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权力 第214节

  二姑父笑着说:“我那小公司就别提了,侄媳妇一口气,就能给我公司吹到月球去。”

  艾瑞斯一直乖乖听着陆铮和二姑父说话,待听到说起自己,便对二姑父露出个可爱的笑脸。

  不得不说,艾瑞斯便是话不多,甚至骨子里骄傲的未必能把二姑父当盘菜看,但场面应酬,绝对是神级人物。

  果然,见艾瑞斯有了反应,二姑父就呵呵的笑,自以为自己的冷笑话令这个神秘的小侄媳妇觉得自己很风趣。

  陆铮便有些无奈,这个白纱包,真的无解了。

  二姑父又笑着说:“还有铮子你也别谦虚,我看你到大姐夫的年龄,肯定比大姐夫要强,青出于蓝,对不对?我是听生意场上冀东一个朋友说的,说你在冀东办了一个挺大的案子,没收为国家追回的财产就上千万,还听说,那个被逮捕的公司负责人,在审讯时,提杨老大的名字来着。”

  陆铮笑笑没吱声,确实,在冀东一些圈子神秘兮兮的流传着一个说法,就是被判了死缓的高志凯,在审讯时,提过杨福亭和杨福亭儿子的名字。

  虽然,只是传闻,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很多人都觉得这里面玄机很深,道道很深。

  这种传闻,对于如日中天正快速上升的杨福亭,可能,意味的东西很多。

  陆铮不欲谈这件事,正想说话,却见那边厢,李院长陪着父亲,匆匆走了出去。

  想来,专家会诊有了初步的结果,这时候,自然是父亲这个长子出面和专家组沟通。

  二姑父也就不说话了,有些忐忑地看着那道忽闪忽闪的门,等待着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

  晚上,陆铮和艾瑞斯没有回郊区的大宅而是来到了父母的住处。

  国外专家组初步诊断,爷爷的冠心病,冠状动脉的病变已经很严重;另外还有瓣膜病,二尖瓣重度返流,这些,都需要做手术治疗,但是爷爷的身体状况,怕很难承担手术的风险。

  和老爸老妈喝着粥,餐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没有人说话。

  陆天河勉强笑了笑,说:“这些国外的专家们,只是初步讨论,还没有结论呢,我想,他们会有办法。”按照专家们所说,如果不进行手术,老太爷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恶化,万一有什么其他病变,只怕就会有生命危险。

  陆铮没吱声,默默的往嘴里扒拉米粒。

  吃过饭,勤务兵雁子已经将原来陆铮回家住的房间给收拾干净,陆铮便回了房,客厅电视很快没了声音,陆天河和韩静,自也没心情看电视。

  看着艾瑞斯很有些发愁的走进来,陆铮心情终于有些好转,说道:“怎么样,没有人伺候,还会睡觉不?”说着话,将自己的被褥抱到了地上,自然还是老规矩,艾瑞斯睡床,自己睡地下。

  想了想,陆铮又说:“要实在不行,我送你回别墅,不过我今天要陪着爸妈在这边睡。”确实,洗澡间浴缸都没有,只有淋浴,艾瑞斯定然很不习惯。

  艾瑞斯轻轻摇头,旋即璀璨蓝宝石般的深邃眼眸凝视陆铮,说:“现在医学很发达的,你不用太担心,而且,我们都要听从上帝的安排。”

  陆铮没吱声,艾瑞斯话里隐隐的意思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却也没说错,很多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第014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躺在地铺上,陆铮翻来覆去睡不着,慢慢坐起身,床上,闻不到一点声息,艾瑞斯便是睡觉时也极显“高贵冷艳”,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常常一晚上都不带动的,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后天养成的。

  想着陆铮不禁摇摇头,如艾瑞斯这般活一辈子,真不知道乐趣是什么。

  陆铮轻轻起身,准备出去抽颗烟,可是,却突然一怔,双人床上,艾瑞斯侧着睡呢,而且,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可爱的雪白蕾丝睡裙,应该是,打滚来着?

  陆铮呆了会儿,要说和艾瑞斯同房睡的次数也挺多了,今天这种情形可很少见,莫不是,跟自己混熟了,眼见就要被自己的懒散劲给传染了?

