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全程都是有监控的,洪汉阳并没有对他进行严刑逼供,黑子也还没来得及用阴暗的手段逼他说出幕后的主使人。厨师的奋力一咬,将诸多的疑问都埋在了他的肚子里。
出了这样的事情,警方必须要通知他的家属,令人意外的是,一脸悲痛的家属并没有警方想像的那样大哭大闹,女人满脸的凄凉和悲痛,因为她知道,这个撑起整个家庭的胖子非死不可,他不死,妻子女儿得死。
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她们娘儿俩刚刚被放出来,在教育集团师生毒的前一天午,她们被一辆面包车劫走,蒙了双眼,不知道去了哪里,从头至尾,她们都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被摘下堵着嘴巴的布子。
直到今天早,她们仍然被蒙着双眼反捆着双手带了车,不知道车开了多久,才停下,然后有人将她们推下车,直到有人发现她们,将她们松开,那个时候才知道,她们获救了。
女人还带来了一封遗书。
从遗书留字的日期来看,是毒案事发后当天晚的。
厨师在信里写着,昨天下午干完活,收拾好食堂回了家,老婆还没回来,孩子也不在家,可是家里却多了一个男人。他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
他跟我说,需要我做一件事情,事情做成了,我的老婆孩子会回到身边,办不成,永远别想再见到她们。我不相信,他拿出了她们的手机,还有一枚戒指,那是我用一年攒下来的钱给她买的,面刻着她的名字。
我打不过他,被他打倒。他给我留下了一瓶药,让我放在食堂的饭菜里。他说如果我不在乎老婆孩子的死活,去报警。
我想报警,可是我不敢,我怕再也看不到她们娘儿俩。
我不知道那瓶药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老师学生吃了药会怎么样,可是我必须救我的老婆孩子,我决定只用一小半。
看着那些老师学生痛苦的样子,我吓坏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死,也不知道老婆孩子会不会死。
今天警察找了我,他们一定会怀疑到我,我犯了错,犯了罪,希望我死了,我老婆孩子能没事。
这封遗书显示厨师有一定的逻辑,把事情说得较清楚了,但也透露着一种浓浓的无奈,可以想像一口咬下去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绝望。
女人确认信的笔迹是厨师本人,并非有人冒充,也不像是被人胁迫的时候所写,这也正好解释了女人得知丈夫死亡时并没有怪罪于警方的原因。虽然还需要进行笔迹鉴定,但可以相信,女人所言属实。
林小冬的眼睛里一片模糊,既为这个厨师感到悲痛,也为这孤儿寡妇感到可怜,既然有勇气自杀,为什么没有勇气报警?
女人泪如雨下,跪在了柳清漪的面前:“我们家柱子对不起你,他已经用死来偿还了,求你原谅他。”
柳清漪的眼睛里也有泪,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扶起那女人:“他已经赎了罪,而且他没有把药全部放进菜里,你不用自责。”
女人并没有起来,冲着穿着警察制服的洪汉阳又磕起了头:“求求你,一定要把害我柱子那个杀千刀的抓起来。”
洪汉阳郑重点头。
线索到这里完全断了,虽然那封遗书里透露了一些线索,但真的要排查起来,难度不找到柳清漪低。
送走了女人,洪汉阳一脸的严峻,这个案子案情并不复杂,但对方做的很干净,虽然留下了涉案的毒药,但经过专家的分析,这些并不是市面所有的,也是说,都是配制的,原料也很广泛,看去有线索,却是无从查起。
好在这也为故意投毒定了性,好在厨师手下留情,毒师生并没有出现生命危险,也算是不幸的万幸了。
林小冬知道洪汉阳的严峻来自于哪里,除了这个案子的棘手以外,他也在考虑深一层次的因素,毕竟这个案子过于离,动机不明,而柳清漪也恰恰在这个时候被人绑架,要不是柳清漪命大趁着对方看守不严逃了出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鉴于幕后黑手线索全无,洪汉阳很是为林小冬担心:“老领导,幕后黑手没揪出来,我担心还会有下一次,你得考虑一下安全保证的问题。”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也得一件一件办,如何澄清教育集团,公安部门需要如何向社会公布案情,需要你帮忙才行。”
“这个我有数,陈书记也交待过了。师生毒案、高速追击、您爱人假传讯致绑架案等一连串动作,领导您还是要做好防范,不可大意啊。”洪汉阳刑侦出身,嗅觉非常灵敏。
林小冬拧着眉头道:“是啊,对方这个连环套确实一环扣一环,搞得我疲于应付。不过你放心,我有数。延边的事要你们费心了。”
说完说完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但又不得其解:按理说,对得如此缜密报复行动,三个绑匪看不住一个女人,清漪怎么可能有机会逃出来?
