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黑子幽灵一般地站在了病床前,沈道义闭着眼睛,仍然沉浸在对家的渴望之,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嘴,吓得猛地睁开肿胀的双眼,却是见到了一位面熟的人。
黑子俯下身子,在沈道义的耳边低声道:“别叫。”
沈道义猛然想起眼前这位是谁了,正是跟边夕梧在一起的打手兼保镖,点了点头。
黑子缓缓地移开了手掌,然后才淡淡道:“伤得怎么样?边少让我来看看你。”
沈道义的目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也低声道:“死不了。”
黑子盯着沈道义的那张脸,他真的想一拳将他的狗命给收了,这也是他的任务,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如果沈道义真的挂了,林小冬是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自己也将会陷于危难之。
半晌黑子才冷冷道:“知道你干的是什么事吗?”
沈道义有些不明白,黑子道:“我来这里,是边少让我来的。”
沈道义知道他的来意,可是黑子又重复了一次,他不是太明白了,这时黑子的一只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也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股死亡的气味瞬间传递了开来,沈道义蓦地瞪大了眼睛。
黑子的手并没有持续地用力,保持着氧气有限的进入,然后才道:“边少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如果没死,那你可以死了。”
沈道义豁然明白了,这是杀人灭口!
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求生的本能让沈道义用力地挣扎,黑子的手很稳定,冷冷地盯着沈道义的徒劳,脸露出一丝冷笑:“你不想死?”
或许是感觉到了黑子并没有下死手而带来的生机,沈道义喉呜呜作声,黑子掐着沈道义脖子的手微微松了一些,摄入的氧气更多,死神暂时离开了沈道义。
黑子盯着沈道义的眼睛道:“死还是活掌握在你的手里,如果想死,只要我手一按行,如果想活,看你的表现了。”
有生的机会,没有人想死。沈道义当然选的是活。
黑子这才道:“那把你干的勾当说出来。”
沈道义忽然间又不明白了,黑子是边夕梧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用质疑,干不干?”黑子面对沈道义一脸的茫然不作任何回答,手指微微一紧,沈道义连忙道,“我听你的。”
黑子阴阴一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洪汉阳的心里憋着一口气,从警的这些年,从一个小片警爬到市常务副局长的位置,他见到太多的罪恶,也终结过太多的罪恶,见过不少贪官污吏,也见过不少两袖清风的领导干部,但是像林小冬这样亦正亦邪的领导并不多,这一点与他的性格非常接近。因为他们属于同一类人,他们都深深地知道,面对罪恶,他们需要更罪恶。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惺惺相惜地为林小冬擦干净屁股而心安理得。
这个案子,明眼人一看知道是一个圈套,要不然,林小冬不会仅仅因为女儿有早恋的嫌疑向一个陌生人大打出手,从感情的角度,调查组的人都倾向于林小冬所说的是事实,可是从事实的角度,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支持林小冬的话。
这种纠结和憋屈,令得洪汉阳已经不在乎是否能够将朱学枫拉下马来,而要向以边夕梧为首的涉黑势力动手了,反正以黑子提供的证据,钉死边夕梧绰绰有余,现在忽然接到黑子的电话,说沈道义要交待,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这件事出现了转机。
十分钟后,洪汉阳已经到了,沈道义竹筒倒豆子,把边夕梧指使他坑林小冬的事实都曝了出来。
洪汉阳兴奋已极,可是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是这只不过是沈道义的一面之词,换言之,那是没有相关的证据来证明沈道义所说的话,那也意味着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黑子的兴奋也消失了,沉默了老半天才道:“不管怎么样,如果沈道义不追究责任,处理起来可能轻一些。”
洪汉阳点了点头,黑子道:“那好。洪局,收吧,这件事情干不倒他不重要。”
洪汉阳冷冷一笑,道:“那干吧。”
怀着对罪恶的仇恨以及对林小冬的惋惜,洪汉阳采取了行动。在行动的同时,洪汉阳通知了朱学枫一声,汇报了这个情况,朱学枫吓了一跳,在电话里训斥了,不过洪汉阳只是冷冷一笑:“朱市长,向你汇报是尊重你。”
被洪汉阳挂断了电话的朱学枫顾不恼火,立即打了电话给边夕梧,边夕梧也是吃惊得很,连朱学枫都被瞒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情看来不妙了,他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又不是没逃过。
973仓促出逃
全城警力悉数出动,整个夜色满耳都是刺耳的警笛声,满眼都是摇曳闪烁着的警灯,瞎子聋子也知道,今晚又是一次警方的大手笔。
而在市公安局会议室这个临时指挥办公室里,副市长朱学枫已经被请了过来,他是从家里被请过来的。
他与边夕梧不同,边夕梧没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一得到消息立即闪人,他却还在幻想着这事扯不到他身,否则洪汉阳不会向自己汇报行动的情况,毕竟他的牵挂太多,家庭、位置、权力,无一不是他的牵挂,所以当省厅副厅长王海波带着人请他协助调查的时候,他还强硬地指责着对方,但王海波只播放了一段电话录音,便让他哑口无言。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洪汉阳为什么要向他透露行动的消息了,他太大意了,大意到根本没想到洪汉阳已经监听了他的电话。
而此时的边夕梧已经出了延边,开车的不是他本人,也不是丁亚虎,而是黑子。边夕梧根本不知道,丁亚虎在盯梢黑子的时候,已经被黑子拿下了。
出了延边,总算安全了一些,边夕梧沉着脸,双目无神地看向了窗外,在逃亡的过程,他已经看到了警方全员出动所代表的决心,只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这样,朱学枫不是说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吗?好在聚敛起的财富并不是以他自己的名义存下来的,即便是逃了,这些钱也不会冻结,经历过了一次逃亡,他的心态平和了很多。
这时车忽然停了下来,边夕梧转过头:“怎么了?”
