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冬似乎能够察觉到杨建国的想法，只说了一句话：“也并非没有收获，严格来说，我们可能制止了一位领导干部继续向罪恶的深渊滑落，同时，我们也发现了一位爱家爱业的领导干部，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还是有所得的。”
“肖区长，将来如何，自然会有人跟你说，我就不赘言了。关于嫂子的病，我已经作了安排，让朋友帮你联系肾源，费用这一块你不必操心，我会想办法。”林小冬接着道，“就这样吧。对了，还钱如果有压力，尽管向我开口，要是让我发现你还动歪脑筋，新账旧账一起算。”
肖桂祥激动之极，洋溢于表：“我一定会珍惜这个重生的机会。林书记，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林小冬淡淡一笑道：“行了，一个大老爷们的，就别矫情了，去吧。”
肖桂祥感恩戴德地离了去，林小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作为纪委书记，并不是铁面无情，在原则的范围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是他的底线，当然，这主要还是肖桂祥的事情并不严重的缘故，如果真的是伸出了罪恶之手，天大的原因也不会成为林小冬放过他的理由。
肖桂祥走后，雷明荣闪了进来，轻笑着道：“林书记，我对你的认识看来又得转变了。”
林小冬笑了笑道：“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就看他能不能吸取这个教训了。”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林小冬明显感觉到杨建国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这倒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不过这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的处境，作为随时都会“制裁”人的市纪委书记，大多人的戒备之心是无法避免的。
林小冬深知这一点，不过他也无所谓，正所谓无欲则刚，他到延边的时间还不长，政治上的进步他暂时没有多作考虑，他所想的只不过是将自己的工作做好。
调研仍然在进行之中，所到之处风声鹤唳，随同着市纪委巡查组的明察暗访以及市委书记杨建国明里暗里的支持，纪委的权威被树立到了一个极致。而林小冬也有空没空地到杨建国这么来坐坐，毕竟人与人的相互了解就是通过接触来获取的，光凭猜测和分析，并不全面。
在这段时间里，纪委也抓了一些反面的典型，当然，都是些工作作风方面的问题，大多也就是一些党政纪的处分，但是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触及到了冯市长的逆鳞，倒不是因为他的人被处理，更是因为在这些人的处理方面，林小冬并没有受招呼，而由于林小冬与杨建国走的比较近，杨建国也在大会小会上强调纪委的重要作用，所以冯亲民很清楚，排挤之策的效果并不大，他全然没有想到，林小冬的韧性会这么强，同时他也在好奇，林小冬是如何被杨建国所授受的。据他所知，在方子雄事件上，杨建国对林小冬极其不感冒。
“市长，最近纪委一家独大，风头无两啊。”在冯亲民的住处，组织部长岑泽栋陪着冯亲民饮茶时缓缓道。
岑泽栋多少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而偏偏林小冬属于那种泼水难进的人物，根本找不到什么破绽，闻言微微有些皱眉：“纪委的风头太大，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啊。”
岑泽栋对此深有同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纪委频频动作，证明这个地区的政治生态出现了问题，但如果真是延边的干部自身的毛病，也就罢了，只不过我觉得这一点并非延边的真实体现。”
冯亲民道：“你的意思，是林小冬借机立威？”
岑泽栋未置可否，只是道：“纪委也是在市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我不觉得他一个外来户有这么大的能耐。”
冯亲民目光闪过一丝厉芒，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与杨建国都是相安无事，虽说有“南延北天冯杨路边”之说，但是团结只是一个表面的现象，如果没有杨建国的妥协，估计矛盾还是会有的，因此，冯亲民一直在关注着杨建国，纪委频频出击，他很担心这是杨建国借机坐大的一个暗里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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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3左膀右臂
心中虽然这么想，冯亲民却是没有说出来，哪怕岑泽栋是自己人，有些话也只可言会不能言传，因而他也是含糊着道：“那你认为他的倚仗是什么？”
如果说延边有人了解林小冬，这个人非岑泽栋莫属，正是因为非常了解，所以他才不会去轻举妄动。
以前在县里的时候，岑泽栋很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其实不用父亲多言，他也很清楚，老爷子对林小冬非常器重，已经威胁到了他岑家三代核心的地位。
前些日子，他在跟父亲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到了林小冬的事情。父亲明确告诉他，现在知道林小冬是老爷子亲孙子的人不少，这其中不乏一些政界高层，虽然父亲与一些高层有所合作，但是他毕竟姓岑，在政治立场既鲜明又隐晦的环境下，他们这一系非但无法从“岑”家分离出去，也根本分离不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与林小冬之间的斗争就不能放在明面上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旦出现这样的苗头，对于林小冬是不是有利暂且不谈，但对于他们这一系来说，绝对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如何不动声色地遏制住林小冬的上升空间，才是岑泽栋迫切需要考虑的问题。岑泽栋很清楚，他不能动手，而事实上，他与林小冬现在平起平坐，虽然在延边早有发展，但他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他必须借刀杀人。
