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枫道：“昨天下午接到报警，凤阳湖拆迁现场混乱，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警方到场之后，控制住了局面，原因还是洪亮集团与第一纺织厂没有达成共识，所以才会造成这个情况。我已经与洪亮集团和一纺的老板说过，希望他们能达成共识之后再行拆迁，不要引发不必要的矛盾和冲突。”
杨建国绷着脸道：“冯市长，旧城改造是市委市政府的一项重要举措，关系到全市形象的全面提升。亲民市长出去招商了，这项工作由你全权负责，坐在办公室里可不行，必须亲临第一线，虽说拆迁工作交给施工方了，但是维护社会稳定也是我们的职责，这一次幸好警方措施得力，及时化解矛盾，否则一旦酿成事故，将会一发而不可收拾。你去跟洪亮集团谈，如果出了什么纰漏，我拿他魏洪亮是问。”
冯俊苦笑了一声，杨建国又道：“朱市长，鉴于这项工作的特殊性，警方也要时刻保持密切的关注，未雨绸缪，以免引发冲突，造成流血事件。”
杨建国跟着道：“林书记，纪委方面也要介入这项工作，切实起到监督作用。”
会议的时间不长，很快散了，林小冬觉得颇有些怪，工作虽然重要，但要是说起来，自己这个纪委书记参会的作用并不大，深思了片刻，他便明白了杨建国的用意，他是在演一场戏。冯俊的政治立场林小冬是知道的，他是杨建国在市政府那边安插的一枚钉子，朱学枫是新任的常委，杨建国既想拉拢他，又故意呵斥冯俊，而自己到场的作用则是做一个见证人。
想到岑泽栋那晚跟自己说的话，杨建国真不什么好鸟吗？如果真的是，他藏得也真够深的。
出了会议室，杨建国与他并排走着：“林书记这几天都没在家属楼住啊，我看那边的灯都没亮过。”
林小冬笑了笑道：“老婆孩子都搬过来了，我在外面租了一个地方。”
“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为他们接个风嘛。住的地方还方便吗？孩子读书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林小冬回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让秘书去办了，事先已经跟学校方面打过招呼了。”
杨建国点了点头：“这样吧，今晚我做东，请你们一家好好聚一聚。”
林小冬笑道：“杨书记，不用这么客气吧。”
杨建国道：“工作我们是同志，生活我们是朋友嘛，多走动走动，有好处。这么定了，今晚。”
林小冬没法子，表示了感谢。
回到办公室，不多时，洪辰飞便打来电话汇报，说一切都办好了，林彩儿已经去课了。林小冬道了谢，洪辰飞吓了一跳：“林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小冬笑了笑没说话，在市委的办公室坐了一阵子，没什么事，觉得浑身不得劲，便起身出门，直接去了纪委。
到了纪委，刚进办公楼，便听到了雷明荣的声音，林小冬不由一愣，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林书记，这牧马人是你的？真漂亮。”雷明荣的眼睛可尖得很，早从一楼的办公室看到了林小冬驾着牧马人进来的，赶紧迎了来。
林小冬笑而不答：“你不在清水，跑纪委来干嘛？”
雷明荣笑道：“林书记，你可不能搞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一套啊，我是想家了，回娘家来看看。”
林小冬失笑道：“恐怕也是你有的没的敢往纪委跑了。”
“哈哈，回娘家我怕什么。”雷明荣说着已经跟着林小冬了楼。
进了办公室，洪辰飞还没回来，林小冬指了指柜子：“自己倒茶喝。”
雷明荣为林小冬泡了一杯，又为自己泡了一杯，这才坐下来，林小冬失笑道：“能喝你老雷泡的茶还真不容易，我好像还是头一回享受这个待遇吧？”
雷明荣笑了起来：“以前你是我的直接领导，我要是给你端茶倒水的，那不成马屁精了？现在不一样嘛，毕竟我不是纪委系统的了。”
林小冬摆了摆手：“清水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雷明荣汇报道：“县如其名啊，一潭清水，真不知道以前的领导怎么干的，整个县财政早赤字了，全靠借债过活了。我这个县太爷还真是麻头皮，早知道我不去趟这个混水了。”
林小冬正色道：“危险时刻见真功，别的人能干得下来，你不行了？要是真不行，以后别说是我手下的兵。”
雷明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得考虑全面啊。林书记，实不相瞒，我这次回纪委来，一方面是问候一下老领导，另一方面是来求援的。”
“知道你不是真心探望的。”林小冬一副明了之色，道，“说吧，求什么援？”
雷明荣的声音低了下来：“县财政很吃紧，吃饭财政都算不，县乡两级干部都是节衣缩食，欠了不少教师的工资，前些天，那些老师们到县政府访，幸好还算理智，只是来了几个代表。我打发走他们之后，问了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你猜怎么着？每年这些教师的工资都是县财政出一部分，市财政和市教育局也会分担一部分，可是今年，市里下来的钱却是被县长王爱红给挪作他用了，王爱红推脱说，这是前任费书记安排的，他也没有办法。我现在是想再挪回来，那钱也没了，所以我打算厚着脸皮到市里再争取一下。”
林小冬知道向市里要钱的难处，见雷明荣一脸菜色，便道：“是不是碰了钉子？”
