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第125节

“周老板?”孟谨行稍稍一愣后突然想到雷云谣经常提及的周叔,“哦,您说的是周伯韬周老板?”

“对,就是他!”肖云山说,“省内不少水电站都有他的投资,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谓相当丰富。”

孟谨行直到此时才明白,小小一个电站,本是惠民的一项基本建设工程,背后却牵扯到这么多实际问题。

晚上这顿饭,虽然摆在申城,作东的却是长丰县政府,宾客自然是当天参加专题会议的各位领导,翁灿辉没有来,派徐非凡作了代表。

孟谨行跟在肖云山后面一一敬酒,听着那些云里雾里的褒奖,直喝得天旋地转,最后怎么回的酒店他都全然不知。

第二天醒来,看着旁边床上俯趴着不停干呕的孙飞,他苦笑着伸手往兜里掏烟,烟没摸着却摸出一把名片来,细一看,全是昨天参会的领导们不对外公开的名片,清一色“9”字当头的模拟手机号码,意味着孟谨行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找到他们。

翁灿辉的影响力果然是强大的,昨天之前,孟谨行无论走进哪个部门都和这些领导搭不上话,昨天以后,他却拥有了与他们直接联系的资格。

所以,官场之上,将才自身本领强固然重要,能在适当的时候遇上明主也极为重要。

当然,翁灿辉算不算明主,孟谨行也不敢肯定。

第096章白楼探谣

孙飞被留在申城趁热打铁办理相关手续,孟谨行到市政府取了自己的车,本想马上返回桑榆,但想到雷云谣说过这几个周六都在报社值班,立刻往报社开去。

到报社门口,他从传达室打电话进去,结果出来的是钟辉。

“钟老师今天没休息?”孟谨行以为雷云谣在后面,一边问,一边向大门里面探头张望。

“别看了。”钟辉说,“小雷请了几天假,好像是病了。”

“病了?”孟谨行自那晚在创天国际与她分开后,一直没联系上她,知道她生了病,心一下慌了,“要请几天假,那是病得很重?”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她妈妈帮她请的假。”钟辉说。

“谢谢钟老师,我去看看!”

孟谨行说完转身就跑,钟辉似乎在他后面说了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见。

市委领导大部分都住在位于东郊的“小白楼”,那是建于九十年代初期的一片别墅区,十六栋建筑通体白色,故而得名。

福特在小区门前被拦了下来,门卫大爷很认真地查询孟谨行的身份,他在手套箱里一顿翻找,才把上次来时雷云谣给的小白楼专用出入证找了出来。

“年轻人,你很少来啊,我们年纪大了记不住脸,还是把证贴在玻璃上吧。”大爷把证还给他,善意地提醒道。

孟谨行嘿嘿笑着应了,依旧把证放回手套箱,他还是觉得贴玻璃上太张扬。

谢过大爷,他缓缓把车开到三号楼前停了下来。

据说,一、二号楼是前两任市委书记住过的,作为申城人民对他们所作贡献的感谢,这两幢楼一直没有被收回,但也再没人来住过,两位老领导即使来申城也是住宾馆。

孟谨行关上车门,快步跑上台阶,直接摁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位四十出头的阿姨,腰上系着花围裙,头发往后梳成干净的发髻,上下打量着孟谨行礼貌地问:“请问找谁?”

“您好!”孟谨行欠欠身说,“我叫孟谨行,是云谣的朋友。听说她病了,特意来看看她!”

他说话的同时,将刚刚路上买的水果篮拎到阿姨面前。

阿姨的脸上现出了狐疑,并没有接孟谨行递上来的果篮,而是说:“请稍等。”说着还把门重新关上了,差点磕了他的鼻尖。

孟谨行愣愣地站在那里。

当年孟家也有过阿姨,他不知道是否也曾这样对待过上门的客人?

