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华的脸色有些发青,目光也阴沉了起来。
这时,门外一人道:“志华,你进来。”
王志华站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没说。
屋子里烟雾缭绕,老王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央,王父和王志运的父亲分坐两侧,虽然看不出他们的神情,但屋子里肃穆的氛围还是让人感觉压抑。
“爷爷,您的身体越来越硬朗了。”王志华拍了一记马屁,跟着道,“爸,叔。”
老王头摆了摆手,指了指远端的椅子,示意王志华坐下,待王志华坐定,这才缓缓道:“志华,你老实跟我说,你对林小冬都做了些什么?”
王志华早有腹稿,国外搞的那些东西是决计不能说的,当即道:“爷爷,您可能对林小冬不了解,但现在他已经显出非凡的能力来,与陆家交好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家似乎也倾向于他了,我觉得目前而言,他才是最大的威胁。级别达到正厅之后,与副省级虽然仅有一步之遥,但这道坎却是难以逾越的,高轩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踏实,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政绩。林小冬也不知道从哪儿拉来了一个大飞机的项目,全盘移加到了高轩的身,只要这个大飞机项目取得突破,高轩再进一步是势所必然,而高轩以及他的后台自然要承林小冬这个情,那么林小冬的再一层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这样进入良性循环,家、王家,恐怕只有喝洗脚水的份了。”
说到这里,王志华偷偷看了一眼爷爷,见其没有阻拦自己,便跟着道:“斗争,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成功的是对的,无所谓好计还是烂招,我查到沈碧茹是林小冬婚外的妻子,还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只是她人在美国,我鞭长莫及,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送回了国内,这个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可惜的是,我安排得不到位,反倒被人拿住了把柄。”
“志华说得不错。”内阁老王点头道,“我们一直都小瞧了他。”
王志运的父亲相对来说,职务并不高,不过跟林哲宇一起在科技创新工作小组工作,他的态度与内阁那位截然不同:“我倒是觉得林小冬没那么可怕,到目前为止,他好像一直都处于被‘迫害’的位置,而这一次,他只是把人还过来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这完全证明,他无意于王家敌对。”
老王道:“这是林小冬以退为进,他自己的事情见不得光,所以索性把包袱踢给了我们,此人狼子野心,极其恶毒。”
二王却是反对道:“哪怕真是这样,如果不是志华动作在先,他又怎么会甩包袱?之前他可做过任何损害王家利益之事?”
1596 年轻一辈
“面对对手,要的是主动出击,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可是,这个对手一直是你臆想之的对手,现在什么时代了?连我国在国际的一些国家都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还搞敌人的朋友是敌人这一套吗?”
兄弟俩人理念不同,相互指责了起来。
这时,老王头轻轻地咳了一声。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人都看向了老王头。
老王头却是没有表态,反而是缓缓道:“王家的振兴匹夫有责,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镇得住局面,你们兄弟俩也还能给一点助力,但是最终靠的还是年轻一辈。”
说到这里,老王头微微一声长叹:“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人才倍出啊,高轩、林小冬、立、林哲宇,都是佼佼之辈,当然,志华和志运也是不遑多让。志华,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志华不知道老爷子这番话到底蕴含着什么内在的意义,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王家的利益必须维持,所以在看了一眼父亲之后,咬了咬牙道:“无毒不丈夫。”
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二王的一声闷哼。
老王头微闭双目,似在考虑,又似在等着王志华继续说下去,过了好一阵子,老王头才睁开双目,淡淡道:“那两个小娃娃不要再作章了。”
王志华见老爷子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下一喜,恭敬道:“我记住了。”
“你出去吧。”老王头摆了摆手。
待王志华出了去,二王忍不住道:“爸,您这是由着志华走歪路子啊。”
大王勃然道:“什么叫歪路子?历史哪一位成功者敢说手没有沾过血腥?”
“叫志运进来吧。”老王头没有理会这对兄弟的争辩,从小到大,这兄弟俩的理念不大相同,老大显得激进,老二显得沉厚,不过最终也是老大取得的成绩要更高一些,所以在孰对孰错,老王头也没有一个定论。
王志运很快进了来,规规矩矩地坐下,腰板挺直,双目平视,锋芒内敛,与之前王志华的张扬截然相反。
老王头看在心里,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淡淡道:“志运,说说王强的事。”
王志运沉声道:“林小冬的父亲林国打电话给我,说是受林小冬之托约我见一面,见了面之后,把王强交给了我,期间一个字也没有说过,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后与林小冬取得了联系,林小冬只跟我说,岑老爷子干孙女的孩子都有人打主意,是不是岑老爷子不在了,有人不把岑家当一回事了?这事他不想闹大,也不想跟某些人正面对话,所以呢,人交给我。”
大王冷冷一笑:“好嘛,一个后辈,示威来了。”
二王却是道:“人家做错了吗?这事换成别人,捅出去之后,无论最终有没有定论,咱们王家的声誉势必受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他要是不怕自己惹火身,他也不会这么做。”大王坚持道。
“算是吧,用我们王家的声誉跟一个林小冬相,谁轻谁重还用得着争论吗?你不要忘了,之前的事情,首长对王家已经有了不同的看法,再这么图一时之快,最终受损的是我们王家。”二王沉声道,“你觉得你把目标搞错了,你要弄明白,谁才是我们最后的终极对手。”
“削其左膀右臂,只剩孤家寡人,又能奈我何?”
