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茹笑道:“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没事。”
林小冬心头微微一酸,道:“那好,安顿下来之后立即通知我,一有时间我去看你。”
对于沈碧茹之举,柳清漪颇为意外,不过略略一想,也在情理之。
不几日,林小冬接到来自于省委办公厅的电话,让他于次日午八点半赶到省委乔书记的办公室接受谈话。
接到这个电话,林小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在他的意料之,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延边的今年可谓是多事之秋,接连有高官落马,虽然冯亲民还在负隅顽抗之,但这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走向。随着年关将到,送检延边的人事调整也是迫在眉睫。前睦日子,省委组织部来过一趟,这个时候组织召集谈话太正常不过了,不过省委一把亲自谈话,令林小冬有些忐忑。
为了确保时间不出差错,林小冬当天晚赶到了省城天水住了下来。
林小冬到延边快一年了,这还是头一回与省委一把手面对面,要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了,兴奋更是在所难免。
见林小冬一枝接一枝地抽烟,与林小冬同来的黑子有些不明白:“哥,不是见个领导吗?他又不你家老爷子大,况且你可是连陆主席都见过的,你还怕一个小小的省委小书记?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
黑子的话让林小冬直接懵逼,堂堂的封疆大吏到他的嘴里居然成了省委小书记,还小小的,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不曾想黑子把“语不惊人誓不休”的精神发扬到底:“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牛魔王,瞧不起你这种见到大官两腿发软的奴才样。”
林小冬被黑子的话雷得进入了深度懵逼状态,敢情这小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而是生具了一副铮铮铁骨啊:“你家牛魔王是三头六臂?”
“哥,我只是要缓解一下你的压力,看来不是太成功。”黑子嘿嘿一笑,“所以我给你想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你看,省城这么美,不如出去转转,这也也能放松放松。”
拷,说了这么多,埋了这么多的伏笔,这才是重点啊。
林小冬来天水也有不少次了,不过每次来不是汇报工作是参加会议,走马观花,匆匆一瞥,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欣赏天水的美,黑子这么一提议,也颇有些心动,至于明天与乔书记的见面,领导的想法高深莫测,难以揣摩,与其挖空心思去臆想,倒不如放松放松,明儿个随机应变,当即道:“这个提议不错。”
离春节也没多少时日了,外面自然是冷得紧,林小冬并不是太适应外面的这个天气,只不过这一大晚的,在外面的人居然也不少,北方至寒至冷,一些有艺术细胞的人把冰玩得出神入化,没走多远,便看到不少人在玩冰雕,手艺不一,雕出来的东西自然工艺也不一。
林小冬看了一会儿,觉得颇为有趣,以前也只是在电视见到过,虽然觉得美仑美奂,但现在亲眼见到,才更加真实贴切。不过黑子显然没什么艺术细胞,只看了一小会儿便有些不耐:“哥,雕个女人,有什么看头?再美又不能用。”
林小冬简直崩溃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的葩之处呢,一切都是现实主义,想想都好笑,玩冰雕女人?恐怕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吧?
冰雕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俗,所以走在街头,放眼看过去,都是如此,走了一阵,黑子显得索然之极,忽然眼睛一亮:“前面有个酒吧,喝两杯去?”
