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什么意思？”林小冬以不变应万变。
杨晨的嘴角扯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一闪而逝，只不过这个城府在经久沙场的林小冬面前无所遁形，只不过林小冬并没有点破，等着杨晨开诚布公。
杨晨沉吟了一下道：“林市长，你不在县里的这段时间，沈东林跟慕秋雨很不对路子，慕秋雨挑了几次沈东林的刺，沈东林也毫不犹豫地利用纪委的力量进行了反击，提出了同级监督，由于这个做法是你提出来的，而且这都是针对工作，所以我们也不便干预。”
林小冬不动声色道：“所以呢？”
杨晨道：“这事捅到了市里，虽然没有什么官面的态度，但是私下里的评论对玉林不是太有利，说玉林不团结，归根究底还是将熊熊一窝。”
林小冬嘴角微微一弯，道：“老杨，这不是你跟我拼车的理由吧？”
杨晨笑着道：“你现在是市里的领导……”
林小冬摆手道：“不谈这个。”
杨晨笑容更甚：“这么说吧，你是市委常委，又是副市长，要对方书记负责，又要受市政府管辖，沈东林能到玉林，沧州一清二楚，慕秋雨是怎么洗清冤情的，也是沧州谈资，以前这样，好在都在暗里，现在闹到了台面，多少有些窝里反的嫌疑，对你的声誉不好，我是怕你不知道这个情况，万一你去市里被方书记或者市长问及答不来，不免有些不美。”
林小冬微微一笑道：“老杨，你我之间一直都坦荡做事，所以话我也不憋着，你说对沈东林有什么打算，这事怎么说？”
杨晨苦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啊，这个同级监督搞出来，像是紧箍咒一样，别说下面的科级干部，是处级梯队也是不尴不尬，弄得私下里怨声载道，说他是狐假虎威，摆出一副清廉之态肆意打击。我知道你的提议是好的，可是过犹不及，搞成了红色恐怖不好了。不利团结，不利工作。”
“你是希望我让他松松劲？”林小冬的神情微微有些板。
杨晨道：“也不尽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同级监督这东西我也知道一些，有的市里也曾开展过试点，目前还处于摸索阶段，宗旨是好的，方法却是要注意，县纪委虽然受市纪委领导，但也受县委领导，你没发声，他搞得如火如荼，一般人不知道，可是班子里却知道你根本只字不曾提过。”
林小冬点了点头，道：“这的确要注意方式方法，既要体现效果，又要让人理解。老杨，谢谢你的提醒。”
杨晨笑了笑：“这也是从工作的角度去考虑。”
“老杨，如果换了你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林小冬猛然把问题给抛了出来。
杨晨怔了怔，沉吟了一下才道：“林市长，我没有你那么大度。”
林小冬笑了笑，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拼车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可能，林小冬也得考虑杨晨的立场，自己现在摇身一变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了，他要是跟自己一车去市里，恐怕有人说他的政治立场有问题了，更有甚者，搞不好还有人说自己搞独立王国呢。
市委常委，去的第一站自然是市委书记方春水的办公室。
电话有联系，所以林小冬到的时候，方春水已然坐在办公室里了。
方春水近期的表现让方春水在自叹弗如的同时，也大是钦服，一个人有没有能力、有没有能耐，没有一个量化的标准，所谓时势造人，但是一个人有没有魄力能从一些事件看出来了，尤其是在生死面前，林小冬能够只身参与军火案，足见其魄力非同一般了。
林小冬的提拔，没有对沧州政坛形成巨大改变，充其量说只是作了些微调，但这个微调的作用是非常大的，据方春水所知，林小冬与新任的另一位市委常委、原省委一把手的秘书魏玉乾关系密切，这两位如果抓在手，对自己是有着无与伦的利处的。
所以方春水必须要拢住林小冬，当然，作为市委书记，这个拉拢需要方式方法，总不能显得过于直白。
让林小冬坐下，方春水笑着道：“你的伤都怎么样了？”
林小冬笑了笑：“谢谢方书记的关心，要是没好透，医院还不把我给摁在病床啊。”
方春水笑了起来：“身体是自己的，你自己最清楚，不要勉强，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别硬撑。”
跟着方春水话音一转，道：“首先祝贺你，同时也提醒你，随着你的再进一步，你的担子也越来越重，市政府那边对你会进行什么样的分工，我不参与，不过你虽然还兼着玉林县委书记，但前提是市委常委、副市长。”
林小冬坦诚道：“我懂。”
方春水点了点头，神情微微有些凝重：“听说你不在玉林的日子里，玉林内部有些不和谐，有没有这事？”
林小冬风轻云淡道：“这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给我点时间。”
方春水没有穷追猛打，对于林小冬，他必须放养，这小子极有个性，用好了是把利器，用得不好，会割伤握刀人的手。
1227 上进心还是野心