不过柳清漪能平安回来,林小冬也不去多想。如何处理眼下的事情,小冬点一根香烟,思索了起来。
1218 身正不怕影子斜
“汉阳,那几把枪有没有什么说道?”思索了一阵,林小冬不再纠缠,他对枪不懂,问起了枪的事情。
洪汉阳道:“这几把枪的工艺非常好,没有对出来,应该都是新枪。”
林小冬忽然想到玉林县的军火案,当即道:“汉阳,你知道玉林县的军火案吗?”
“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内情不清楚,毕竟是公安部挂牌的案子,不是我这个位面能够知道内情的。”洪汉阳道,“听说你是直接参与。”
话到这里,洪汉阳失声道:“你不会怀疑这几把枪是出自于玉林吧?”
林小冬并没有说内情,更没有提到自己因此而险些丧命的事,道:“我也只是怀疑,所以那几把枪能不能让我带回去对一下?”
洪汉阳沉默了一下,道:“你能带得走吗?”
“我开车来,再开车走,谁会查我?”林小冬大条地道。
洪汉阳耸耸肩道:“这些可都违禁品,别说你,是我们也不能随意带出的。要不向陈书记汇报一下,走官途径,是我们送过去,还是安东方面过来取。”
这事很快汇报到了陈铁龙那里,要想带走枪,那枪的来历自然要提,那么林小冬在三岔口经历的事情得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陈铁龙诧异地看着林小冬道:“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林小冬苦笑道:“其实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命挺大的。陈书记,我也不瞒你,玉林县的军火案我也有份参与,还差点把小命给交待了,要不是出了清漪的这档子事,我现在还在医院养伤呢。”
陈铁龙沉默了好一阵子,为林小冬捋了一下头绪道:“小冬,要我看,清漪这边的事情完全是因你而起,或者说因军火案而起,照这个方向推理的话,投毒、绑架的是一伙人,他们跟军火案的幕后黑手也应该是一伙的。”
林小冬不由道:“陈书记,这个推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真的要是想杀我,他们的机会多的是,哪怕是我在医院里有警方24小时保护,他们安排个杀手,远距离狙击,一枪搞定我了,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哪来的那么多杀手?”陈铁龙笑骂了一句道,“我推断极有可能是因为你在安南不方便下手,所以才通过这样的办法调虎离山。小冬,反正你得小心,对方可是一批无所不用其极的犯罪分子。”
“我会小心的。”林小冬道,“那几把枪怎么办?”
“这样吧,我安排专人送过去,如果你要走的话,可以一起走。”
林小冬笑着道:“那我可是假公济私,连车费都省了。”
“那这么定,汉阳,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什么时候走你们自己定,走的时候知会我一声行了。汉阳,我给你提个要求,要确保人和枪的安全。”
洪汉阳啪地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警方及时公布了讯息,此案已告破,是学校的厨师因为对社会不满,所以才做出投毒的事情来,目前师生状况稳定,没有一人因此而死亡。
这个讯息对于厨师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为此,警方特意去与他家属交流了一下,说这是警方为了抓捕真凶而采取的一个策略,获得了女人的理解。
不管怎么样,此事的危机终于消弥,只是柳清漪尚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便接到了纪委工作人员的电话,要她残疾儿童基金会事宜配合调查。
柳清漪这个时候才知道基金会的事情,纪委工作人员已经找了门来,好在没有一贯的强硬,同意柳清漪稍作收拾。
借着拿换洗衣服的时间与林小冬交流了一下,林小冬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
“有你做我的后盾,我有信心。”柳清漪挥了挥拳头给自己鼓劲。
林小冬笑了笑,柳清漪并没有察觉到在这丝笑容之夹杂着些许玩味。
送柳清漪到了门口,在查看了对方的证件之后,林小冬才淡淡道:“她是配合你们调查的,我希望她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车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林小冬看着觉得似乎有些面熟,那人微笑着向林小冬伸出手道:“久违了。”
林小冬这时才想起这家伙是谁,那还是秦孝志担任央巡视组组长的时候在安东巡查时认识的,他叫王志运,便也是微微一笑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称呼并不重要。”王志运笑了笑道,“公事公办,你多理解。”
林小冬点了点头:“公事公办。”
王志运拍了拍林小冬胳膊:“那人我带走了。”
看着车子远去,林小冬神色微微一黯,转回身来,见到孟昭蘭站在门前,便道:“妈,你放心,清漪不会有事的。”
孟昭蘭勉强一笑,回身进屋,让林小冬坐下,道:“小冬,你得罪了什么人?”