849天降姻缘
酒吧名为朝露,没有想像的那么喧嚣,里面放着舒缓柔和的音乐,空间并不大,一共两层,三三两两的坐着些人。
两人到了吧台前,调酒师问他们喝什么酒,林小冬的酒量虽然大,但是像这种非传统的喝酒方式仍然有些不能接受,倒是黑子显得熟练自如:“来一杯烈的,取取暖。”
调酒师微微一笑,娴熟地调了一杯,放到了吧台:“请慢用。”
黑子咪了一口,吁出了一口气,林小冬不由摇了摇头,随便点了一杯,浅浅地啜着,反正出来是放松心情,这里的环境不错,欣赏着音乐和暖气,倒是自在。
一杯酒快喝完的时候,正准备离去,门口忽然走出三个年轻人。
走在前面的两个,一看便知是急先锋的造型,一个留着光头,灯光下头发青惨惨的,只是下巴却是留着长长的胡子,显得不伦不类,而另一个则是留着披肩的长发,却是故意染成了白色,很是显眼。
这两人一进来,便直奔吧台,到了林小冬和黑子身侧,冷冷道:“滚一边去。”
黑子眼睛一瞪,要发作,林小冬轻轻踢了他一脚,向边让了让,黑子会意,他们是出来放松心情的,可不是来惹事生非的,便压住了脾气。
这时候,第三个年轻人缓缓走了过来,衣着很是高档,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全身下发出一种阴森的气息,向着调酒师淡淡道:“叫菲菲出来见我。”
那调酒师也淡淡道:“菲菲不在。”
“操你妈的,边少的话你没听到?叫那个婊子出来!”光头大声叫嚣,却是被那个什么边少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冷冷道,“不会说话闭嘴。”
光头双手捏住耳垂退到了边,一脸的委屈,差蹲下来了,黑子看着好笑,不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你妈个逼啊。”光头畏惧那边少,却不惧黑子,见黑子嘲笑出声,顿时叫骂了起来。
黑子正待反唇相讥,那边少冷冷地瞥了光头一眼,光头顿时噤声,看向黑子的目光却是充满了狠厉之色。
黑子无所谓地与光头对视,却是满面奚落之意。
这时那边少又说话了,仍然是对着那调解师道:“叫菲菲出来,不然,我砸店。”
调酒师的面色微微一变,不由道:“菲菲真的不在。”
边少不再说话,只是转过了脸,摆了摆手:“做事。”
那个白发年轻人大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有些人不以为然,只见那白发人已经拿出一个铁拳头戴在了手,一拳打在吧台,吧台发出一声脆响,哗啦啦地碎了一地,这个时候那些酒客才知道人家是玩真的了,一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外走,而一些胆大的却是没动,留下来看热闹。
调酒师吓了一跳,不由道:“你们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那光头的一拳。光头的动作很迅速,蹭地跳将起来,一拳打在了调酒师的脸,大声道:“没听到边少的话吗?”
调酒师虽然挨了打,骨头却是很硬,擦了一下嘴角沁出来的血丝:“这里是威哥罩着的。”
“威你妈威。”光头火大,又是一拳打出,不过这一拳却是打了个空,原来是黑子看不过眼,用屁股抵了一下吧台,吧台吃力,向里移动抵在了调酒师的肚子,将调解师推得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拳便擦着调解师的鼻子打了个空。
光头倒是没在意黑子使诈,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还敢躲?”
正要接着动手,那边少已经淡淡道:“威哥?常威是吧?好,我等着他过来。”
调酒师显然不太服气,拿起电话打:“威哥,有人在酒吧闹事。”
对于这样的事情,林小冬是见惯不怪了,也懒得去多管闲事,轻轻抵了一下黑子道:“我们走吧。”
“想走?”光头显然对黑子仍然耿耿于怀,见他要走,横身拦住了他,“想走也行,爬出去!”
黑子眉毛一竖要发飙,林小冬的眉头不由一皱,当先道:“边少是吧?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
边少淡淡道:“不要惹事。”
光头对这个边少忌惮得很,对着黑子作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别他妈再让我看到你。”
黑子一声冷笑,林小冬说了声:“我们走。”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一阵七八个人便进了来,为首的一个大叫道:“谁他妈不长眼敢在我常威的地盘闹事?”