与方春水的交流并没有花多长时间，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但是林小冬帮助慕秋雨洗清冤情的事情并没有因为玉林发生的军火案而沉入水底，相对于政治人物来说，政治永远其他一切的事情要更为重要。 而方春水亲自去省委一把手那里为林小冬提拔的事情而走动，也通过一种不经意的方式宣扬了开去，更重要的是，林小冬确实提拔了，不是副市级，而是市委常委，这体现了两点，一点是林小冬是方春水的人，另一点是方春水深受省委一把手的重视，否则提拔的事情又岂是他能够左右的？
这些林小冬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排挤，虽然他明知方春水这么做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且他的用心也极其明了，那是抬高自己的威信，但这也是借势的一个手段，对于政治人物来说，这些伎俩算是较正统的，更有甚者，更恶劣的行径都有。况且，在沧州的角逐之，要想从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与立对抗，非但绕不开方春水，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所以彼此心照不宣。
离开了方春水的办公室，林小冬又启程前往市政府，下楼的时候，正好遇组织部长曹达华，林小冬跟他打了个招呼，曹达华微微一笑，心头的震惊是无以伦的，林小冬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实现了他从副处到副厅的飞跃，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小冬的情形，谁又能想到，这么快跟自己平起平坐了，这个升迁的速度真是气死人啊。
看着林小冬匆匆钻入小车离去，曹达华很快便端正了心态，他在想，也在期待，这个小家伙将来又会有着什么样的表现呢？
他并没有在意到，车内的林小冬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此时的林小冬心里正盘算着一个念头，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
林小冬的性格算不与世无争，是自己的一定要争取，这是毫不含糊的，只不过真切地落实到事业之，林小冬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所以对于陆马之争，他并不想介入到其，为他人做嫁衣裳也好，充当炮灰也罢，林小冬看得都很透彻，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息，越是不愿意越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越是不介入越是被卷入斗争的第一线。
在这样的态势下，林小冬不得不化被动为主动，既然避不开，索性积极融入，是灰飞烟灭，也要轰轰烈烈。
当然，他也知道，他火箭式的冒尖速度，难免会引起一丝猜疑，甚至是猜忌或者是嫉妒，所以低调是他现在必须选择的处事之道，目前还兼着玉林县委书记的职务，在常委他还是一枚小兵，宜静不宜动，且观且行。
在这样的考虑之，林小冬已经到了市政府。
事实，市政府与市委仅仅是一墙之隔，但隆而重之地坐车把车挪到市政府，证明了一个态度，那是泾渭分明，虽然这个态度在众人的眼里显得有些可笑，但是有些规则总是需要遵守的，哪怕是不成的规则。
再次进入立的办公室，心态自有不同，一次林小冬较被动，但是这一次是以市委常委的身份进入的，自然有着诸多不同。
立仍然像次那样站在窗前，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穿过玻璃的阳光之下。室内凉意袭人，立的额头却是沁满了汗珠。
回过头扫了林小冬一眼，立的目光没有多留，又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微微带着些笑意道：“林市长，恭喜你了。”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语言自然不会让林小冬有如沐春风之感，看着这个浑身下都散发着阴谋气息的背影，林小冬淡淡道：“市长是我的榜样。”
立倏然回头，盯着林小冬的眼睛，灿然一笑道：“你这是进心还是野心？”
“这得看领导是怎么看了。”林小冬回敬道，言下之意，令人敬重的领导会认为这是进心，但心怀鬼胎的领导则会认为这是野心了。
立笑了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林小冬丝毫不掩饰目光的热意：“那么市长是不是好士兵呢？”
“多此一问。”立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站着干什么？你我之间似乎没必要这么拘谨吧？”
林小冬坦然而坐，立也绕到了办公桌后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记得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聊到过城区规划的事情，你现在虽然还兼着玉林县委书记，但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这项工作我打算交给你来办，也正是考虑到你身兼两职，其他的暂时我不给你分工，有没有意见？”