从眼下的局势来看，林小冬跟杨建国搭上了线，这是真正的联盟或者是相互的利用，暂时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岑泽栋必须要承认，他确实是小瞧了林小冬。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真的没想到林小冬成长得如此之快，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这么快就爬到与他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如果再任其发展，假以时日之后，自己本就岌岌可危，取代自己恐怕指日可待。
“其实他的行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会被认为是履行职责，但从政治的角度来看，是不智的行为，完全是在挑战政治规则。”岑泽栋面带淡淡的笑容道，“市长，他也只不过是棋子之一而已，只是这枚棋子的作用大不大，到底是棋盘中的车还是卒，暂时还难以定断，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来试探一下。”
冯亲民对于岑泽栋的认识比较深刻，可以说是看着他成长至今的，刚到清水县任县委书记的时候，还显得非常青涩，但是几年之后，已经成长为一个冷静智谋的政治人物，在年轻一辈之中完全是一个佼佼者。加上他江东省委一把手的父亲，所以对他是极其重用和信任，见岑泽栋这么一说，他倒是想知道岑泽栋是怎么想的。
岑泽栋道：“他来延边的时间不长，官场是一个讲究团队的地方，不是好莱坞个人英雄主义的大片，所以他需要寻求一个靠山，很可惜，市长的橄榄枝他没有接过。官场如战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一点勿庸置疑，考虑到他是以干部交流的身份来的延边，倒不宜下重手，毕竟极有可能深受高层的重视。据我所知，他发展经济的能力很有一套，也就是说，玩实的在行，玩虚的就未必了。纪检工作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非但要有极强的逻辑性，更要有一颗杀伐果断的心。后者从方市长的事件中已经得到验证，但是逻辑性，恕我直言，不是我小看他，起码短时间内他还不行。之所以纪委近期取得了不少成绩，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助手的作用。”
“在市纪委，纪委副书记雷明荣是行家里手。可以说，没有雷明荣为他冲锋陷阵，林小冬就孤掌难鸣。”岑泽栋缓缓道，“如果说之前是把他晾一晾的话，没有雷明荣帮他，我们就把他放在架子上烤一烤。一方面让同事、领导看一看他的本质，另一方面也可以试探一下其他各方的反应。”
由于方子雄的失事，常务副市长的空缺就露了出来，但也正因为此，后面的大部队才有机会整体向前挪一挪。常务副市长的位置对于冯亲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尽管厅级干部的任用权在省里，但是作为市长冯亲民，自然要努力一下。一番活动之后，这个位置并没有空降，而是在内部产生，由副市长冯俊担任，而另一位副市长朱学枫则递补搭上了常委的班车，不但进入了常委序列，还兼任了市公安局长的职务，同时调整的人员还有市纪委副书记雷明荣，平调至清水县任县委书记，原清水县委书记费厚和任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而原市委秘书长寥启智则一步登天，做上了市委副书记的位置，至于原市委副书记张驭荣则是去了别的市任市长。
这一次延边的调整因为方子雄显得比较大，但人员的调整也并不奇怪，毕竟延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大范围的调整了。
这一次的调整对于杨建国和冯亲民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的。
冯亲民的目的初步达到了，方子雄黯然退出政治舞台之后，在他看来，冯俊的前进一步之后，把朱学枫提上来，顺利地补充了缺失的力量，而费厚和提了市委秘书长，也大大增加了他的助力，另外雷明荣离开后，也让林小冬处于无人可用的地步，正好可以烤一烤他。
而杨建国也没什么异议，寥启智提了市委副书记，这完全补充了张驭荣的离去之力，冯俊再上一步，他也是乐于见到的，至于费厚和出任市委秘书长，相较之下，他的实力远逊于市纪委书记林小冬。
皆大欢喜之下，杨建国和冯亲民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亦或者说，他们的较量已经从平衡的表面下渐渐地展开，而这一切都缘于一个人，那就是林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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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4临别一见
没几日，林小冬得到消息，说秋岚的肾源已经有了着落，林小冬很是欣喜，在安排好相关的事宜之后，林小冬立即致电肖桂祥，说了这件事，肖桂祥也是喜出望外，林小冬告诉他，他已经安排好了京都军区总院那边的床位和手术，只要秋岚过去即可。
肖桂祥激动之极，只是汉阳区最近的工作很紧，肖桂祥虽然不至没有时间送秋岚去京都总院，但在那里服侍基本上不大可能，林小冬建议让他儿子回来服侍比较好，至于费用的事情，林小冬让他不必担心。
此时的林小冬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环境下的调整，他成为了一个限制性的人物，至于新上任的市纪委副书记曹宪兵，他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在纪检系统，延边还没有谁敢不听他的话。
延边一汽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之中，前期的关系都已经理顺了，所以林小冬也没有太多名正言顺的理由与乔恩妮会面。事实上，对于与乔恩妮的接触，林小冬一开始是异常谨慎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没有在刀尖上跳舞的习惯，好在乔恩妮在初始的表白之后，并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电话也是偶尔打一打，就连微信上的聊天也是时有时无，给予了林小冬很大的空间。林小冬还是很愿意与乔恩妮聊一聊天的，乔恩妮所表现出来的知性与智慧，让他有种知己之感，也正是因此，林小冬在延边的孤寂才得已被排解。