  想着陆铮心中不由一笑,蹑手蹑脚走过去,帮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这才慢慢踱步出房。

  客厅只开了夜灯,陆铮去茶几下拿了烟,来到书房门前才发现书房门缝有光亮透出,里面好像有人,陆铮轻轻敲门,传来父亲陆天河的声音:“是铮子吧?进来吧。”自是听出了陆铮的脚步声,和韩静、雁子不同。

  陆铮拧门进去,陆天河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陆铮知道,父亲有心事时,便喜欢在书房看书。

  “你也睡不着?”陆天河勉强笑了笑,看到陆铮手里的烟,说:“少抽点,没好处。”

  陆铮拉过把椅子,坐在了书桌旁。

  “你在冀东的事我听说了一点,还是要广交朋友,当然,你有你的想法。”陆天河叹口气,“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咱们陆家树大招风,要真老爷子有个什么……”

  陆铮默然不语,委实,陆家亲戚,便是二姑父这种老实人,生意都做得挺大了,要说他仅仅靠经商的头脑,那怎么可能?但是以自己晚辈的身份,又不好说什么。

  陆天河又说:“而且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总操心,尤其是你,个性太强,多注意。”

  陆铮默默点头。

  可能觉得话题太沉重了,新年刚刚过去不久,不想一家子都沉浸在愁云惨雾中,陆天河旋即笑了笑说:“你呀,回头和艾瑞斯说说,那个北斗星,每年给红十字会里捐的钱,有点太突出,倒好像咱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你跟她说,她公公不是做保险的,没业绩那一说。”

  陆铮就笑,“行,我回头跟她说。”

  ……

  陆铮几乎彻夜未眠,和父亲聊了很多很多。第二天一早,他坐上了飞往正定的飞机,毕竟,不能一直在京城等消息。

  回到体改办,陆铮能感觉到,干部们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杨朝晖领队去南方特区考察经济体制改革经验去了,可能太压抑了,很多事也需要想一想吧。他作为整顿办副主任,自己查阳晨公司,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估计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回到正定的第三天,陆铮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外国专家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准备给老太爷用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做心脏支架手术。

  陆天河在电话里介绍说,皮冠状动脉腔内血管成形术最早在德国成功施行,后来从欧洲推广到世界,五年前,第一例冠脉支架置入人体的手术获得成功,在西方,心脏支架手术已日趋成熟,当然,现今能主刀的多为大医院的翘楚。

  外国专家们说,心脏支架手术成功率很高,而且对人体伤害极小,穿刺24小时后便可下床,一般术后三天即可出院,老太爷的身体也能承受得住。

  但是心脏支架手术有个弊端,它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更像一种应急措施,因为人体全身的血管是一个大系统,斑块的形成不会只在一处,在一个地方放上支架,可能其他地方的斑块,又逐渐堵塞住血管了,还会再次发作,况且在放支架的部位也会出现再狭窄。所以在心脏支架手术后,还需要辅以药物治疗。

  而再多次会诊之后,专家们大多认为这是最安全最可取的治疗方案。

  陆天河叹着气说,不管怎么样,能有个治疗方案,就能有希望,手术预计在一个月后进行,现在医疗组开始进行前期的准备工作,如引入相关医疗设备器材等等。

  接到父亲的电话,陆铮也终于松口气,自己印象中,冠脉支架手术并不是什么大手术,对三级甲等医院好像均是小菜一碟,但在现今,却是西方顶尖心血管外科医生的专利,由此也可见,未来二十年间各种科技包括医疗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

  陆铮又问起艾瑞斯,想对她表示感谢,陆天河说艾瑞斯已经飞去欧洲了,陆铮心里,自是一阵怅惘。

  当天晚上,陆铮在云顶大酒店宴请清查阳晨公司的专案组成员,包括后勤保障人员都到了,几乎囊括整个整顿办,满堂堂坐了三个包房共六桌。

  虽然高志凯被判死缓后看来接受不了当庭提出不服上诉,但对于整顿办来说,案子已经圆满完结,而且,高志凯估计也是一时情绪激动,他定然不会真的去上诉,便是上诉,也不可能改判。

  今天的酒宴菜系安排得很硬,酒更是茅台,令大家伙情绪高涨,自没人想到,这次酒宴陆铮自己掏腰包,而不是从整顿办经费中支出。

  在陆铮讲过话,主导喝了头三巡后,大家开始自由发挥,如杜平、蔡阳、老龚等厅处干部,则轮着给陆铮敬酒,当然,多是领导点一点,他们仰脖干。

  大家伙噌噌的往下灌茅台,看得沈丹都替陆铮心疼酒钱,作为后勤部门的主管,又是她出面订桌进酒,沈丹自然知道今天是陆主任私人掏腰包请客,但陆主任早说了不许她声张,免得大家吃喝放不开,沈丹自不好多说什么。