“领导高明。”雷明荣脸的菜色更浓，“我以前得罪过司市长，碰钉子也在我意料之。”
林小冬轻哦了一声：“还有这么个典故？”
雷明荣叹了一口气：“市教育局有一位科长挪用公款，被市纪委查了，当时这个案子是我办的，司市长跟我打招呼，我没理，所以……”
770清水问题
林小冬道：“也不全然是穿你的小鞋吧？”
雷明荣苦笑道：“去年的钱是今年年初拨的，今年的钱还没拨过来，其实我也是催一催。或许司市长没有穿我小鞋的故意，不过我听说，这次事情是姓费的在背后摆了我一道，据说是他跟司市长打了招呼。”
林小冬道：“财政的一枝笔可是两位冯市长啊，他一个副市长最多也能控制一下市教育局的款子，还能干涉市财政？”
雷明荣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了。”
林小冬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费厚和能够做到市委秘书长的位置，冯亲民作用甚大，那么费厚和在冯亲民面前个眼药，还真够雷明荣吃一壶的。这事情还真有些难办，自己毕竟只是纪委书记，涉及到资金的事情，他还真不怎么方便开口，官面如此，私下里更是如此了。说起来，林小冬在延边得罪的人多，喜欢的人少，也没跟几个人有什么密切的来往，所以这事指望他帮忙还真有些难为他了。
或许这是纪检人的悲哀吧，为了工作，无论于公于私，别人都不会理解，总之你干的是拿下人的活，那是仇人。即便是没临到自己，但潜意识的敌视在一定程度存在，这还真应了一句人经常发狠的话：我不信你能在纪委干一辈子，这句话在雷明荣的身已经得到了印证。
“老雷，我试试看吧。”林小冬虽然不是有求必应，但是雷明荣找到自己这个老领导，怎么也不能让人空手回去。
雷明荣感激道：“林书记，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着米下锅呢。”
林小冬见他说的可怜，不由笑了一笑，却是道：“老雷，求人不如求己，总是靠救济，哪一天能直起腰板来？还是要着眼自身，大力发展，自己的兜里有了钱，什么都有用。”
雷明荣点了点头：“林书记，你说的是，只是清水的底子实在太薄了，首先表现在教育方面，除了县城几所屈指可数的学校以外，乡镇的学校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有的甚至于全校十几个学生，两三个老师，你说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培养出人材来？”
林小冬微微有些震惊，只是这个现状，他却无法改变，地方穷是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在于主要领导的漠视，他们的目光都在关注发展，关注gdp，关注着级领导，套用一句岑泽栋的话说，这只是一个驿站而已，谁有那么多的精力关注这些？在有限的任期内干出点成绩为自己增加政治砝码从而得到升迁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你有什么打算？”林小冬反问道。
雷明荣又一次苦笑：“还是先发展经济吧，没有经济作为支撑，一切都是空谈。”
“这事我放在心里了，你等我消息吧。”林小冬不是那种虚头八脑的人，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有句话，不会让人等的遥遥无期，雷明荣感激道，“林书记，那我先谢谢你了。”
留雷明荣午吃饭，雷明荣没有心情，走的时候，自然难免客套几句，诸如请领导多到清水指导工作云云。
送走了雷明荣，林小冬考虑着这事成功的可能性，思来想去，觉得要先找一下分管财贸工作的副市长冯俊，倒不是完全是打招呼，而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与冯俊的接触自然要避着一些，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只听冯俊道：“林书记，有什么指示？”
林小冬笑了笑：“我可指示不了你，冯市长，我倒是有件事情想打听一下。”
冯俊道：“什么事能引起你的好？”
林小冬笑着道：“是这样的，刚刚清水县雷书记过来了一趟。”
林小冬将大体的情况说了，冯俊沉默了一阵子，道：“林书记，按理说，你开了这个口，我自然要帮你的忙，只不过，冯市长特别交待，这笔钱要押一押。”
林小冬不由道：“押一押的用意在哪儿？”
冯俊又是沉默了一下，缓缓道：“这么跟你说吧，雷明荣在纪委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有人要给他难看。”
林小冬道：“那没别的办法了？”
冯俊道：“也不是没办法，要么走层路线，要么靠自己。”
林小冬道：“我知道了，谢了冯市长。”
冯俊苦笑道：“谢我什么呀，也没解决什么问题。”
挂了电话，洪辰飞已经回了来，到办公室汇报了一下情况，林小冬见他神情有些扭捏，大是怪，问道：“辰飞，是不是有什么事？”
洪辰飞吞吞吐吐地说：“林……林书记，我……我想问问……蒙萌的情况。”
林小冬一听这话，不由哑然失笑，这才醒起洪辰飞还是个单身汉，对蒙萌生了爱慕之心，便忍着笑道：“哦，你说蒙萌啊，他是我一朋友的女朋友。”
洪辰飞一听这话，脸立马跟火烧了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火烧屁股似的逃出了林小冬的办公室。
一天无话，快下班的时候，杨建国打来电话，说晚到他家来吃饭，他爱人黄秋华已经开始忙活了。
