎聊天呢。
突然见到陆铮和一位美艳女郎走进来,于经理立时一呆,却不知道上不上前打招呼好,虽然,这阵子,他一直希望能再遇到“陆总”。
和“陆总”相遇后的一天晚上,于经理突然看乌山日报时发现了乌山市市长原来叫做陆铮,和陆总同名同姓,于经理当时吃了一惊,然后,又从以前找到了配有市长陆铮照片的报纸,仔细看,果然就是“陆总”。
陆总是陆市长,这在于经理心里掀起轩然大波,这位陆总,实在太神秘了,神秘的令人难以揣摩到底哪个身份才是他真实的身份,是大陆最庞大民营企业的继承人?还是前途无可限量的政界新星?亦或,两者兼而有之?
最近这段时间的晚上,于经理每天都要来健身房做运动,希望能找到机会和陆市长搭话。同一郎,他现在也混的很熟,因为他知道,一郎和陆市长相识,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猛然见到陆市长,于经理却犹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上前搭讪。
然后,于经理也注意到,一郎的眼神突然变了,好像盯着陆市长和陆市长身边的美女看了一眼,扭头就向更衣室走去。
于经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凑过去。
陆市长身边的美女于经理以前见过,应该是住在十四层,这般时尚性感的丽人,在哪里都显得鹤立鸡群引人注目,于经理亦不能免俗,自也偷偷注意过她,在电梯里遇到过几次,每次都看她按的是十四层。
陆市长和她毫不避嫌的坐在一块聊天,应该是很阳光的朋友,又或者,沾亲带故,总之,如果能打通这个大美女的关系,应该更容易接近陆市长的思维吧?毕竟,女人总是比男人好对付,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往往总是生活在各种呵护的环境中,大多思维简单,说难听点,便是无脑。
琢磨着,于经理慢慢的,尽量不引起陆市长注意的踱步走出健身房。
“一郎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仇人一样。”陆铮无奈地摇摇头。
“不用管他。”香川淳子对这个弟弟,总是又恨又爱。
陆铮笑道:“希望以后他能明白。”
听到陆铮说这句话的时候香川淳子心里轻轻叹口气,她感觉得到,陆君现在,越来越拿自己当妹妹看待,或许,有这样一个兄长也很好吧。
只是,为什么心里,有丝丝的难受呢?
香川淳子拿起水瓶,慢慢地喝起了水。
第071章 平民贵族和贵族平民
九月中旬,在南北朝鲜一起加入联合国之际,乌山国际市长论坛拉开帷幕。
乌山所有电子屏,近几日,都是事关市长论坛的新闻,其中一些花絮令市民们津津乐道之余也不免发人深省,比如几位外国市长接受乌山电视台访问,记者询问他们在执政各自城市时最突出的政绩时,一位澳大利亚市长说,他最突出的政绩是检举了贪腐官员,来自德国的市长则说,是修建了图书馆和学校,来自南美的一位市长则说,是为市场小贩引入输水管解决了他们使用水的问题,来自东南亚的一位市长则幽默地说上任以来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帮助两名经常发生冲突的地区议员和解。
这些花絮往往令人刚刚看到时忍俊不禁,第一感觉就是一些外国的市长太小家子气,不务正业,他们这些最满意的政绩我们这边乡长都不屑一顾,但笑过之余,却总觉得,心里多了点什么。
而陆铮在国际市长论坛上的演讲,则为市民们心里琢磨的多的这点东西做出了诠释。
九月十九号下午三点,乌山所有繁华大街和商场玻璃帷幕上的电子屏同时直播了市长陆铮在国际市长论坛上的发言。
陆铮演讲的题目叫做《集权经济和服务型政府》
在演讲中,陆铮直言不讳的提到,现今乌山经济正处于转型期,为了稳定和快速的发展,政府以强势领导地位来制定经济规则必不可免,我会珍惜这一权力,和我们乌山的政治经济精英们一起,和乌山人民一起,为乌山建立起公平公正的商业规则和社会规则,同时为政府放权打下坚实的基础,为构建未来的小政府大社会努力奋斗。
等等等等。
“我会永远和乌山人民站在一起,作为人民的一员,为把乌山建设成广受国际社会尊重的城市而奉献出我的一切!若干年后,回顾历史,希望我能和你们分享这一荣光!”