“车没油了。”黑子推开了车门。
边夕梧怔了怔,也下了车来,刚刚下了车,黑子迎头一拳便打在他的脸,将边夕梧打倒在地。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边夕梧捂着脸从地爬了起来。
黑子冷笑着又是一拳将他撂倒,边夕梧虽然也有反抗,可是在黑子面前,他的反抗完全是忽略不计,当黑子一脚命他的腿间时,眼泪、鼻涕都涌了出来,边夕梧痛苦地捂着命根子歪倒在地。
黑子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一口吐沫吐在了他的脸,边夕梧喘着粗气道:“为什么?我把朝露让给了你,又让你发了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子冷森森地道:“林小冬是我哥,你明白了吗?”
边夕梧怔了一下,猛地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原来你是想报仇,好啊,杀了我吧,反正林小冬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黑子冷冷地盯着他:“你完了,不但你完了,你也害得你爸跟着你一起玩了。”
边夕梧的笑声顿时止住,虽然他在朱学枫的照顾下成为了延边最大的地下皇帝,但严格说起来,并没有发生过于暴力的事件,也是说,罪不至死,只要他逃了,只要边书墨还在位置,他还有机会,可是黑子一句话便断绝了他的生机。
与此同时,边书墨的家里,省厅副厅长王海波拜访了他,陈述了案情之后,问了他一个问题,那是边夕梧现在在哪里。
边书墨全然没有想到,儿子这一次犯的事情更大了,已经涉了黑,可是他并不知道边夕梧去了哪里,这个答案在王海波看来,自然是在为边夕梧打掩护。
由于边书墨市委书记的身份,王海波并没有强硬的态度,只是麻烦边书墨,一旦有了边夕梧的消息,还请公事公办,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入夜,夜深,夜淡,天终于亮了。
一夜之间,不要说涉黑势力,是一些小偷小摸也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跑的跑溜的溜,生怕被连带着遭受无妄之灾。
当黑子押着边夕梧出现在市公安局的时候,意味着整个抓捕完美地划了句号,至于一些漏之鱼,警方会进行围剿,不过那些都无关大雅了。
得知这个消息,边书墨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椅子里,他知道,这一晚的抓捕完全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报复,这个报复不但断绝了儿子的生机,也彻底断送了他的政治生涯。
在省公安厅的领导下,在市公安局的配合下,整个行动犹如一场闪电战,没有任何悬念,而在这个时候,洪汉阳也向王海波汇报了沈道义提供的情况:“王厅,案情很清楚了,这完全是在下套。”
王海波这一次来,是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借着调查组的角色,暗渡了一次陈仓,对于这个案子,对于他的从警生涯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可是他不但是警察,还是政治人物,所以对于政治非常了解。
“正常情况下,只要被害人不追究,问题不大,只不过这事毕竟捅到了,如果不追究,络舆论不会罢休啊,哪怕其另有内情。”
洪汉阳不作声了。
针对林小冬的调查很快结束了,省纪委如实地报了调查的事实情况,市委书记边书墨的儿子边夕梧买通沈道义,假借绑架之名利用林小冬对女儿的父女感情,设下了这样的圈套,而现场,也是ktv包间,安装了摄像头。
这个事情情况也在黑子的主导下发布到了络,这个事情一被捅开,络的舆论发生了变化,但并不是一边倒的,有的人赞扬林小冬的行为,说没将对方打死算是手下留情了,也有的人认为,林小冬作为常务副市长,没有弄清事实对人实施打击,完全违背了公务人员的准则,由此可以看出平时的工作作风,一时间本还没有平息的事情再一次攀了议论的高峰。
省里最终对林小冬的处理决定还没有下来,所以这段时间里,林小冬仍然处于停职阶段。
事发时,林小冬并没有太多的激动,事实澄清后,他也没有太多的兴奋,一切都显得极其坦然,柳清漪一开始还担心林小冬有思想负担,可是林小冬只说了一句话,只要彩儿没事,即便是不再从政,也无所谓。
974何去何从
林小冬停职了一周,本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回京都一趟,陪陪父母姑妈的,只是家里不断有人登门造访,岑泽栋、雷明荣、肖桂祥、黑子等等等等,让林小冬应接不暇,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感受到了他们浓浓的关心之情。
这么一耽搁,京都之行自然是被打搅了,而在此期间,关于林小冬的处理决定一直悬而未决。
一周后的一个晚,林小冬接到了蓝晟打来的电话,蓝晟的口吻很是沉重:“小冬,你的事情基本已经定了。”
林小冬虽然不在乎,但也做不到心如止水,沉默了一下,道:“蓝书记,应该不是好消息吧?”
