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第275节

龙世森立刻对支付十万元大米款一事表示拒绝,他认为这是原则问題,公安局应该尽快破案,将诈骗犯绳之以法,由诈骗犯來承担还款责任。

蔡匡正当即反驳,认为马振云本人拒不报案、信访办和商贸局、教育局隐瞒该案,都使得警方丧失了最佳办案时机,不仅给许建国躲避藏匿提供了时间机会,也大大增添了营救孩子的困难程度,因而以上四方对此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波听了这话也想辩驳,但上午他刚刚因为希望小学的问題被章广生狠狠骂过,这时候不敢再开口为自己辩护。

但龙世森和蔡匡正却争执不休,直到章广生拍桌喝止,他们才各自气鼓鼓地闭上嘴巴。

有关钱的问題,最后都沒有一个定论,除了孟谨行,每个人都认为两桩案子一码归一码,章广生下的唯一死命令就是必须救出孩子,至于怎么救,似乎除了跨省与当地政法机关沟通,别无他途。

从县政府开会回來,孟谨行疲惫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吸烟。

他是在农村工作过的干部,深知偏远落后农村群众的疾苦,也明白他们对法律的无知。马文龙被一批受坑骗的老百姓绑架,就如同当初观山村村民与雷云谣为迁坟所起的争执,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差别在于耒河的那些村民更法盲,把孩子作为利益之争的砝码。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坚持认为,章广生、蔡匡正的做法是达不到效果的,但他一张嘴,根本说服不了这两位在政法线上摸爬十多年的老警察。

果不出他所料,尽管第二次前往耒河由蔡匡正亲自带队,并与当地县政府、县政法委进行了面对面沟通,但蔡匡正不但与对方谈崩,还连孩子的面都沒有见到。

县委一方面向市委作了汇报,另一方面为此召开临时常委会进行讨论,四五个小时过去,围绕付不付钱,由谁付钱的问題,始终拿不出一个结论。

又是一天过去,市委反馈过來的消息是已向省委、省公安厅汇报此事,请省上与湘北省跨省协调此事。

接连一周,事情毫无进展,层层反馈下來的消息显示,此事已经捅至公安部,公安部对此案高度重视,专门发出公函,限当地公安局两个月内将孩子营救出來。

两个月!六十一天!一千四百六十四个小时!八万七千八百四十分钟!

孟谨行心里憋得慌,也急得慌,多耽误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孩子的危险就大一分甚至十分!

他终于下决心,要剑走偏锋把孩子救出來。

他找了妻子,又找了钟辉,他们都不认识在京城有份量的记者,焦急之下,他想到了刘战和秦婉华。

一番思忖后,他拨通了秦婉华的手机,这一次,她的电话是通的!

令他无比惊喜,也令他无比欣慰的是,秦婉华本人就是曙光报副总编,听了他反映的情况后,立即决定为营救孩子出一份力!

秦婉华向孟谨行推荐了自己的学生康岳,并于当晚就派康岳奔赴湘北省省城沙口,与湘北日报记者莫柏一起前往蓝利县。

孟谨行与秦婉华打电话的时候,曹萍正好在,他一搁下电话她就说:“那个地方民风彪悍,两名记者都是文人,就算一个是湘北的,但这些村民既然敢做绑架的事,也要防他们动粗伤着人。我爸在湘北军区待过,有几位叔叔跟他一直有來往,我替他们借辆军车吧!”

孟谨行觉得有道理,她立刻开始打长途,一番交涉以后,果真那边同意了。

孟谨行赶紧给康岳打电话,让他到沙口后,去湘北军区取车,并请他与自己随时保持联络。

孟谨行虽然内心焦虑不安,但示范区有大量工作要做,他不可能把所有精力只用在这件事上,只能让冯林替他跟进此事。

也是恰在此时,孙飞等人在青坪村向村民宣传迁村工作时,与村民起了冲突,孙飞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消息传來时,孟谨行正在会见米国的一个药业集团代表,不得不中途中断谈判,带着示范区派出所的警员匆匆前往青坪村。

胡四海把车开得飞快,孟谨行在车后座听取楚远更详细的汇报。

“……大致就是这么个经过。现在问題的焦点就是青坪到底有沒有钨矿!那位來青坪修路的老板,言之凿凿极为肯定他手上的报告是正确的,村民认为是政府在耍他们,目的就是想把他们赶出青坪,然后大肆开矿。”

孟谨行浓眉深锁,疑云在心头久久围绕。

当初如果沒有省地勘院自认报告乌龙,他很可能真的会被翁灿辉撸下來。但当一切都渐渐平静,他也找到了矿采开发的可行之路,居然到青坪修路的人,手里拿着勘探报告说青坪有矿脉,直接导致在村里宣传迁村的孙飞等人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到底哪份报告是真,哪份报告是假?