几人将门口都拦住了,林小冬和黑子也一同被拦了下来,黑子用大拇指向身后指了指:“闹事的在里面呢。”
那边少缓缓转过了头,常威原本还很是趾高气扬的,一见到边少,居然一脸的惊喜:“边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操,你们他妈的都愣着干什么?快叫边少。”
黑子原本还想看一出好戏呢,没想到这常威高调而来,又高调服软,真他娘的没劲,看起来,那什么叫菲菲的人要倒霉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边少”之声之后,常威大声道:“打烊打烊了,都出去吧。”
边少未必有几个人认识,但常威的名号显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他这一发声,那个白发年轻人有用得多,顿时走了个干净,黑子和林小冬也趁机离开。
“拷,这可是省城啊,黑社会居然这么嚣张。”黑子不无感叹道。
林小冬笑了笑:“这个社会哪里都有混混的。”
“那个什么边少,逼装得可以。”黑子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酒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现在轻松多了,回去吧,不早了。”林小冬拍了一下独自不服气的黑子,“你现在是黑户,低调点。”
“我除了皮肤黑,哪里都不黑。黑户,我这个身份证可是真家伙。”黑子犹自道。
这时一辆车嘎地一声停在了酒吧门口,车刚停稳,便有一个极其窈窕的女子从车下了来,便听得里面那调酒师一声凄烈的大叫:“菲菲,你快走!”
850初见领导
那女子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里面忽然冲出了几个人,不由分说,将女子拉了进去。
林小冬和黑子看得清楚,黑子怔了一下,道:“哥,要不要报警?”
“报个屁的警啊,等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林小冬古道热肠,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那女的落在那帮人手里,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嗷,有架打了。”黑子一声狼嗥,当先奔向了酒吧,林小冬不由苦笑了一声,跟在身后,没奔出几步,黑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猛地一个急刹车,林小冬险些撞在他的身。
“哥,你别进去了,打架的事情你别掺合了,影响不好。”黑子倒是很为林小冬着想,林小冬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只是道,“你搞得定?”
黑子嘿嘿一笑:“打架,我怕过谁?”
“打不过别硬撑,我随时支援。”林小冬也是嘿嘿一笑,点了根烟在外面等着,心里暗想,自己如果不是个当官的,会不会也会像黑子一样快意恩仇呢?
黑子一进去,里面便是一阵乒乒乓乓大作,这家伙的动作倒是快,林小冬一根烟还没抽完,便见到他拉了先前进去的那女人出了来,一路狂奔,身后有三四个人狂追不已,只不过那几人追得快,倒下得也快。这黑子的确是一把街斗的好手,身法移动迅速有效,出招更是干净利落,根本没有任何的花哨多余动作,拳脚一出,必有一人倒下,没几下,追他们的人都已经悉数跟地面亲密接触了。
看着黑子拉着那女人跑得远去,林小冬心头一松,弹飞了烟头,打了个电话给黑子,说自己先回酒店了。
这一夜黑子都没再回来,让林小冬浮想连翩,难道这小子英雄救美,对方演了一幕以身相许的狗血淫戏?不过他倒不担心黑子,论起生存经验来,这丫自己可是强多了。
七点整,手机闹钟便响了起来,林小冬一番洗漱,简单吃了个早餐,看了下时间,七点四十,离八点半还有近一小时的时间,考虑到开车过去不是太方便停车,林小冬索性将车留在了酒店,打了出租车只身前去省委大院。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省委大院门前,两位武警挺拔地立于大门两侧,刚走进院子,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乔书记的秘书夏吉承,问林小冬到哪儿了,林小冬心头一热,说已经到了省委大院里。
很快了去,夏吉承站在门前,见到林小冬,迎了来,笑着道:“林书记来了。”
林小冬还是第一次见到夏吉承,不过从他的声音能够听出是刚刚打电话的夏吉承,前与他握了手道:“夏秘书,你好。”
“乔书记正在批阅件,您先坐一下,一会儿好,我给您泡杯茶。”夏吉承笑着去拿杯子。
夏吉承的谦逊让林小冬顿生好感,要知道他这个秘书可谓是二号首长,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由小见大,从夏吉承的表现能看得出乔初一的为人,当即道:“夏秘书,不用客气了,一会儿要去见乔书记,泡了不喝,是浪费。”
话虽如此,夏吉承还是泡了杯茶放在了林小冬面前,笑着道:“接人待客之道,一直是乔书记所强调的,乔书记善听,还是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夏吉承暗示一会儿林小冬可能要多说话,林小冬心领了,致谢道:“谢了老弟。”
夏吉承微微一笑,林小冬聪颖之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延边市纪委书记,从他的言谈举止之间真的很难将他与一位纪检人员联系在一起。
茶微微凉,林小冬只抿了几口,夏吉承办公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夏吉承接起:“书记,嗯,林书记已经到了,好,我这请他过去。”
放下电话,夏吉承道:“林书记,乔书记请您过去。”
穿过间的会客室,林小冬轻轻敲了一下虚掩着的门,里面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道:“请进。”
林小冬进了去,他在电视、报纸、站等媒体数次见过乔初一的面容,但真正面对面的相见还是头一回,媒体出现的要更加苍老一些,只不过那种权威却是被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乔初一的头发略显花白,不过却是很厚,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威严而又不失雅,见林小冬进来,摘下了眼镜,微笑着道:“小冬同志来了,请坐。”
林小冬端坐于沙发,自然只有半边屁股,省委一把手之前,放眼全省,恐怕也有限的那几个人敢随便一些,腰板自然是挺得笔直。
乔初一微微一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放松一些。”
林小冬也只是微微挪了一些屁股,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态,乔初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口道:“本来与你的谈话应该是组织部伟韬部长的,只是伟韬部长有其他的事情,所以我代劳了。小冬同志,你是从安南交流过来的干部,我想问你,鄂江与安南各自给你留下了什么样的感觉?”