“笑话,至今,一个林小冬你没能削得掉,反而让王家狼狈不堪,林小冬简简单单的交一个人过来,我们老少三代在为此焦头烂额。”
“由此可见,林小冬此人非除不可。”
老王头威严道:“都少说两句,志运,我想,经过你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你觉得王家应该怎么办?”
王志运淡淡道:“首先要明确几个方面的情况,第一,咱们的敌人到底是不是林小冬,换一句话来说,是林小冬在招惹我们,还是我们在招惹林小冬。”
“当然是他招惹我们,帮高轩是明证,况且……”大王冷笑道。
“大伯。”王志运晃了一下手掌,“这个事情不用拿出来说了,换了谁,在自己的治下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一管到底的,这跟他是不是林小冬没有关系。”
“你……”大王勃然,老王头却是淡然而镇定道,“那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提。志运,你接着说。”
王志运轻咳了一声,接着道:“第二,林小冬没有跟踪咱们王家的任何一个人吧?还促成了小妹与立的亲事,而咱们王家呢,拼命想抓住他的把柄,恨不得将他踩得死死的,从这一点来说,是王家对不住他林小冬在先。我同意我爸的观点,如果林小冬真的撕开脸皮,他大不了不干了,别忘了,他虽然是岑老主席的亲孙子,虽然流着岑家的血,但他并没有在那个环境里成长,换句话说,家族观念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浓烈,不从政,以他目前的家庭状况,同样会生活得很好,而且高轩跟他认了干亲,情同手足,真闹到那一步,那一位冲着林小冬送给高轩莫大的政绩的份,肯定会出手,这个出手的后果是什么,我想大家不会不知道,这也正是无论谁都不愿与其正面冲突的原因,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是硬石头不敢碰,去拣软柿子捏,结果踢了一块铁板,有时候想一想,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你怎么说话的?”大王被戳了软胁,有些坐不住了。
二王也故意叱道:“志运,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是。”王志运虽然口应了,神色却是不变,跟着又道,“第三,最终的成功者只有一个,难道你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是白痴是疯子。”
大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王志运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大王彻底绝了对付林小冬的念想,王志运道:“不仅如此,林小冬跟贺诸修的关系非常密切,贺诸修是谁不用我多作介绍了,沧州的千佛园都知道吧?”
1597 麻烦您老
王志运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大伯,道:“贺诸修跟林小冬是莫逆之交,林小冬为他提供了一个发挥才能证明自身价值的平台,你们说,贺诸修会不会同意林小冬出事?”
气氛沉默了下来,林小冬的关系如此复杂,却又令人称,像这样的一个人,谁动了他,都要惦量一下后果。
老王头却是沉声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给他一个交待。”王志运缓缓道,“王家其实已经疲惫不堪了,我不希望林小冬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交待?”老王头追问道。
一直以来,老王头都没有轻易地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此刻他的追问显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倾向于王志运的意见的。
“爸。”大王忍不住叫了一声。
老王头一挥手,看也不看他,只是看向王志运。
王志运沉默了一下,道:“爷爷,据我对林小冬的了解,他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不过说一句丧气话,别说我跟志华,是爸跟大伯,分量恐怕也不够,爷爷,这恐怕还得由您出面了。”
“放肆!”大王怒道,“你爷爷是什么身份?林小冬又算得了什么?”
王志运目带讥讽,差点忍不住要口出厥词了:“林小冬算不了什么,但是岑家,却是由他在作主,他,是不折不扣的岑家当家人。”
虽然说得含蓄,却已经很直白了,咱们王家谁是家主?
“志运说得不错。”老王头忽然吁出了一口气,却是笑了出来,“想不到到了我这把年纪,居然会跟一个小辈谈话,传出去,真是会让人笑掉大牙,老岑头泉下有知,恐怕也会笑得蹦出棺材了。老岑头啊,你我争了一辈子,虽然你我先去,我还是输了,你有个好孙子啊。”
老王头这番话说出来,已经算是一锤定音了,大王急切道:“爸,您这是自降身份啊,万一那小子不路子,岂不是让您颜面尽失?不如还是让我跟他叔叔谈谈吧。”
老王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谈什么颜面?行了,我心意已决。从今天开始,谁都不许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志运说得对,即便是王家垮了,也不能是因为林小冬,人,总得有些节气,站着死和跪着生,自有定论。”
大王骇然,想不到老爷子会说出如此悲壮的话来,难不成这预示着王家要退出政治舞台?
