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想得开。”小黑笑了笑，“那挂了，再联系。”
林小冬怔了一会儿，拉开了窗帘，夜已深，窗外很是安静。
第二天一早，林小冬联系了王志运，报了自己下榻的酒店，王志运很快过来接了他，径直向着目的地前去。
路，王志运笑着道：“小冬，在地方是不是挺充实的？说实话，我一直想到地方去，可是这边的事情太多，老爷子也不建议我现在到地方去，苦恼得很。”
林小冬笑着道：“地方的事情你不应该问我，立是一个很好的咨询对象，至于说苦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社会哪儿没有苦恼？”
王志运笑了笑：“说得也是。这次找我爷爷，为了什么事？”
林小冬看了王志运一眼：“如果不是我早认识你，真的很难想像你在纪检单位工作。”
“呃，你是说我话太多了？”王志运怔了一下，“其实我也是跟你能说几句，平常我跟谁说去？再这么下去，我非得憋死不可。”
林小冬莞尔道：“该憋要憋，这是纪律。”
“所以我才羡慕你啊。”王志运郁闷道，“现在我才知道，责任越大，压力越大。”
“得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要是觉得累，可以换你堂哥。”林小冬揶揄道。
王志运笑了笑：“他？已经残了，出国旅游有段时间了，真想不到他还是个多情种子，算了，这些家丑不说了。”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地方，在门口停下，自有人开走，王志运与林小冬并肩而行，一进院子，便看到一位老者，正在一块菜地忙活着。
不是吧？又是这一套？林小冬哀号了一声。
第1690章 请你吃萝卜
一次与王老见面，是一个雨天，当时的老人正在田里拔草，而这一次是一个艳阳天，老人也在田间，却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远远地，老人直起了腰，冲林小冬扬了扬手：“过来，吃萝卜！”
林小冬呆了一呆，王志运笑着道：“去吧，我有一阵子没敢来了，真怪，这萝卜怎么吃不完。”
说罢这些，王志运直接拐了个弯，去了另一间屋。
林小冬摇了摇头，迈步过去，老爷子正在身边的一只水桶里洗萝卜，萝卜不大，又细又长，却是透着一股水灵，林小冬接过，连皮都没有剥，直接塞进口大嚼了起来，入口脆甜。
“王老，这些萝卜应该是绿色无公害的蔬菜吧？”林小冬居然还有闲情调侃老爷子一把。
老爷子笑了笑：“如果觉得口味还行，走的时候带一点。”
“我空手而来，真是失礼。”林小冬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位老人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敌意。
王老轻轻一笑：“你能带什么礼物？还有什么礼物能够入得了我的眼？”
这话说得相当霸气，不过也有霸气的理由，到了王老这个层次，还有什么没见过？
林小冬却是道：“皇明别的不多，是蔬菜多，下次来，我给你带些种子。”
王老笑了笑：“下次我要是没见到，我打你的屁股。”
一老一少俱皆放声大笑，王老忽然笑容一收：“走，到那边坐。”
菜地的尽头生着成年的葡萄，已经分不清枝叶属于哪根枝干，藤蔓纠葛在一起，在头顶连成了一片浓浓的浓荫，荫下，是一排木制的长椅，老爷子走过去，拍着身侧示意林小冬坐下。
林小冬坐了下来，不远处有警卫虎视眈眈地看过来，王老揶揄道：“这帮小东西，好像谁都想害我一样。”
林小冬笑道：“王老，您也得理解一下，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王老挥了挥手，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林小冬探头瞅了一眼，竟是一包自制的卷烟，不由一呆：“您抽这个？”
王老道：“有劲，现在都叫什么烟啊，娘娘腔。”
林小冬还是头一回听人说有娘娘腔的烟，不由莞尔，伸过手：“我也抽一根爷们儿烟。”
两口下去，林小冬只觉满嘴苦涩，只敢把烟夹在指间，不敢往嘴送了，王老也不点破，神情淡然道：“小家伙，有事说事吧。”
林小冬知道进入正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王老，其实本来我也不想惊动您老的，不过王书记有些事情做得不是太厚道，天下一家，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聊一聊。”
王老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道：“你跑到我这儿告国庆的状，我没听错吧？”
“王老，您听我说。”林小冬沉声道，“千佛产业您老应该知道一些吧？总部在沧州，您老要是不知道详情的话，我可以向您汇报一下。”