这一天傍晚，乔恩妮发来消息，说过几天要回一趟美国，想见林小冬一面。
林小冬倒也不至于被乔恩妮默默的情感所打动，这并不是说林小冬就是无情冷血，只是出于理智上的考虑，而乔恩妮似乎也设身处地地在为林小冬考虑，一直没有过多的联系，就连这样的请求也说得轻描淡写。
林小冬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人非草木啊，拒绝是一码事，但是内心被人认可的虚荣还是有的，所以便应了下来。
乔恩妮很开心，说晚上到她住的地方吃饭，让林小冬尝一尝她的手艺。
林小冬有些意外，当吃到乔恩妮亲手所做的饭菜时，他是被震惊了，乔恩妮的菜做的确实不错，相比之下，柳清漪在这方面就比不上她了，她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结了婚之后也是偶尔下个厨，那饭菜简直不堪入口，后来留在了京都，更是轮不到她亲自下厨了。
“恩妮，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绝活呢。”林小冬赞不绝口，大快朵颐。
乔恩妮笑着道：“我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万一哪天我的公司破产了，起码我还能去饭店做个厨师，不至于无饭可吃。”
林小冬笑道：“说什么傻话呢，谁能吃到你做的菜真是他的福气。”
“小冬，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天天为你做。”乔恩妮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满含了真切情感。
林小冬的心头微微一跳，笑着道：“又说傻话了吧。恩妮啊，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我是个大老粗，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这个境界我还达不到，所以不太能够理解。要我说吧，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友情，有个说法叫蓝颜知己，我觉得就挺合适我们之间的关系的，既能畅所欲言，又没有什么压力，如果真的如世俗那般，倒是显得腻味了。世间最长久的就是友情，这样无论到哪一天，我们都是朋友，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一步，你说是不是？”
乔恩妮笑了笑：“我说不过你，小冬，我这一趟去美国，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在我走之前，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只是我不敢问出来，我知道，男人不是逼出来的，我怕说出来，反而是把你推开了，可是我去美国的时间会比较长，我实在忍不住要问你。”
林小冬放下筷子道：“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乔恩妮微微一叹，道：“我想问的是，在你的心里，你对我那么一丁点儿的感觉都没有吗？”
林小冬的目光飘向了窗外，窗外有光，光线幽暗，院子里的草啊树啊都被笼罩在这片幽暗之中，半晌才道：“恨不相逢未娶时。”
乔恩妮嫣然一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小冬，干杯。”
林小冬吁出了一口气，在说出这句诗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些惊讶，难道自己真的陷入了这份情网之中了？
也或许是这句诗道出了他的内心，在接下来的聊天之中，氛围便显得有些微妙。林小冬知道，只要自己愿意，眼前这朵娇艳之花便会被自己采摘，可是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这么做。之前所说的友情长久，也正是他内心的真实体现。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喝完了最后一口红酒，林小冬放下了杯子，决绝地道。
乔恩妮也放下了杯子，酒精作用下的脸一片嫣红，缓缓离席而起：“我走的时候，你会送我吗？”
林小冬摇了摇头：“不会。”
乔恩妮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我也不会让你送的。你走吧，我送送你。”
到了门口，乔恩妮停下了脚步，待得林小冬穿上鞋子，忽然从背后抱住了林小冬的腰。
火热的身躯夹带着结实的柔软压在自己的后背上，林小冬的心头一阵悸动，但是他还是坚决而有力地挣脱了乔恩妮的拥抱，连头都没有回，轻轻地道：“这样不好。”
“让我亲你一下。”乔恩妮低语道，“就一下。”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林小冬似乎还在回味着那唇间的芬芳，在这刹那间，他有些迷失，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这正如那昙花一般，或许它的美也就限于绽放的那一瞬间吧。想到这里，林小冬微微有一丝安心，拿出手机，看着柳清漪和儿子在一起拍的照片，他终于变得坦然了起来，想到每每与老婆视频时儿子的咿咿呀呀，一丝笑容爬上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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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5书记之约
周末，是个雨天，林小冬躺在床上跟老婆视频聊天，柳清漪微微胖了些，或许是女人生了孩子的普遍规律。
正聊着，一个电话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电话是杨建国打过来的。
“杨书记，这么早。”林小冬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杨建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道：“有没有时间到我这边来坐坐？”
