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第194节

月上中天,客人散尽。

孟谨行、邬晓波、赵涛挤住在许力儿子的房间,邬晓波重提孟谨行刚刚问的问题。

“种植基地有条引渠是从北坡上来的,我察看后发现,水源被污染了。”邬晓波说,“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所以在没有确认前不在村民面前提这个,也是怕他们听了恐慌。我建议你回去找相关部门来检测一下,那条河原本很清澈,今天我看到的却是一条浑水河,里面大量的死鱼。”

孟谨行的心头一下压上了巨石,整夜没能入睡,天未亮就带着赵涛一起去了大凤山的北坡。

大凤山是孟谨行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对北坡更是熟悉,那是梁小山失足之处,也是卜凤珍、梁坤母子说出真话的地方。

不同的是,以往孟谨行都是从山上往下望,这一次他是从山脚绕到北坡底下。

北坡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凤起河,以河为界,河南面是观山村地界,河北面则是青坪村的地界。

孟谨行与赵涛来到河边,沿着湍急流淌却水面浑浊的凤起河往北岸的上游望去,沿河零星散落着一座座简易棚子,棚子的下面置放着一些设备,地面上堆着黑灰sè的细沙。

“要不要到对岸去?”赵涛打量着周围的地形问孟谨行。

孟谨行点点头,但马上又说:“沿上游走,绕到东面的青坪山,我们往山上走。”

从沿岸那些棚子和里面的设备来看,青坪山后面应该有矿厂存在,凤起河浑浊的河水应该就是拜矿厂所赐。

二人沿上游一路向东,遇到一对开手扶拖拉机的父子,孟谨行拦下他们,打听往矿厂去的路。

这对父子听说他们要去矿厂,神sè便不太友好,儿子生硬地说“矿上人都死光啦”,随即驾着拖拉机就走了。

孟谨行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凤起河下游沿青坪村流过,然后汇入丰水河,最后流入都江。

这条河受污染,不但意味着整个青坪村失去了天然水源,还同时意味着下游水源同时受污染。

二人花了一个多小时,上了青坪山,站在山头往下望去,一眼就看到山坳里的简易棚子、机械和一个个浑浊的水池,四周的山坡上寸草不生,到处是裸露的岩渣。

从山上下来,在山脚又遇到了那对父子,父亲这回主动拦住他们,询问他们找矿厂的原因。

孟谨行指指大凤山沿北坡而上的引渠说:“水受了污染,我们想找出源头。”

“你们是观山承包种植基地的老板?”那儿子说,“还是观山村好,引进的都是既赚钱又没污染的生意,哪像我们青坪,简直成了垃圾场!”

孟谨行立刻问:“好像以前没有矿厂啊?”

那父亲叹着气道:“就是去年十一月份迁来的。你们看看,才这点时间凤起河就这样了,要是再过个几年,青坪恐怕真连活人都没有了!”

“村里没人管吗?”赵涛插问。

“这本来就是镇里请来投资的老板,占的地都是村里镇里同意的,谁会管啷个?”那儿子白了白眼睛,一腔的愤懑。

“山坳里原来是水田吧?”孟谨行问。

“可不是!”那父亲答,“以前田可肥喽。现在全由村里作主租给了矿厂,租地的人家每亩地每年拿200到300不等的补偿。”

“这钱能弥补你们原来的收成?”孟谨行又问。

那儿子冲冲地说:“事情都是上面定的,咱们没说话的份儿,能不能补足都这样了!为这事,五一村老邹头替我们村的李家兄弟去县里,结果状没告上来,老汉的脚却被人打折了,到现在还床上躺着呢!”

孟谨行大惊,“老邹头被人打了?”

“你认识老邹头?”那儿子惊异地问。

这时,那父亲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人来过村里,就是被观山村人捧为大财神的孟乡长!

认出孟谨行,父子俩一下热情起来,愣要孟谨行他们上拖拉机,父子俩载他们去矿厂实地看看。

拖拉机“突突突”一路直奔山坳。

孟谨行终于知道这对父子姓仇,父亲叫仇永康,儿子叫仇余年,而山坳里那家矿厂因为老板叫毛福生,取名毛氏矿厂。

听到毛福生的名字,孟谨行和赵涛都呆了一下。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呢?

二人都缄默不语。

来到山坳,孟谨行近距离看到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这里就像当初的下湾石场,沿山坳用围墙划出偌大的厂区,所不同的是,当初下湾石场是就地取材用石块垒的围墙,这里只是简单的用竹跳板象征xing地圈出厂区。

透过竹跳的缝隙望进去,厂区的车间就是一个个简易棚,隐约能看到棚顶底下一块大木板上钉着电闸,棚子下边是大池子,隔着老远的距离,孟谨行他们依然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仇余年站在竹跳围墙尽头,往里斜指着对孟谨行说:“那位置还有一个大池子,下面埋了很粗的管子,一直通到外面。”

“能找到出口吗?”孟谨行问。

“我带你去!”仇余年说着往西面走,孟谨行他们都跟了过去,在河边的草丛里,仇余年扒开一堆凌乱的杂木,孟谨行一眼看到了那个足足有30厘米直径的水泥暗管,管壁上尽是黑灰sè的矿泥。

孟谨行眉头深锁,对仇家父子说:“这件事我回去要仔细调查,为免打草惊蛇,希望你们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来这里看过!”

仇余年年轻人心xing,听孟谨行这样吩咐,立刻感觉自己像肩负了神秘使命,很是郑重地点头之余,还探头探脑地打量起周围环境。

出山坳后,孟谨行请仇家父子送他去了老邹头家。

这位老状讼看到孟谨行,昏花的老眼里滴出了浑浊的泪水。

“孟领导,你要给青坪人作主,给我老邹头作主啊!”老邹头拉着孟谨行的胳膊泣不成声,“毛福生是地地道道的流氓!打着投资的旗号骗了镇里骗村里,骗了村里又骗村民,他是要害死青坪人呐!”

第148章翁氏丰碑

“老邹头,不要急,你一点点把事情告诉我!”孟谨行替老邹头顺着胸口说。

老邹头半躺在床上,叹着气说:“听他厂里的人说,他的厂子本来是县里招商引资来的项目,去年因为扰民、污染等原因,被县里下令整改,改了几次都没通过,他就把厂子搬到山里来了。”

“我找过镇里,他跟镇里谈投资的时候,说是开铁矿选矿厂,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干这个。”老邹头愤愤地说。

“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做的是什么?”孟谨行问。

老邹头有些黯然,“具体我也不懂,只听他们厂里的人说,好像是搞什么金属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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