林小冬把千佛园的产业仔细说了，一并汇报了要打造千佛家的理念，王老不住点头道：“这个理念不错。”
见王老肯定了这个想法，林小冬心头微定，道：“不过您侄子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王老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林小冬轻描淡写道：“我也不瞒您老，在沧州做书记的立已经顶了一阵子，无奈他要服从省里的决定，所以千佛园的建设遇到了障碍。事实，对于我来说，千佛园的发展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立如果能够做大，政绩都是他的，最多他谦虚一些，说我是创始人，但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只不过有一个情况我认为是需要向您说明的，那是千佛集团的现任老总姓贺，叫贺诸修，天下也只有一个贺诸修吧？”
王老目光精光一闪：“你想说什么？”
林小冬不为所惧，道：“我只想说事实，据我对他的了解，贺诸修毕生的愿望是在医学方面为百姓做贡献，而且这个贡献已经很大了，目前市场的治疗白血病的药物、抗癌的药物都是出自于千佛集团，更重要提，这些药物在海外的价格很高，但是在国内售价并不高，而且，千佛集团成立了自己的千佛医院，来这里治病的病人花费并不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王老，不需要我解释，您也应该明白贺诸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小冬接着道：“现在千佛园的发展受阻，您觉得贺诸修会同意么？如果说他只是做生意赚取利润，或许首长不会过问，但这造福于百姓的事情，您觉得呢？”
王老忽然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林小冬忽然笑道：“王老，您对我的戒心很大啊，您是不是觉得我跟您说这些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嫌疑？”
王老吸了一口烟：“据我所知，王家跟你并不是一道。”
林小冬笑了笑：“王老，您的格局不应该这么低，依您所见，我应该不闻不问，乐于见到王书记与贺诸修磕，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对吧？”
王老不说话，林小冬却是道：“立是我朋友，我不想让他为难，志运跟我的关系也不错，我也不愿意见到志运受到牵连，这是我的实话。”
不等王老开口，林小冬又道：“这是从私人角度的解释，是小我。而从大我来出发，您不觉得王书记的格局有点低了吗？我承认，王志华的事情让他对我心生忌恨，我理解，但是从为百姓谋福祉的角度出发，您不认为这么做，是对百姓的一种伤害吗？为官的宗旨是什么，我想他应该已经忘了吧？”
王老若有所思，林小冬接着道：“天子之怒，我想他也承受不了吧？或许是您，恐怕……天下大同，王家虽然跟我有诸多的误会、诸多的矛盾，但王家有更多我欣赏的人，一人之恨，牵扯到家人和家族，我觉得这不是一方封疆大吏的行为。”
王老这才缓缓道：“你想让我劝劝他？”
第1691章 软硬兼施
林小冬微微一笑道：“王老，您误会了，我觉得您对我的认知还不够全面，还是有些偏差，我这个人向来以和为贵，从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王老，我没有炫耀的意思，早在我还在县里任职的时候，也有一位像王书记一样的存在，他姓穆，王老应该有点印象，现在是什么结果，您也是知道的，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安安心心的工作，对得起这份工资，对得起这份职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行了。为了一已之恨，而去损害百姓的利益，损害党的事业，这样的人，位置再高，官再大，也会受到百姓的审判的，人在做，天在看，其实不仅仅是天在看，还有天更厉害的人在看，何去何从，您老自然心里有数，其实，携手并进，和平发展，这样不是更好吗？”
王老已经领教过林小冬的厉害之处，只不过他说得如此大义凛然，非但没把王国庆放在眼里，连自己的虎须也敢挠几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只不过王老痛定思痛，对林小冬的胆大包天倒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是一个，不仅仅是要国庆收回对千佛园的成命，还要他罢战，小家伙，你是不是有点心虚？”