  陆铮来冀东来整顿办不过区区三四个月时间,初来乍到,便把阳晨贸易办的噼里啪啦,这位年轻高官,经此一案,加之以往种种传说,越发令人感觉到,他那独特的魅力。

  整顿办的干部们,或许此刻,心中都有此感慨。

第015章 上访者

  庆功宴后第二天,按照省清理整顿公司领导小组的部署,整顿办开始进行彻底清查皮包公司的工作,整顿办检查组分赴各地(市)县(区),检查全省企业政企分开和取缔皮包公司的情况。

  第一批派出了四个检查组,分赴乌山、武乡、临州和北门四地(市)。

  检查组到了地方上,对外公布举报电话并接待群众来访,立时又成为了冀东省内的新闻热点。

  在检查组派出去几天后,陆铮亲自下去看了看检查组的工作情况,对于派驻乌山的检查组,陆铮也没有刻意绕门而过,当然,他这次下去,并没有向地方上通告。

  陆铮下北门时,是整顿办派出检查组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北门地区位于冀东东南内陆,是冀东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刚刚地市合并,而且虽说整个北门经济不甚发达,但近年来,北门市区高楼大厦同样窜起了很多,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北门市委市政府办公楼,刚刚竣工不久的十二层大楼,极为气派豪华。

  陆铮坐在虎子开的车里,从市政府前大街经过时,见到这座办公楼就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来到北门的检查组住在工人文化宫宾馆,共五名成员,带队的组长为体改办经济管理体制处副处长谭存恒,他同时也是整顿办综合组的副组长。

  老谭一直在省直机关工作,身上机关味道很浓,在地方上干部面前喜欢摆谱,听说来北门第一天便同北门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兼市委秘书长刘平州闹得有些不愉快。

  要说老谭不过副处级官员,而刘平州在北门地市合并前可是长期担任北门县的一把手,从北门县委书记到北门升格为不设区的省辖市(副厅级)的北门市委书记,刘平州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十多年,现今虽然因为兼任市委秘书长的职务不可避免要接来送往,但多年一把手的经历自然使得他霸气十足,老谭是省直部门下来的检查组组长不假,但毕竟级别不高,莫说在刘平州面前摆架子,只怕便是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刘平州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老谭偏偏又好摆个谱什么的,这样两个人撞到一起,便如火星撞地球一般,虽然肯定都克制,但闹些不愉快也不足为奇。

  检查组住在工人文化宫宾馆五楼,505套房为临时办公室和接待室,陆铮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见有上访的群众。

  进了套房里间,老谭说了一嘴:“市里也有人住了进来,就在咱们隔壁,也没给咱们信儿。”

  陆铮点点头,其实这是必然的。

  腰间呼机突然响了起来,陆铮看了看号,微微一怔,是乌山的电话号码。

  陆铮拿起电话拨号时,老谭等人就避去了外间。

  传呼是白素娥打来的,怯怯地问叔叔在不在家,她说知道叔叔年前年后忙,现在整月都过去了,她想过来看看叔叔,还有她父亲和小霜的父亲都想跟着来。

  陆铮就笑:“你怎么过来啊?开车么?”倒是知道,白素娥买了辆小汽车,是卫香秀撺掇的,不然,她还真不敢花红利卡里的钱。

  白素娥小声的,怯怯的嗯了一声,买了辆小轿车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事,就怕叔叔不喜欢。

  陆铮琢磨了下,说道:“我在外地呢,估计明天回省城,你难得回趟家休假,就好好在家待着吧,这样,你父亲在旁边没?电话给他,我说两句。”对小娥的父亲白大壮,陆铮印象还是挺好的。

  “我爸爸不在,二叔在旁边呢……”白素娥话还没说完,电话好像就被抢了过去,话筒里传来白二强谄媚的声音:“您,您老人家找我大哥啊?”

  陆铮一阵无奈,不想自己升格为“老人家”了,不过想来,白二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的工作,应该只知道,官做得不小吧。

  不过白二强虽然势利的不行,毕竟是白小霜的父亲,陆铮只好笑着说:“二叔,你身体挺壮的吧?过年好啊。”说着话更觉有些挠头,这辈分,还真够乱的。

  白二强谄笑着:“过年好过年好。”陪着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铮又问:“小霜最近有信吗?”