林小冬的眉毛微微一扬，这段时间，他与杨建国的关系日渐拉近，同级监督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杨建国的权威，这自然是杨建国所乐意见到的，只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走进了杨建国的核心。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与杨建国的核心圈有过接触，这意味着杨建国仍然处于对他的试探阶段。
对此，林小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观，权力之争他向来不怎么想介入，好在延边的表面在进行了人员的调整之后仍然保持着那个平衡，只不过林小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平衡似乎很快就要打破了。
这一点在上一次的常委会上得到了体现。如果让林小冬在杨建国与冯亲民之间二选一的话，他无疑会选择杨建国。
杨建国是教师出身，很有些煽情，在某些场合上曾经说过他的从教生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而前一阵子，在教育工作传言上，冯亲民曾以此开过玩笑，说哪一天杨书记要是回到了教育系统，就要抢教师的饭碗了。
这个话传到杨建国的耳朵里，杨建国只是微微一笑，可是心里却是很不自在的，而在上次的常委会上，提到了一些教育改革方面的工作，杨建国要求维护教师的最大权益，强势的冯亲民则提出，既然是改革，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势必要侵犯到少数人的利益。
这样明确的唱反调，尤其是在常委会上，还是头一回。
随后杨建国进行了反击，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杨建国重重地批评了某些干部政治性不强，只重经济发展忽视党建工作。
这已经成为两人突破蜜月期的一个体现。
在昨天《延边日报》的新闻稿件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昨天结束的全市工作会议上，市长冯亲民说话的时间比杨建国还要长，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表现，而报纸上则索性以“领导指出”为前缀，并没有提到哪位领导指出，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现在杨建国忽然私下相邀，估计会有所动作，林小冬虽然厌恶斗争，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好的，杨书记，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小冬与柳清漪又说了几句，这才匆匆地赶往杨建国在市委家属楼的住处。
杨建国的住处与林小冬的相比，出入并不大，装修得也很朴素简单。为他开门的是他爱人，叫黄秋华。
这还是林小冬头一次进杨建国的家，打了声招呼，黄秋华笑着道：“老杨，你们聊，我去买点菜。”
“嫂子还自己买菜啊。”林小冬颇有些意外。
杨建国笑着道：“都是农村出来的，闲不住，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有保姆不方便，小冬书记，坐吧。”
林小冬坐了下来，杨建国抛了一根烟过去，自己先点上了，道：“你来延边也有段时间了吧？谈谈对延边的总体印象怎么样。”
林小冬微微一怔，便道：“杨书记，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个方面。”
“随便聊聊而已。”
“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说，延边的步伐还是很快的。”林小冬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杨建国垂着眼睑，没什么表示，林小冬便明白，他所问的并非是发展了，便接着道，“从政治的角度来说，我认为……”
林小冬故意放慢了一下，杨建国微抬眼皮，淡淡道：“怎么样？”
“廖秘书长……哦，是廖书记了，曾经跟我说过八个字，南延北天，冯杨路边。”林小冬缓缓道，“这八个字的字面意义似乎与实际并不相符。”
杨建国终于抬起了眼睛道：“怎么个不符了？”
林小冬笑了笑：“合久必分，自古就有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将自己当成主角的，个体的不同就会形成见解的不同，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同，如果真做到形同一体，短期内可能会有，但长期看来，一定不会存在。所谓的平衡，就像一座翘翘板，无论哪个方向的力道大了些，都不会再保持平衡，所以说，不符。”
杨建国吁出了一口气，忽然道：“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林小冬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然，下属要想有所发展，最基本的，把工作干好，是离不开领导的支持的，所以我所能做的唯有工作。”
林小冬“工作”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杨建国自然明白他位置的特殊性，沉默着吸了几口烟，才道：“小冬书记，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直率的人，我也很直率地问你，方子雄事件上，你对我和冯亲民两人怎么看？”
林小立还真没想到杨建国这么直率，微一沉吟道：“杨书记，请先恕我无罪。”
杨建国失声笑道：“说吧。”
“我不作任何虚无的分析，只说说对二位领导的看法。我认为，你是出于平衡和稳定的考虑，作为一市之首，大局观必须要有，所以在能够挽回的情形下，你作出这样的决定，是不希望对方认为你借机整人。”林小冬并没有怎么斟酌字句，跟着道，“而对方则未必了，毕竟这个位置是他的强力助手，也是常委会的重要一票。相比之下，高下还是很容易分出来的。”
杨建国掐灭了烟头，这才道：“那我就当你是自己人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个平衡已经被打破了，用你的话说，在这个翘翘板上，已经有人用力过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