第209章青坪镇场

车刚到青坪,就被等在村口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孟谨行从车上下來,便有不少村民纷纷出言指责孟谨行太让大家失望。

孟谨行一言不发,让大家先消掉点心中的火,才找了个居高点站到上面,大声对着众人喊道:“乡亲们先静一静,听我说!”

好在孟谨行一直以來的所言所行广泛受到百姓们的认可,所以尽管大伙儿心头有火,说话也很不客气,但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抱着极大的希望,觉得他只要能來,问題一定能得到解决。

“乡亲们,我也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修路的老板手里拿着勘探报这份报告是真的,我觉得,是好事!”

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那是不是我们不用迁村?”

孟谨行停顿着环视黑压压的人群,略作酝酿后诚恳地说道:“乡亲们,党和政府都是为群众服务的!迁村的决定,并不是屁股指挥脑袋,或者是拿老百姓耍着玩。那是因为青坪多年來无序开矿已经对这片区域的土壤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污染,轻度污染现在可以通过超富集植物与经济作物间种來解决,中度、重度污染也有化学环保措施解决,但后两种是需要时间的,在一定时期,会给大家造成一定的影响。而且,青坪这些废弃的矿坑,需要重新植绿,人口密集度的多少都会对此产生影响……”

“你说的这些,区里來宣传的时候已经都说过,我们不想再听!”有人大喊着打断他,“我们就想知道,青坪到底是不是有钨矿?为什么瞒着不让我们知道,暗地里却让外面的人以修路的名义偷偷來开采?”

孟谨行苦笑道:“乡亲们呐,有沒有钨矿,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那位修路的老板说了算的!万一,他探到的是未采尽的废矿呢?而且,这件事,示范区比你们知道得都晚,何來隐瞒一说?”

他抬起手來朝众人点了点说:“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如果有钨矿,青坪迁村的条件,与其他几个采矿区的迁村条件肯定是一样的,不会存在厚此薄彼的情况,大家完全不必有什么顾虑!”

刚刚打断他的人又插道:“我们要的不仅是这个!区里不是说,中央文件已经有了吗?既然这样,如果这里有矿,我们不希望由外面的人來开采,我们村完全可以集体承包!”

孟谨行道:“具体怎么做、怎么谈,那都是要建立在有矿的基础上!你们的想法,我今天会带回去给示范区的其他领导,也会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但是,也请乡亲们不要听风就是雨,给我们一点时间,重新邀请省内甚至是国内有勘探权的机构,对青坪重新做一次勘探,把有无矿床这件事先弄清楚,然后我们再來谈其他的!”

青坪的村支书冯光明这时走了出來,面朝众人说:“大伙儿都听到孟主任说的话了,都散了吧,有什么问題等勘探完了再说!”

冯光明一出來说话,孟谨行心中便有几分数,村民们闹成这样,并不完全是自发的。

他当即沉声道:“先不要急着散!这个事我们说透了,再说说今天聚众打人的事。把示范区的工作人员打得断了肋骨进医院,乡亲们,小孙这段时间以來常常和你们吃睡在一起,甚至经常跟你们一起干农活、上山护林,跟你们的孩子沒什么两样,你们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下面有声音传出來,“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伤的!”

孟谨行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啊,我们常常说法不责众,所以一有纠纷就会群起而攻之,反正出了事谁也不知道是谁!好,既然如此,我只能拿村干部是问了!”

他的目光投向冯光明,“冯支书既沒有做好适当的宣传工作,也沒有在村里做普法宣传工作,使群众具备必要的法律观念,证明你不是一名合格的支书,我看就地免职吧!”

此话一出,冯光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人群骚动起來,孟谨行目光直扫人群中央,说道:“如果有人因为冯光明被免,要來找我麻烦,我等着!但是,我警告这些人,不要老想着挑唆其他乡亲给你们当垫背!”

在桑榆的几个村,老百姓都知道孟谨行平时待人亲切,很喜欢与村民打成一片,但生起气來动手打人的事也会做,而且从來手下不留情,并不是一般意义上那种小心谨慎、书生型的干部。

而村干部们则知道身处官场的孟谨行上头有人,平时行事说话和蔼,轻易不批人,但谁踩了他的线,他也会把对方弄趴下。

所以,他这番话说出來,无论一般群众还是村干部,都觉得不是威胁,而是大实话,才出现的骚动一下沒了。

孟谨行扫了一眼站在自己左侧的筹建办工作人员,问道:“谁是青坪的包村干部?”

一位二十出头的大眼姑娘走了出來,“主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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