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记你好，我是汤杰。”
“汤秘书，你好你好。”顾自强拿着手机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办公室里间的卧室，反手关上了门，“有什么事吗？”
“顾书记，你们乡里的副乡长林小冬在不在？”
顾自强微微一怔，笑着道：“汤秘书，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柳书记让问一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顾自强对林小冬和柳爱东之间有没有特殊关系不是太清楚，所以也吃不准柳爱东的意思，当即道：“他今天请假了。”
“他请假的事由是什么？”
“去市里考试，好像是考驾照。”
“那麻烦你把他的手机号码报给我。”
挂断了电话，顾自强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且说林小冬坐在还没有发动的大巴车上，受了些惊吓的柳清漪靠在他的肩膀上浅浅地睡着，让他的心头很是舒坦。这时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打了过来。
林小冬接通了，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不是林小冬？我是清漪的爸爸。”
林小冬吓得一激灵，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柳清漪稀里糊涂地娇懒问道：“谁的电话呀。”
柳清漪一出声，林小冬就知道完了，向她作了个手势，道：“柳书记，我是林小冬。”
柳爱东在电话里听到柳清漪的声音，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想不到女儿竟然背着自已悄悄跟林小冬见面，尤其是柳清漪那慵懒的声音，更是容易让人向歪处去想，在这一刻，柳爱东杀了林小冬的心都有。
“清漪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柳爱乐压着火气问道。
林小冬光棍得很：“是的，我们正在沧州去玉林的大巴上。”
“五点半之前赶到玉林。”柳爱东的眼皮子跳了几跳，“让清漪接电话。”
柳清漪在听到林小冬说出“柳书记”这个称呼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露馅了，脸都吓白了，不过看林小冬的样子倒是没多少畏惧，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松，总觉得有他在，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没事一样。见林小冬把手机递了过来，柳清漪吁出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道：“爸。”
“你还有脸叫我爸？”柳爱东在电话里咆哮了起来，“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是怎么答应我和你妈的？你是不是想把我和你妈给气死！”
“爸，您别生气，我正在回去的路上，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柳清漪不想在电话里跟父亲吵起来，更不愿意在车上跟他去争辩什么，况且电话里又能说出些什么来呢？
挂了电话，柳清漪一脸的平静，抵了林小冬一下道：“你怕不怕？”
“我说不怕你信不信？”要说林小冬不怕那完全就是吹牛逼，他的心理素质还没好那个程度。
柳清漪握住了林小冬的手道：“你别怕，最多也就是你不做公务员了，对不对？”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得清漪爱，工作算个**？”林小冬诗兴大发，粗俗的一米多高，柳清漪皱了一下眉头，“你可是高材生，怎么能这么不文雅。”
林小冬正色道：“四年大学生活也经不起社会这个大染缸的熏陶，偶尔阿q一下，起码自已会舒服一些。”
柳清漪的手握得更紧了。
林小冬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低声问道：“清漪，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吗？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柳清漪幽幽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我不贱啊。”林小冬故意打着趣让柳清漪放松下来，有理由相信，几个小时后见到柳爱东的时候，肯定会是一番狂风暴雨。正如柳清漪所说，自已大不了不做公务员，可是柳爱东和柳清漪是父女，血浓于水，他真不想看到他们两人闹翻了，所以他尽量去分散柳清漪的注意力。
柳清漪笑了笑：“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我一直在想，一个能在大二就成为校学生会主席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给你看样东西。”