陆铮最后的结束语,令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同肤色不同国家的来宾,都纷纷起立,显然这位共产党官员演讲内容的大胆和坦率令他们吃惊,也令他们敬佩。
当无数扩音喇叭将陆铮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乌山上空之时,从来没有经历过政府高官展现个人意志的乌山市民震撼之余,很多人更陷入一种狂热情绪中,电视机前,繁华路口电子屏幕前,一些未经改造的狭窄街道的高音喇叭下,到处都有聚集的市民在凝神聆听,在拼命的鼓掌。
……
在艾瑞斯、陆铮宴请波恩市长古滕贝格的家宴上,古滕贝格就不无关切地问:“陆铮市长,您昨天的演讲,难道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吗?”
陆铮笑道:“我一向麻烦多多,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跳蚤多了不痒。再者说了,反正我本来就赤条条的来,同样,我也可以坦荡荡的走。”
古滕贝格好一会儿才理解了陆铮话里的意思,笑着说:“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都可以坦然接受,所以你的内心很强大、很有力量,我们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瞥了艾瑞斯一眼,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家族中这位好似来自外星球的神童甘于和一位中国人生活在一起。
陆铮淡然道:“成功和失败,都是一时得失而已,放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又算得了什么?”
古滕贝格微笑点头。
家宴就在绿洲公寓的餐厅中举行,古滕贝格虽然看似来探亲,但和艾瑞斯除了见面时互相礼节性问候,几乎就没有什么交流,而且在交谈中,陆铮看得出,古滕贝格措辞很谨慎,自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看来在山德鲁家族,艾瑞斯便是谁都不敢惹的小魔女。
别看她看似贵族小姐一般高傲高高在上,但若被她看做敌人的,只怕会死的渣都不剩。
想着,陆铮也不禁后背发凉,心里微微有些虚,看来自己以后,也要小心些为是。
古滕贝格告辞后,陆铮在客厅走了两圈,摇摇头道:“有点无聊呢。”
正捧着厚厚一本《资治通鉴》要进书房的艾瑞斯听到陆铮的话,很严肃的考虑了一会儿,说:“我和你玩一盘国际象棋吧?”
陆铮无语,微微点头,显然,艾瑞斯觉得这是不错的娱乐活动。
露易丝很快拿来棋盘摆在茶几上,艾瑞斯认真的叮嘱她:“明天买张棋桌来。”
陆铮更是苦笑,看来,以后自己最欢乐的游戏就是国际象棋了,但是,心里却也叹口气,艾瑞斯是在扮演她认为她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其实,面对这场婚姻的态度,可能她比自己认真的多,只是,自己和她生活模式相差也太大了。
自己也曾经带过她玩游戏机,但是,终究她觉得那是幼稚孩童的游戏,尤其是她现在又涨了几岁,那股贵族气的严肃也越来越浓。
坐在茶几前,心不在焉的走着棋,本来还觉得下象棋也算有点意思的游戏,但真和艾瑞斯交了手,才知道这个游戏是多么令人煎熬,根本和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就好像幼童和大汉比摔跤,又哪里有趣了?
艾瑞斯又很认真,不知道什么是让棋,和她下棋,可真是满心的郁闷。
“这个礼拜天学校展览厅举办画展,你和我一起去吧?”艾瑞斯语气平淡的征询着陆铮的意见。
陆铮恨不得自己变成聋子,若是普通画也就罢了,自己虽然学历不高,审美目光还是有的,但以艾瑞斯受教育的圈子,只怕少不了什么抽象画,那种意境可真不是自己能欣赏的了。
咳嗽一声,陆铮说:“你知道的,我每到周日都要去北京上课,明天我打电话问问吧,看课程是什么,能不能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