在来之前,林小冬是打过不少腹稿的,在他看来,有几种可能,汇报纪委的工作估计应该是一个方面,但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书记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问的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大,当然,以林小冬的眼界倒不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但问题是,这一二三四是不是乔书记所想要的答案。
微一思忖,林小冬的脸微微浮起一丝不经意的笑容,跟着道:“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
乔初一道:“说说看。”
“相同点是,下干部都在党的领导下全心全意促发展,一心一意为人民,而不同点是,鄂江安南冷,冷得多。”
乔初一不由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够胆啊,不过他也不怪,前一阵子高轩打电话来,说了一些林小冬的事,主席跟他见过两次面,很是得体,相之下,到自己面前显得游刃有余倒也不怪了。
851领导考验
“是的,鄂江很冷,但是天气更冷的,是人心。”乔初一的声音微微有些凝重,原本还在脸的笑容也微微敛起。
林小冬听得心头猛然一跳,乔初一绝对称得是位高权重,但在自己这个下属面前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不仅让林小冬有些始料未及,更是惴惴不安,要知道君臣终究有别,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猫什么时候是虎?
林小冬不敢搭这个茬,只能保持沉默,好在乔初一有感而发并非是要让林小冬产生共鸣,跟着道:“我向来认为延边各方面都是稳定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一切都是表面现象,是你撕开了这块遮羞布。林小冬,你是交流干部,在很多人看来,是过来镀个金,但是你的表现打了很多人的脸,说说你的想法。”
林小冬微微一怔,随即道:“交流的干部也是干部,镀金一说倒也情有可原,可是这个金怎么镀,也存在方式方法问题,如果尸位素餐,安于现状,甚至于是同流合污,这不是镀金,而是给组织蒙羞了。在什么地方工作,虽然有地域之分,但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那是一盘棋,无论在什么地方工作,高的不敢说,我只能保证无愧于心,这也是我的底线。”
乔初一微微颌首,跟着道:“那么你对延边现有的干部有什么评价?”
林小冬又是一怔,说自己,他可侃侃而谈,但是说别人,他需要斟酌一下了,乔初一问的是“现有”的“干部”,这有两个前置条件,一个是“现有”,一个是“干部”,那么那些已经落马的自然不在此列,而这个“干部”也是泛指,并非针对哪一个人,在弄清楚这个因素之后,林小冬才道:“延边虽然出了不少状况,但这也是部分,不能以偏概全,而且我认为这不是件坏事,剔除了队伍的害群之马,保证了队伍的纯洁性,这样更有利于精确发力。用一个不恰当的喻来形容,磨刀不误切菜工,我个人认为,纪委现在所做的工作是磨刀。”
乔初一没有对林小冬的话作任何的评价,道:“我看过你的履历,工作的地方换的不少,职务也换了不少,抓经济有一套。那么,你觉得现在延边的什么位置最能发挥你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