  白二强忙道:“有,有,过年回不来,写了好长一封信呢,您,您……,这丫头,也给您写信了吧?她要敢不给您写信,我回头打死她!”

  其实,也怨不得白二强称呼陆铮为“老人家”,现在的老白家,真的起来了,白素娥成了空姐,而且,还买了小卧车,看来空姐的工作还真像传说的一样,钱都赚海了。白小霜就更莫提了,在年前,经导师推荐,公派去了美国留学,美国留学生,整个青龙都没听说过啊。

  在青龙老家整个郭庄乡,都没有能和老白家比的,而这一切,都是电话里这位“老人家”所赐。

  白二强对这一点,自然清楚得很,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霜个性越来越强,好像也不如小娥会讨人欢心,再等以后翅膀硬了,不跟着电话里这位大人物了,那老白家可就完了。

  白二强也不知道女儿和电话里这位年轻高官关系到了哪个程度,感觉上没到多亲密的程度,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赶紧想办法叫女儿真的跟了陆铮。

  “好了,二叔啊,我这还有点事,咱们以后再聊?”陆铮听着外间有些乱,而且越来越嘈杂。

  白二强忙答应两声,等陆铮把电话挂了好久,他才小心翼翼放下了电话。

  陆铮到了外间,却见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正往地下跪,检查组的组员小张和小王慌忙的搀扶,嘴里解释着:“大嫂,我们真不管这个,你这事情啊,我们也没办法,你要上访的话,就去市里的信访局……”

  小张和小王虽然搀起了农妇两条胳膊,但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两条腿乱蹬,哭着喊,但却听不清她喊什么,只能听到“冤枉”什么的。

  小金连忙去关了门,免得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陆铮问道:“怎么回事?”

  老谭很有些挠头,无奈的将一叠纸笺递给陆铮,说:“这是她带来的上访材料。”

  陆铮接过翻看,申诉材料上,正文第一行字写的是“我叫康敏红……”,字迹倒也清秀,条理也很清楚,陆铮便往下看,原来在三年前,这个农妇的新婚丈夫与同村承包鱼塘的一户人家发生矛盾,其丈夫便在一天晚上弄了很多杂草扔进了对方鱼塘里,铁锨也不小心落了进去,谁知道几天后,对方鱼塘大批鱼儿死亡,经鉴定是被投了农药,后来水抽干后,找到了她丈夫的铁锨,就这样,她丈夫被起诉判刑,以破坏生产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赔偿鱼塘主王振兴经济损失一万六千余元。

  两年前,这个叫康敏红的农妇无意中得知,原来当初投农药的是同村一个叫王小勇的地痞,王小勇在外地作案被抓,曾经招认他因为嫉恨报复王振兴而往他鱼塘里投农药的事情,王小勇在冀南犯的案,当时,冀南方面公安机关还曾经来人核实。

  但是,康敏红的丈夫迟迟得不到案件复查的消息,康敏红找了本地公安、检察院和法院,得到的答复却是这个案子没有判错,至于王小勇,已经因为轮奸杀人被判处死刑,他的口供也不能再采信。

  如此,康敏红便走上了上访之路,这两年来,她去过市信访局、省信访局,也去过北京,很快便成了本地重点盯防的上访户,更曾经被关进市看守所关了半年。

  看着申诉材料里她在看守所遭遇的种种非人待遇,陆铮微微蹙眉,想了想,对老谭使个眼色,“这样吧,你问问她具体的情况。”

  那边农妇还在声嘶力竭的喊,拼命挣扎着闹,小张和小王有点按不住他,额头都开始冒汗。

  老谭做个手势,说:“好了好了,放下来吧。”又对那农妇道:“你也别闹了,跟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小张和小王松了手,农妇便瘫坐在地上,嘶哑的嗓子含混的喊着什么,手乱抓乱挠,好一会儿,好像才明白老谭说什么,然后,就开始抹泪。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其实上访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上访户,因为长期看不到光明,心理倍感压抑,更可能遭遇地方截访部门的粗暴对待,日积月累,只怕精神上,或多或少,都会出问题,最起码,会变得很偏执,甚至,完全不再信任政府工作人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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