凭心而论，立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市长，安排工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林小冬也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阴谋的成份在内，不过林小冬知道，看一个人需要多角度长时间的观察才行，立的印象已经深入他的内心，对于他只能够小心翼翼，便微微一笑道：“领导交办，我没有意见。”
立微微一笑，道：“你虽然还是我的下属，但下属与下属是不同的，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这也是我到沧州之后的第一个大动作，希望你不要给我拖后腿。”
看得出来，立虽然诡计多端，已经达到了狡诈的地步，但是对于政绩，他同样渴望，毕竟这才是提拔的前提要素，投机取巧只会获一时之利，而且这只是相对于一般人来说，对于立这样想做大事业的人，不扎实只能注定他以失败而告终。
林小冬忽然有一种错觉，此时的立似乎变得正直了，当然，错觉始终是错觉，不是真的，林小冬暗暗提醒自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阴谋论虽然不值得提倡，却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只是林小冬有些挣扎，如果立是一位正直的官员，那么他又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1228 成王败寇
下午要召开常委会，所以林小冬并没有离开沧州，出了立的办公室，林小冬对立的印象有着强烈的反差，立应该不难看出，这一次市政府常委的调整，并不完全是给林小冬挪位置，结合市委秘书长魏玉乾的入驻，对于立来说，根本是此消彼长，不过在立的脸并没有看得到危机感，这是懵然无知还是极度自信？
林小冬显然不会认为立是懵然无知，那么这个自信又建立在什么地方呢？
地方的实力也体现了更高层的力量分配，甚至于更更高层。 安东而言，岑前的态度林小冬是知道的，政府那边老董的态度林小冬不知道，不过不难分析出二人的平衡，所以林小冬很快得出两种推断。
一种是涉及到更更高层。立的背景并不难知道，安南的扛把子是他老子，更是隐性的背景知者甚少，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他哥哥的岳父是前任的二号首长。这自然可以成为极度自信的本钱。
而第二种是完全抛开背景，所有的一切都控制在沧州之内。一个家族要想培养一个核心出来，家族的势力、人脉、资源都会为其之用，只不过这也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换言之，在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前，这些资源的使用是有限的，好钢必须用在刀刃，说的是这个道理。另外，要想有所建树，要想实现更大的野心，能力掩盖了一切，如果被扶持者烂泥扶不墙，这个核心自然会是个笑话，也不可能是核心。
立既然是核心，又怎么可能金玉其外，败絮其？实现目标的道路有很多条，这个过程，大道、小道都会有，但凡成功了，成王败寇，胜利者所书写的历史，阴暗是不可能存在的。
忽然间，林小冬对立的谨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立站在窗前，看着林小冬了小车，目光显得有些复杂。虽然立场不同，不知道为什么，立对他似乎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看得出来，林小冬并不想参与到这盘关乎将来国家由谁来执掌的棋局之，也看得出来，林小冬的野心并不大，如果说有野心，也是竭尽所能去干他份内的事情。可是错在哪里？
立思索良久，终于得到一个答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如果林小冬家世平凡，或许他也不会被人瞩目，可是使命的车轮推得他不得不在这条荆棘密布的道路痛苦前行，岑老爷子注定不是那种平庸之辈，他也希望自己的子嗣获得最大的成功，尤其是那种戎马一生的军人，野心是促动他们快马扬鞭的强大动力。或许林小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无不彰显了这一点。
立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林小冬非常优秀，或许家族在对他的方法出现了错误。
立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实，对林小冬的唏嘘又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的呐喊？官宦家庭的痛苦在别人的眼里只不过是无病呻吟，冷暖也唯有自知。
