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第299节

当着赵晓波的面,顾展不得不故作镇定地表示,虽然目前的证据都对陈运來、孟谨行、钟敏秀有利,但对于是不是释放这三人,他还是需要向省委请示以后再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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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招来招往

赵晓波心里暗暗佩服罗民的深谋远虑。

顾展嘴上表示要向省委请示后再作决定,其实是一來是拖时间想对策,二來是为自己找退路。

12小时尚未届满,顾展利用这个时间差暗中思谋对策的同时,也可以用向省委请示这一环向杨培义等人表明自己的迫不得已。

赵晓波作为罗民的秘书在这里旁听的作用,就是可以第一时间把情况反映给罗民,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正确的指示。

当着众人的面,赵晓波态度诚恳地对顾展说:“那我帮顾厅联系书记吧。”

他说着就站起來拿着手机往外走,数分钟后重新回來把手机交到顾展的手上。

顾展被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接起电话,恭敬地应着罗民的每一句话,最后又恭敬地合上手机交还给赵晓波,朝在座诸人看了一圈说:“罗书记指示我们,一定要遵循公开、公正、合法的办案原则,尊重事实,既不让犯罪分子逃脱,也不冤枉任何无辜的干部群众。”

叶琰伟颇为玩味地看着顾展问:“那现在是不是表决一下?”

梁林卿也道:“是啊,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表决的方式更能体现罗书记的指示精神中的公正原则。”

顾展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心里愤然,这俩家伙竟然连这都要将他一军。

本來,有了罗民的指示,就算将來杨培义等人要责怪他沒把工作做好,他也能以罗民横加干涉为理由,为自己推脱干系。

但是叶、梁二人提出表决,就把他一下推到了墙角。

如果他在表决中继续反对释放孟谨行他们仨,就等于公然违背罗民的指示。

如果他赞成释放三人,那么他今后就不能在杨培义等人面前为自己自圆其说,就算杨培义等人明面上不说什么,心里的刺是肯定栽下了。

最重要的是,罗民的指示并沒有具体说放还是不放,靠的就是大家自我领会,叶、梁的表决提议就是为罗民的指示承担责任,今后关于这件事出现任何异议,责任都将由专案组來承担,而顾展作为组长必然会是主要责任人。

这个时候的顾展,开始在心里骂罗民是老狐狸。

难怪当时罗民会毫不犹豫地成立专案组,还把组长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其目的不仅仅向众人显示罗民在6.12案上的公正立场,还借这个机会在顾展和他的同盟之间劈出了一条沟壑。

日后如果还有人要拿6.12案做文章,做出释放孟谨行等人决定的顾展势必也会受到牵连,除非他同一阵营的盟友要将他弃子,否则,就需要掂量这么做值不值得。

朱志白根本体会不到顾展此刻复杂的心思,只对他长时间不表态感到了不耐烦,而且在他看來,省委一把手都有指示了,举个手表决这样的事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他打破满屋沉默,冲顾展道:“顾厅,举个手而已,有那么难吗?还是抓紧时间吧,我和前进房间里还等着一屋子人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提醒了顾展。

无论孟谨行有沒有罪,在这种时候,大批老百姓齐聚专案组施压要求放人这样的举动,到哪儿一级党委政府都是很犯忌的事情,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如此。

既然阳谋玩不成了,那就玩阴的。

罗民会玩挑拨离间,他顾展也会玩这一招。

他立刻一拍脑门道:“差点把老百姓和记者的事忘了!既然罗书记有了指示,各方面的证据也很充分,咱们也沒必要再多此一举搞表决了。”他很豪气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道,“马上释放孟谨行、钟敏秀和陈运來!琰伟、小尤还有前进分头去放人,志白马上去知会记者和群众,劝他们放心回去。”

顾展那个“劝”字说得很重,赵晓波长期待在领导身边,对语言和文字都很敏感,在朱志白笑嘻嘻领了任务出去的时候,他把头凑到叶琰伟边上询问來了哪些新闻单位?

众人一起走出顾展房间的时候,他借口罗书记还在等他回去汇报工作,匆匆上车就走了。

……

孟谨行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从昨晚陈、朱二人离开后,除了看守他的人,就再沒有其他人进过这个房间。

横竖无事,能不能出去也不是他自己能掌控的,他干脆利用这个时间,盘腿坐沙发上闭目梳理示范区的工作,倒使他在许多事情上又有了新思路,而有些过去沒想明白的问題,也突然有了突破性的想法。

陈前进和梁林卿推门进來看见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都不由对他的镇静暗暗佩服,这种风吹不动的特质,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尤其以孟谨行的年龄与阅历,能做到如此淡然自若,陈、梁二人都觉得,无论有沒有后台支撑孟谨行,都首先需要他本人有强大的自信和定力才行。

听到声音,孟谨行睁开眼睛,陈前进先走上一步道:“小孟同志,关于你的问題都查清楚了,专案组已经一致决定,对你解除羁押。”他伸出两只手掌紧紧握住孟谨行的手,用相当动情的语调说,“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多理解!”

陈前进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是态度和善,虽然在审讯受阻时,脸色也相当难看,但总算一直都表现得和颜悦色,孟谨行自然不会拂他面子,因而也用力回握他的手说:“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我能理解。”

陈前进一只手仍拉着孟谨行的手,另一只手在孟谨行的手背上拍了又拍,“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呐!”他继而转身为孟谨行介绍身后一直沒有说话的梁林卿。

孟谨行微笑着倾身伸出手也与梁林卿握了握。

“小孟同志,对不住啊,让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梁林卿说。

“两位领导快别这么说,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可能循私情。”孟谨行道。

“走吧,我们送你出去。”梁林卿道。

孟谨行沒有马上动,而是问:“两位领导不知道方不方便告知我,钟敏秀同志和陈运來目前的调查情况怎样?”

梁林卿与陈前进对视一眼笑道:“他俩的问題也清楚了,都可以回去了。只是……”梁林卿脸上现出一丝犹豫,“陈老板的情况不大好,需要先入院治疗。”

“什么?”孟谨行猛然变色,“你们对他用刑了?”

陈前进连忙说:“孟主任,审陈运來的另有其人。”

孟谨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对罪犯尚且要讲人道,何况他只不过是一名怀疑对象!无论是谁对陈运來用了刑,我私人都会替陈运來追究到底!”

梁林卿与陈前进同时愣了一下,沒想到孟谨行竟然是不留隔夜仇的人。

陈前进愣过之后就是一阵狂喜,付晓波的恶梦马上要來了,这种时候他如果不适当地踩上一脚,那他就不叫陈前进,干脆叫陈倒退算了。

“孟主任,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算了。不管怎么说,你本人也是党员干部,帮助一名私人老板找自己同志追究这种事情,以后大家面子上……”陈前进以退为进开始浇油。

陈运來被逼供的确让孟谨行心头生痛,但他并不会因为急怒攻心,而看不出陈前进在火上浇油。

只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反击这种事情一定要又快又准又狠。

他的嘴角斜斜地撇了撇道:“两位领导司法经验丰富,应该比我这个年轻小子更懂得司法公正的意义在哪里。何况,我党历來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我们怎么能因为是党内同志犯错误,就为其粉饰太平?”

他说着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遇到不公的事就转不了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二位领导见谅!”

“孟主任客气了!”梁林卿立刻说,“难得你一腔正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感到汗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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