驾着车赶到一小门口等着，便看到蒙萌也在，林小冬笑着道：“蒙萌，以后接孩子你不用来了。”
蒙萌道：“大哥，没事的，你工作忙，未必天天都有时间。”
林小冬道：“有什么不习惯的你跟我说。”
蒙萌笑了笑：“出任务的时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苦，现在可是天堂一样的生活了。”
林小冬便不再说话，不多时便看到彩儿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林小冬正要打开车门出去，便看到有几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孩子涌了去，将林彩儿围在了间。
“大哥，我来解决吧。”蒙萌女性的身份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推开车门便跑了过去。
林小冬自然不能在这里干坐着，他发过誓，绝不再让彩儿受到伤害，便也过了去。
771作客
围住林彩儿的一群孩子有男有女，只是看去并不是一小的沉重，即便不是社会的问题青年，至少也应该是初生。林小冬注意到其一个还穿着延边三的校服。
正当这些孩子打算有所动作的时候，门口走出一名女教师，大声将那帮孩子呵斥散了，这时一眼看到了林小冬，走了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哥，你怎么来了？”
林小冬产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白素，便也笑道：“我来接孩子。”
林小冬虽然年纪小，但是她的经历起同龄的孩子要丰富得多，不是他们所能拟的，刚刚被一群问题孩子围住了，虽然一语不发，却未见有丝毫的慌张，这时才叫了一声：“爸爸。”
白素微微有些意外：“林彩儿是你女儿？”
林小冬点头道：“今天是她到延边学的第一天。”
白素道：“巧了，她是我的班级里，我是她的班主任。”
林小冬笑道：“这么巧，彩儿在你的班我放心了。对了，刚才什么情况？”
白素笑了笑：“一群孩子在胡闹而已。大哥，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泽栋，晚一起聚一聚。”
“不用了，晚我还有事，下次我请，以后彩儿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呢。”白素说得轻巧，不过林小冬却是察觉到她有所掩饰，便没有多问。
白素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告了别，领着彩儿了车，林小冬溺爱地问道：“小公主，到新地方的感觉怎么样？”
林彩儿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都一样，没什么特别。”
林小冬又道：“刚刚怎么回事？”
林彩儿不以为然道：“一群小屁孩瞎胡闹。”
林小冬见彩儿说话跟白素别无二致，老气横秋之极，不由有些好笑，只是彩儿没说出真实情况，也没有去追问，向蒙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多关注一五，蒙萌会意地点了点头。
林小冬驾着车，很快到了住处，林彩儿对这里似乎挺喜欢的样子，放下书包，先是给柳清漪问了好，然后亲了下昊昊，这才撒开腿跑到了后面的河边。京都的条件虽然不错，融居的居住环境也很好，但对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来说，笼子也好不了多少，现在让她身心放开，未尝不是件好事，至于教育，谁说京都处处别的地方强？
昊昊歪歪扭扭地到了林小冬身边，林小冬抱在怀，小家伙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的拥抱，挣扎着要下来，林小冬放下他之前，在他的小脸亲了一口，昊昊瘆得慌，忙不迭地退避，脚一沾地，迅速远离了林小冬。
柳清漪失笑道：“昊昊不喜欢别人亲他。”
“这怎么行呢，一定要让他习惯。”林小冬笑着坐到了沙发，道，“对了，市委杨书记知道你来了，晚请我们一起过去吃饭。”
柳清漪笑道：“那我沾你的光了。”
“沾光的是我啊，我来的时候，他可没请过我的客。”林小冬伸了个懒腰道。
柳清漪道：“他是不是有其他的意图？”
林小冬微微一笑：“市委一把手示好，那当然是一个好的信号了。”
柳清漪却是道：“未必吧，算了，政治的事情我也懒得去多动这个脑筋，你自己拿主意吧。”
这种场合孩子自然是不便参加的，彩儿懂事，一边写着作业一边说她会照顾昊昊，家里还有蒙萌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由于是第一次登门，非常正式，所以柳清漪不仅精心打扮了一下，还买了两盒精装的狮峰龙井，这才由林小冬驾着牧马人赶往常委家属楼。
常委家属楼有两个入口，一个是市委大院后门，另一个是正式的大门。
林小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门卫室见来了一辆没见过的车，很是警惕地出来询问，林小冬降下车窗，门卫看得清楚，敬了个礼放行。
从大门进了去，很快到了杨建国所住的楼前，杨建国的秘书沈东林正在门口候着，见来了辆牧马人，微微有些怪，待看清是林小冬下了车，赶紧迎，笑着道：“林书记，这车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