时间在前行，脚步不能停，人生一世，胜也好，输也罢，过程精彩，才不遗憾。
令立感到欣慰的是，在最后的决定，他终究是放过了林小冬一马，如果不是他事先匿名通知林小冬金手指会在他回安东的途袭击他，恐怕林小冬也没有现在了。
下午的常委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方春水宣布了一下人事方面的调整，以林小冬没有二致的是，魏玉乾的任省里同样没有人送过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与省里的隔绝，二号首长的能量是不容小觑的。
同样也没有人轻视林小冬，虽然有些人不知道林小冬的经历，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跻身于一市屈指可数的政治精英序列，其实力和能量可想而知。
能够感受到其他常委们射过来的目光，林小冬和魏玉乾都是老神在在却又低调谦逊，在此同时，二人都是默然观察着常委们的神态举止。只不过能够坐到这个会议室的，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高手，又怎么能从他们的表面看出丝毫的端倪呢？
会议的氛围还是很好的，也符合政治生态，老青兼而有之，方春水最后总结：“我们的队伍是一支均衡的队伍，是一支有力的队伍，是一支充满活力和战斗力的队伍，更是一支能战能胜的队伍，希望我们同心协力，共同实现沧州跨越式的发展！”
天知道方春水口的队伍，能战能胜指的是什么。
散了会之后，林小冬和魏玉乾也没有急于交流，各自眼神沟通了一下，便随即散去。
在市政府，林小冬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市政府副秘书长乔启亚协助他工作，领着林小冬去了办公室，问林小冬有没有什么安排。
乔启亚四十小几，虽然只林小冬大了几岁，但看去一脸的沧桑。这个模样让林小冬觉得都不好意思对他吆三喝四的，不过在这个局里，年龄的大小决定不了位置的高低，从这个方面来看，微微有些尊卑的乔启亚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林小冬笑了笑道：“乔秘书长，我在市里的时间较少，这边得靠你多照应着。”
乔启亚的眼神淡然，道：“林市长，那秘书的事情……”
林小冬扫了乔启亚一眼：“这个以后再说吧。”
没有了什么吩咐，乔启亚便恭敬退出。
林小冬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新办公室，没有多少欣喜，有的只是淡泊，坐了一会儿，便接到了魏玉乾打来的电话，约他晚一起喝两杯。
林小冬欣然应允。
站在窗前，阳光西斜，没有一丝能够照进办公室，窗底下的一棵桂花树长势极佳，顶梢已经微微够着了窗子。
林小冬忽然诗情画意地想，八月闻香。
拿过乔启亚递过来的一些市里的资料翻看着，时间过得也很快，差不多散“场子”的时候，林小冬的手机猛然响起。
1229 低走高开
林小冬的这一次任职有点妖，但是妖到合理，妖到好处。
重点区域的一把手高配，担任一级常委，这并不怪，但是像林小冬这样担任市委常委、副市长又兼着玉林县县委书记的还没有先例，不过由于林小冬的调整是在年，省委考虑到玉林县的可持续发展，所以仍然让他身兼玉林县委书记一职，且时限只有半年，便也不显得怪了。
接到这个电话，林小冬的脸闪过一丝笑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电话是柳清漪打来的，这也证明纪委对她的调查已经暂告一个段落。
事实也正如林小冬所猜测的那样，根据纪委的调查，残疾儿童基金会的问题出现在某些人某些环节方面，柳清漪最多也是监管不力，况且资金也悉数追回，所以这事也到此为止了。
虽然在意料之，林小冬仍然有些意料之外的想法，这一次纪委某处亮剑到柳清漪安然无恙，结果并不意外，但时间似乎快了些。
他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人的样子来。
——王志运。
“老婆，风波已经平息，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林小冬故作轻松道。
电话那端的柳清漪显得很是轻松：“听说你做了副市长，还是常委，我很开心。”
电话里并没有说多少，这对夫妻在一起主动的被动的事情，经历了太多太多，林小冬固然早非吴下阿蒙，柳清漪也是今非昔，早不是滞涩的黄毛丫头，心智之坚韧随着阅历的增加、眼界的开阔，完全屹立于女强人之林。
所以一些细节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多说，在有闲暇的时候当作一道增进感情的催化剂娓娓而言，更显恬静。
柳清漪只说了一句话：“回头我发一个号码给你。”
柳清漪被纪委带走调查的事情，林小冬没有参与，甚至于连打探情况都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但他并不知道，京都隐隐之已是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