蓝晟又是一阵沉默,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如果不在传出来,最多也一个处分。”
林小冬笑了笑:“不管是什么原因,人是我打的,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蓝书记,我能接受。”
“小冬啊,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或许磨砺一下,会更好。”蓝晟说不下去了,这席话连他自己都骗不了,道,“本来省里是执意要双开的,最终的决定是降职降级处理。”
林小冬居然笑了笑:“蓝书记,谢谢。”
第二天,林小冬的处理决定出炉了,正如蓝晟所说,降职降级,从一位炙手可热的常务副市长降至新湖县副调研员,没有实职,级别也由副厅降至了副处。
这个消息传开来,不由令人目瞪口呆,从感情来说,真的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份决定也意识着一切都已化为了现实。
同时被调整的还有市委书记边书墨,调任省物价局局长,朱学枫也被双开,等待他的结果可想而知。
林小冬离开的那一天,要说他心情平和,那是假的,不过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倒是送他的人一副愁云惨雾。收拾了市里的东西,林小冬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林小冬并没有去新湖县报到,回到家里,他才卸下所有的伪装,柳清漪一直没离开过,见林小冬一副失落之色,装作风轻云淡道:“老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咱不干了,凭你的能力,随便哪里都有你的一片天空。”
孟昭蘭也道:“小冬啊,你也别太在意了,人生是如此。”
林小冬笑了笑道:“妈,当年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的,最能理解我的心情。”
孟昭蘭失笑道:“找打,揭我的短。不过说真的,你的反应我当年强多了,我当年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阴影的。你在官场也呆了不少年,有些事情应该也看得透彻了,不管怎么样,路还得往前走,你有什么打算?”
林小冬苦涩地一笑:“我暂时还真没什么打算。”
孟昭蘭沉吟着道:“你在鄂江的影响是无法消除了,我跟你爸商量过,你是安南交流干部,不如回安南吧。”
林小冬笑了笑:“回去的可能性不大,我也丢不起这个人呀,副厅过来的,副处回去了,我要是回去了,丢的可不仅仅是我的脸,整个安南都被蒙羞了。”
柳清漪道:“我觉着还是脱离这个队伍吧,天天忙得前脚不靠后脚的,有什么意思?这些年,爸妈分居两地,我们也是这样。”
孟昭蘭白了女儿一眼:“你这是在让小冬做逃兵。”
柳清漪鼓着嘴巴不说话。
林小冬吁出一口气道:“留下留下吧,现在清漪和孩子都在这里,我也习惯了这样,要是走了,又要回到两地分居的时代了。”
这时,林小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林小冬微微有些惊讶,居然是很少打电话过来的岑前。
“小冬,你的事我听说了。”岑前在电话里语气严肃地道。
林小冬抿了抿嘴唇:“叔,我是不是给岑家丢脸了?”
岑前笑了笑:“有些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留在鄂江了,要不我跟老顾打个招呼,调你回安东吧,这里也是你的老家乡嘛。”
“叔,谢谢你的好意,我考虑考虑。”经此一事,林小冬失去了竞争核心的资格,岑前的态度只会以前更好。
“我等你的电话,随时打给我。”岑前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不多时,岑泽栋也打来了电话,少不得骂一通,也不知道骂的是谁,林小冬的心头却是微微一暖,笑着道:“你好像我还激动?”
“拷,没心没肺,你我兄弟刚刚能并肩作战,现在又落得这样的境地,妈的,真他妈操蛋。”岑泽栋又骂了几句,声音一沉道,“我爸打电话给你了没?”
“刚刚打过,我考虑一下。”
“你考虑考虑吧,去安东也不错,虽然降了级,有老头子照顾,过不了几年,你又来了。”
林小冬失笑道:“你不怕我对你有威胁?”
“拷,咱们都流着岑家的血好不好?”岑泽栋叫了起来。
一直以来,岑泽栋都没有那多的话,现在情绪这么激动,倒是令林小冬有些意外,林小冬还没想好,所以电话里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随后高轩的电话便接踵而至,一开口是放声大骂:“安慰你小子的人不少啊,电话都打不进去。”
“我又不是怨妇,安慰个毛啊。”
高轩道:“有什么打算?要不到安阳来,给我打打下手?给你弄个市政府副秘书长干干?顺便给我做做打手?操,哪有你这么当官的,打人还他妈自己动手?你脑子给驴踢了是不是?真他妈操蛋,见过蠢的,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
林小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是笑了起来:“我打算辞职不干了,做生意吧,到时候你照顾照顾?”
“滚犊子,这么怂了?不搞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那一套了?”高轩反问道。
“人生并不只有从政这一条道吧?”林小冬也反问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要是这么滚出这圈子了,我觉得你是一懦夫。”高轩毫不掩饰地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