林小冬笑着道：“心虚当然是有的，谁也不想去惹麻烦，对不对？现在的皇明需要齐心协力地去发展，齐心协力是前提，目前我正在向这个方向发展。其实说白了，无论是王老您，还是您的下一辈，又或者是目前的年轻一辈，无论在什么位置，进步才是同一个目标，如果仅仅是为了泄愤而把这个目标置于脑后，那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如果因此而牵连到整个家族，那更加不明智了。况且，我光脚不怕穿鞋的，真要撕破了脸，我乐于奉陪，不过王老也该知道，几大家族，承我情的不少，如果真动起干戈来，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啊，我想，有些人是不介意坐收渔翁之利的，也有些人也是不愿意见到我败下阵来的。”
林小冬大义凛然，又步步紧逼，王老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不过他倒是挺喜欢这个敢于说话的小家伙，微微一笑道：“话说完了？说完陪我一起种菜去。”
林小冬瞬间石化，他够不按常理出牌的了，没想到王老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王老没有像次那么咄咄逼人，可见自己的话对他还是有所影响的，事实，王老是一个聪明人，相之下，王国庆不那么聪明了，当然，林小冬说这么多，也并非都是虚言，只不过他真的不想陷入力量不平等的博弈之，王国庆再不堪，他也是自己的级，真给自己小鞋穿，也够自己吃一壶的。
不过林小冬也不是没有后手，目前的形势而言，虽然王国庆是一个巨无霸一般的存在，但自己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只不过那需要以事论事，要真是扛不过，最多自己再换个地方。
一念及此，林小冬便不再多想，到时候见招拆招吧，便安心地陪王老种菜去了。
不但种了菜，午王老居然还留林小冬一起吃了个饭，虽然都是些素菜，但这个规格已经很高了。
王志运当然也有份儿参加，暗自咋舌，居然有种林小冬才是王老孙子的错觉，而席间，王老更是毫不客气地批评王志运的“无能”，王志运满头满脸的黑线，林小冬掩口偷笑，也只能偷笑。
吃完饭，王老需要休息，林小冬主动起身告辞，王老居然送了送，临走的时候才道：“小家伙，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带菜种。”
林小冬笑着道：“我不会忘。”
出了来，王志运极其郁闷：“小冬，我有点吃醋了。”
“你吃毛醋，王老这是在鞭策你，同时也是在捧杀我。”林小冬的头脑非常清醒，笑着道，“这证明，他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可不能像你那个无脑叔叔一样，尽干些损人不利已的昏事。”
王志运吐了吐舌头：“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了，你估计是什么后果？”
林小冬淡淡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么？”
王志运怔了怔道：“像你这么行事别拘一格的人才，还真不会在乎，我发现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那你也来做一件让我佩服的事看看？”林小冬斜着眼道。
王志运笑道：“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有空儿到皇明去看看我，我很想知道你叔叔知道之后是什么表情。”林小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不敢，当我没说。”
王志运笑了起来：“你的心眼儿真够坏的，你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他告白，王家跟你的关系其实很好，要是再对你不利，是在打王家主事人的脸是吧？”
“你想多了。”林小冬不屑道，“其实这是为你好，不怕告诉你，现在跟我结交，这是主流啊。”
王志运呸了一声，却是道：“这不正在结交吗？”
“送我去机场吧。”林小冬看了一眼时间，“唉，事情好多。”
林小冬说的没错，皇明现在百废待兴，需要林小冬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一回到皇明，伊娃的电话便追了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她发过来的资料，林小冬把这事给忘了，赶紧坦白，自己从京都刚回来，这看。
伊娃气得直跺脚，直接挂了林小冬的电话。