“爸,没有这么严重。”二王沉声道,“合作是亘古不变的话题,而竞争同样也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头要的是良性竞争,而不是诡计百出,只要我们摆正心态,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二王的意思也很明显,志华剑走偏锋,给王家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不过王家年轻一代还有一个王志运。
老爷子摆了摆手:“都出去吧。志运,你留下来。”
这个态度让大王面色一沉,他知道,他这一脉,失势了。
“爷爷。”王志运站了起来。
“你过来。”老王头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你给我说说你所知道的林小冬。”
林小冬当然不知道这些,王家的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他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关于扶桑社的方案,立当然没有真的拿到常委会讨论,不过开了一个专题会议,超过七成的人认为这个创意非常好,这样的新区会成为沧州的一个标志,随后,立和林小冬分别带着这个方案去了省里,分别找一二把手汇报。
省里悬而未决,沧州这边不能有什么动静,不过林小冬却又遇到了一个新情况。
转眼间便到了清明,这期间,林小冬还是较轻松的,工作充实,家庭和睦,没事跟两位老婆聊聊天搞搞视频,再跟自己的兄弟小黑聊聊道的事。
清明三天假期,林小冬自然不会忘了回京都给父母香,小黑也一再请求林小冬替他为老妈柱香。
与此同时,小黑也将搜集到的关于扶桑社和老东条的资料一并发给了林小冬。
收到资料的时候,林小冬正和彩蝶、彩儿在江陵机场候机。
林小冬对手机的操作不在行,让彩蝶把资料转移到彩儿用于学习的ipad,登机之后,林小冬翻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林小冬的眉头立时拧成了一个“川”字。
东条卫门的父亲叫东条三十六,是一位细菌类的科学家,侵华期间,随部队一起入华,是731部队的核心力量。沧州曾经被日军占领长达两年之久,当时在这里也建有731实验基地。日军投降后,东条三十六剖腹自杀,但是留给了儿子一封遗书,遗书的内容不得而知。
而东条卫门也是学医出身,更是日本狂热的右翼分子,一直鼓吹战争利益,在安东投资建立了深海药业之后不久便回了国,摇身一变,既是扶桑社的法人代表,也是山口组的第一人。
扶桑社的前身叫安德社,是一家医院,很有口碑,不过里面的病人死亡率很高,后来有人曝出拿病人做试验的丑闻来,不过这个丑闻很快被弹压下去,随后安德社变成了扶桑社,所从事的行业很多,是山口组用于洗白的一个组织。
林小冬被这个消息震住了,接着看下去,这份资料附了一张地图,这是老沧州的地图,面标注了731实验基地的位置,林小冬看不出这个位置对应的是什么地方,但是根本综合得来的情报,林小冬严重怀疑,这个位置是家仁医院。
想到这里,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从林小冬的骨缝里蔓延了开来,难道家仁医院的下面藏着悚人听闻的不定时的细菌“炸弹”?
林小冬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彩儿提醒道:“爸,这是在飞机。”
林小冬这才回过神来,冲彩儿笑了笑,可是一笑之后眉头又拧了起来,只有等到下了飞机再打电话给白忘男了。
1598 未知的麻烦
一下飞机,林小冬便开了手机,与白忘男取得了联系:“忘男,可能要辛苦你一下了,家仁医院,也是现在的千佛医院,抗战期间,曾是日本731的实验基地,我现在严重怀疑当年日本战败之后,撤离时没有能够将相关的东西销毁,你给我查一查。 ”
白忘男不假道:“我马去办。”
“等一下。”林小冬被白忘男的记性子逗乐了,“你打算怎么办?”
白忘男怔了一下,道:“去查啊,还能怎么办?”
林小冬哭笑不得道:“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查,那医院还营不营业了?”
白忘男似乎这时才回过味来,臭名昭著的731部队,搞的都是极具传染性和破坏性的生化武器,不由道:“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那是下一步的事情。”林小冬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你这几天先给我进行前期的调查准备,看看能不能找到抗战期间的老资料,另外再找一份千佛医院当年的施工图纸,我琢磨着这东西应该是在地下,但入口在什么地方,还得进行资料对才行,如果真能找到,这可是当年日本侵华搞人体生化实验的一个罪证,不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那些都极具传染性,要是泄露了,麻烦大了。还有,这事不要惊动其他人,先保密,免得引起恐慌。”
交代了这些,林小冬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唐强已经在等着了。
再度重逢,彼此间都能感觉到相互的变化,毕竟是在生死线走了一遭。
“哥,别来无恙。”唐强绉绉了起来。
“很棒。”林小冬笑了笑,往唐强身后看了看,“怎么没见到成荫?”
提到成荫,唐强紧绷着的脸才微微有了些笑意:“她要过一阵子来,到时候会带她全家过来看看。哥,我……”
“煽情的话不要说。”林小冬了车,“我次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唐强拿过一个档案袋,替给了副驾驶的林小冬。
林小冬打开档案袋,里面大约有十几页纸,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面是一个账号和名字,王志运,没错了。
“强子,干得漂亮。”林小冬肯定道。
唐强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是淡淡道:“哥,你打算怎么办?”
“再说吧。”在车,有彩蝶和彩儿在,林小冬不想展现出阴暗的一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