“妈,这事您别管了。”林小冬的眼睛里闪过一狠厉。
孟昭蘭苦笑道:“我怎么能不管?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针对你们的。”
“该来的总会来,妈,清漪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教育集团的事情要劳烦你操心了,我要出去一趟,晚可能不回来了。”林小冬道,“彩儿和昊昊那边也需要您照顾。”
孟昭蘭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家里面有我呢。”
林小冬没有再多留,出去开了洪汉阳提供给他的车,一边行车一边打电话给秦若曦,说自己很快到茹君集团,让她在公司里等着。
秦若曦并不在延边,目前正在京都处理千佛情喝死人的事情,她告诉林小冬,京都警方已经介入此案了,正在检查同一批次的酒。
林小冬此时完全能够断定酒喝死人也另有玄机,只不过不想在电话里谈这事,便让秦若曦安心处理,柳清漪的事情不用担心。
1219 盟友
“柳清漪被纪委的人带走了。”伢子已经回到了沧州,正低眉顺目地向立汇报着。
立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们的目标不是她。林小冬呢?”
“在延边。”伢子霍然抬头道,“那边还没什么动静,要不还是我……”
立微微摇了摇头:“这一次你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了,我不想再涉险,林小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鄂江不是我们的地盘,由得那些人去搞吧。”
伢子的脸浮现出一丝不自在,道:“沧州是我们的地盘。”
立又摇了摇头:“看问题不能看表面,林小冬是有来头的人,如果死于非命,带来的震动不是一般的大,我虽然不介意有什么震动,却不想把火烧到自己身来。所幸你这一次没有成功,伢子,你混黑混惯了,思维有些片面。”
伢子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是立说话他向来都是照办,只需执行,无需置疑,哪怕有疑问,也是不折不扣。
立的脸浮现出一抹诡异之色来,嘲讽般道:“伢子,这个社会是人吃人,你不吃人,人吃你。”
伢子点头,深以为然,从小长到大,都是在吃来吃去成长,他的体会非常深。
立又道:“你跟我已经十来年了,这些年你帮我办了不少事,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兄弟我的家人来看待,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林小冬是个武夫,却也是有脑子的武夫,通过他的经历来看,不少人想扳倒他,但他仍然生龙活虎有滋有味。”
说到这里,立微微一笑:“杀他简单,但是要没有后遗症的杀,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策,这也是我一直对林小冬加以拉拢的原因,只不过这家伙一条筋,想要作死由得他去,我们隔岸观火,看一场好戏行了。”
伢子有些不明白:“立哥,你不是一直想要他死吗?”
立微笑着道:“你错了。”
伢子的疑惑更深。
“这也是一场戏。”立淡淡道,“形势较复杂,内有忧,外有患,有些时候,内忧外患更要命,所谓欲安外必平内,说的是这个道理。这个年头,谁都不是傻子。”
伢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由道:“立哥的意思是转移视线?”
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也学会动脑了。不错,是转移视线,你知道是在转移谁的视线吗?”
伢子挠了挠脑袋,立似乎有意考较他的智商,并没有急着公布答案,等着伢子的回答。
“我好像明白了,你是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林小冬身,不至于让你们俩家的矛盾公开化?”伢子试探着问道。
“不错,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立倒没有故作高深,只是默默地点了一根烟,“有个成语叫做与虎谋皮。有时候来自背后的冷枪才更为可怕。”
伢子不笨,只是不喜欢动脑,更不必他动脑,立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了,失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盟友吗?”
“盟友?”立冷笑了一声,“到目前为止,全是家冲在战场的第一线,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已有人盯他们了。”
伢子的脑子忽然很疼,政治实在是太险恶太烧脑了。
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太复杂是不是?人心险恶,这个词太特么有才了,可是如果不这样,被人吞了都不知道,连根毛都不会剩一根,没有三两三,又有什么资格来玩这个游戏?”
伢子想了想,道:“立哥,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杀林小冬?”
立的神情有些凝重:“姿态总是要做的,我也相信你杀不了他。”
伢子又不服气了:“万一他死在我的手里呢?”
立笑着道:“那只能怪他命苦,只能证明他根本不够资格参与到这个游戏来,实力不济,死了,又怪得了谁?”
伢子不作声了。
立忽然道:“林小冬不能死,起码不能现在死,他的作用还很大。”
伢子惊讶地看向了立:“他可是你的对手啊。”
“游戏是有规则的,而这个游戏不像你的世界不是生是死。”立轻风云淡道,“成功者只有一个,成功的过程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对手和敌人,难道都让他们去死吗?凭心而论,我还是很欣赏这个人的,现在像他这样的官员真的不多,竞争只是过程,目标才是唯一,怎么也要留点栋梁吧?否则即便是实现了目标,却无人可用,那岂不可悲可笑可耻?虽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与时代格格不入了。所以,他不但不能死,还要好好地活着。”
伢子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立了,原来他并不是想像的那么浮躁,不过他也释然,如果他真是表面看去那么浮夸,又有什么资格参与到这个游戏来,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哥哥岳父的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