足足过了有四五分钟,门开了,阿姨面无表情地看孟谨行一眼说:“请跟我进来。”

冰冷的语气令孟谨行不由自主背生寒意,他轻轻吸一口气,举步跟上,并顺手关了门。

穿过宽敞的玄关和内廊,跟着阿姨刚拐进客厅,孟谨行就看到沙发上开心说笑的雷卫红和一名中年妇人,在她们的身边分别坐着雷云谣和姜忠义。

雷云谣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是雾霭,孟谨行从里面读到的尽是难过与无奈,让他稍感宽慰的是,她看上去并无病容。

姜忠义得意地跷着二郎腿,双手平伸搁在沙发背上,小眼睛里尽是不屑与鄙夷。

“阿姨,我听说云谣病了,来看看。”孟谨行上前将果篮放到茶几上,然后交手放在襟前,直立于雷卫红面前。

雷卫红看都没看孟谨行,而是对站在沙发外围的阿姨说:“小毛,帮我打个电话到门卫问问,现在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放进来?”

小毛答应一声正要走,雷云谣一把握住雷卫红的手说:“妈,你别为难人家大爷,是我给了谨行出入证。”

雷卫红闻言,冷冽的目光终于落在孟谨行脸上,“进小楼的出入证是要到机关事务局办理的,我们每家都是按人头领的。云谣把她的出入证给了你,哪天门卫换了人,她就有可能回不了家。所以,小孟乡长,你懂的!”

孟谨行从小听惯母亲与姐姐的温言软语,即使过去忙于读书不太接近其他女孩,但凡是认识他的人大都愿意与他亲近,从未碰到过像雷卫红这般态度的,如果对方不是雷云谣的母亲,他肯定自己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

“我一会儿走的时候会把出入证给云谣留下。”他说。

“也别一会儿了。”雷云谣道,“你也看见了,云谣很好,没什么病,你直接回吧。”

她说着就吩咐小毛:“小毛,你跟他出去拿一下出入证。还有,让他把这水果拿回去,我们家没人吃这个。”

孟谨行的心脏一阵紧似一阵,双手指关节用力绞在一起瞬时变得惨白,他用自己的教养努力维持着礼貌:“阿姨,那我先告辞了。”

他伸手去提那个果篮,余光扫到姜忠义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口钢牙不由咬得生疼。

就在他的手握住篮把的时候,雷云谣温软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地对着雷卫红说:“这些水果都是我喜欢吃的,不需要再提回去!出入证我既然给了他,当然也会给自己另外办一份。”

雷卫红保养得体的脸上立刻布满了黑云,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便发作,只能按着怒气道:“云谣,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雷云谣已经走到孟谨行边上,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朝他看了看后,面对雷云谣说:“妈,我不清楚你为什么非得这样,但我很清楚自己要选择什么样的男人,我爱谨行,谁也不能改变!”

“雷云谣!”雷卫红终于按捺不住,一下站起来,伸出手指着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让啸天的脸往哪儿搁!”

中年妇人和姜忠义同时窘迫得无地自容,姜忠义恶狠狠瞪着孟谨行,满腔不甘全都撒在孟谨行身上,中年妇人倒是很快调整了情绪,到雷卫红面前,把她一直伸着的手按下来,扶她坐下,充当起和事佬:“雷部长,消消气!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样,说起情啊爱的,嗓门都比我们大!等你过一阵再问他们呢,说不定连谁谁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和我们那会儿是大不一样了!”

雷卫红对女儿当着外人忤逆自己,实在感到难以容忍,而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之所以敢于这么大胆,自然全是孟谨行的功劳,这更让她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她绝不能便宜这小子!

但是,雷卫红不是普通的妇人,这个经历过人性沦丧年代的中年女人,今天不仅仅是市委书记的夫人,也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更是都江市委书记慕新华的秘书葛红云的母亲。

她大半辈子致力于塑造一个权力家庭,自然也深谙如何打击敌人才是最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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