林小冬摇了摇头，脾气还不小，不过自己确实有些不尊重人了，赶紧去看资料，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阅读下去，他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伊娃的调查严格说起来，并不被认可，所以调查的方式较隐蔽，但是调查出来的东西却是让林小冬很有些吃惊，郁达江的案子根本还没有结束，虽然王国庆要求叫停，但省纪委并没有停下，玩了一招漂亮的阳奉阴违。
第1692章 自曝家丑
国资委那边的情况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所辖的正信集团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账目来往，完全是市财政与科技公司的转站，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科技公司会付给国资委百分之零点五的手续费，而这笔钱都进入了小金库。
这是一个顺带着查出来的违纪情况，令案调查，不过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却是发现，这些转账都有常委会的决议，也是说，这些钱是经过常委们的同意转出的。
既然这些钱经过正信集团的账户都要付手续费，那么这些钱由市财政借出，按理说也应该会有好处费，但是这些钱在账面根本没有查到，要说没有一点点的猫腻，这绝对不可能，那么这意味着这些钱很可能进入了私人的口袋。
考虑到这是常委会的决议，伊娃从最严重的角度去考虑，严重怀疑，皇明的班子集体烂了。
林小冬的吃惊正来源于此。
皇明的老常委们，除了纪委书记常书勤之外，林小冬与其他的常委深入接触的并不多，如果真的如伊娃所担心的那样，那问题不轻，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弄个明白。
紧急把常书勤叫到办公室，林小冬毫不掩饰地问起这个问题：“老常，市财政借钱给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知道。”常书勤并没有掩饰，“郁达江在没有被双规之前，在一次常委会的确提到这事，说皇明工业基础薄弱，项目寥寥，现在李市长好不容易为皇明引来一个项目，现在项目发展遇到了资金的困难，短时间内也贷不到款，所以决定从市财政先拆借一部分资金过去。当时我是反对的，毕竟这不符合资金管理规定，但是，林书记，你也知道的，很多时候，这些规定对于领导来说是一纸空，最终表决之后还是通过了这个决议，好在资金在借出之后，很快又还了回来。”
“这样的事情有几次？”
“只有那么一次，郁达江是再糊涂，也不至于经常犯傻，万一资金飞了，那麻烦大了，而且……”常书勤低声道，“这个什么科技公司，我看是一个空壳公司。”
林小冬没有在这个问题纠缠，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对外宣扬。”
常书勤睁大了眼睛，其实作为纪委书记，对于这一类经济的问题具有天生的敏感性，只不过他有些不敢相信郁达江他们会这么冠冕堂皇地去收取好处了，现在见林小冬问起这个问题，又一再强调不要对外宣扬，常书勤感觉到，这里面恐怕真的有猫腻，而且牵涉到的可能还不止郁达江一个人，要知道，李萍原才是真正管财政资金的，这里面如果没有他的同意，恐怕郁达江也很难实施下去，也是说，他们在这件事情是达成了共识的，难道他们真的沆瀣一气了？
“老常，正所谓梁不正下梁歪，虽然不是绝对的，但是行下效之下，真的不敢保证。纪委也该显示一下威力了。”林小冬沉声道，“老常，我交给你一个任务，给我好好挖一挖县区的情况。”
常书勤微微一凛道：“林书记……”
“怎么？有什么顾虑不成？”林小冬沉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办法。”
“那倒不至于。”常书勤也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要挖，来狠的。”
林小冬抬头看向了他，常书勤吐出了两个字：巡查！
林小冬道：“这是一个方法，不过光靠市纪委，力量可能会有所不逮，不如这样，你选几名业务、党性都过得硬的纪委同志，成立几个专项巡查组，由他们带队，组织各县区的纪委同志，进行互查，这次巡查，必须沉下去，不要搞表面章，正好也检验一下县区纪检同志的成色。”
顿了一顿，林小冬又道：“现在的皇明问题很多，不破不立，脓血不挤出来，伤口永远不会痊愈，老常，让我们做一次恶人吧。”
两个人的碰头，拉开了皇明反腐的帷幕。
常书勤离开之后，林小冬的眉头拧了起来，板子总不能只打在下属身，刚刚他自己也说过，行下效，所以这一次他把焦点集在了这个案子。
为了弄清情况，林小冬让金世独找来了常委会的会议记录，很快便找到了常书勤所提到的那次会议，将记录复印了一份，装进了包里。
晚本打算去一趟丽晴那儿的，不过柳清漪搞了个突然袭击，打电话来说她和老妈带着昊昊来了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