柳清漪拿出了皮夹子，里面居然有一**小冬大学时代的免官照片。
“这是我翻看你履历的时候悄悄取下来的。”柳清漪看着照片，“我听学校的领导说，你本来是有机会留校任教的，当时我就在想，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被打破了梦想会是多么痛苦。现在才知道，我想多了。”
林小冬哈哈一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其实这就是社会，有句话说的好，既然不能避免被强女干的命运，那不如去享受被强女干的快感……”
“又说脏话。”柳清漪捂住了林小冬的嘴。
林小冬抓着这只小手，在唇上轻轻一吻，道：“清漪，这就是现实，这才是社会，公平不是处处都有的。”
柳清漪抿着嘴点了点头，忽然间，她似乎能够体会到林小冬在离开学校时的那份痛楚和无助，相比之下，她要幸福幸运得多。
一路上，他们都在聊着学校里的事情，开心伴随了他们一路，谁也不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再分开。
爱情，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只是他们远远没有想到，迎接他们的将会是诸多的磨难和坎坷。
车子一路上开得不紧不慢，两个多小时后，车终于在玉林县长途汽车站停了下来。
刚出汽车站的出站口，便看到柳爱东的秘书汤杰站在站台下等着，见他们出来，立即迎了上来，道：“林乡长，清漪，柳书记让我来接你们。”
林小冬和柳清漪对视了一眼，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上了那辆帕萨特。
34.正面交锋（上）
半个小时后，帕萨特在玉林大酒店前停了下来。
玉林大酒店的前身是县政府招待所，为了顺应经济发展的规律，这个原本由县政府办主管的招待所向外发包，摇身一变成为了现在的玉林大酒店。
玉林大酒店在玉林县的档次还是很高的，准四星级酒店，非但是县委县政府招待的专用酒店，也对外营业。玉林大酒店一共十六层，也是全县楼层次最高的酒店，九层以下是对外营业的，再向上一般的客人就上不去了，那是专门用于官方的。
汤杰身为县委书记的秘书，出入这里自然是家常便饭，径直到了酒店后面的一条专用电梯前，将林小冬和柳清漪带到了十五楼。
“两位请稍等，柳书记在开会，让我先把你们带过来。”汤杰并没有多少骄奢之气，虽然是县委书记的身边人，但是他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况且他也不可能一飞冲天，即便是在领导手里提起来，也还是在玉林的范围之内，如果过于恃宠自骄，得罪了人，苦日子还在后头。
所以汤杰非常客气地招呼着，又烧了一壶开水，然后才道：“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这还是林小冬第一次有幸到玉林大酒店的高层来，房间的装修虽然挺奢华，但总是少了些什么，感觉与华贵有那么一线之隔。柳清漪一针见血，这就是贵族与暴发户之间的区别。
“小冬哥，一会我爸来了，不定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打算怎么办？”柳清漪忧心忡忡地问道。
林小冬道：“你别担心，他既是领导，又是你爸，再难听的话我也能受得了。”
柳清漪忽然道：“小冬，谢谢你。”
林小冬知道她谢的是什么，微微一笑道：“将来他可是我的岳父，再怎么我也不会跟他顶牛的。”
“少臭美了，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柳清漪口是心非，脸却先红了。
林小冬看着柳清漪那副娇羞中带着一丝怯然之色，不由食指大动，不过在这里他可不敢造次，万一这个时候柳爱东来了，撞破他们的奸情，那还不把自已活生生给手撕了？
“清漪，我学过看手相，来，我给你看看。”林小冬心痒难奈，寻了个借口，去抓柳清漪柔弱的手掌。
柳清漪识破了林小冬的鬼心眼，却是没有点破，由得林小冬攥着自已的小手，装模作样地看手相。
“你的生命线很长，婚姻线也很长。”林小冬胡诌道，“看来咱们以后能生很多孩子。”
“不要脸。”柳清漪笑了起来，正待臭林小冬几句，忽然听到门咔的一响，悚然一惊，抽回了手来。
林小冬也是赶紧规规矩矩地做好，门打开，柳爱东黑着脸走了进来，林小冬和柳清漪都站了起来。
见到林小冬，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怒气和敌意，道：“清漪，你到隔壁去，我跟他谈谈。”
“爸。”柳清漪叫了一声，柳爱东眉头一皱，“听话！”
柳清漪向林小冬看了一眼，林小冬微微点头，表示不会有事，柳清漪这才垂着头出了去。
门关上，林小冬站得笔直，道：“柳书记，您请坐。”
柳爱东哼了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寒着脸道：“林小冬，你好大的胆子。”
林小冬不卑不亢道：“柳书记，请明示。”
此时的柳爱东的身份已经侧重于一个女孩的父亲了，不过林小冬撂下这句话之后，却是为他泡了一杯茶，道：“柳书记，您喝水。”
柳爱东自然没什么心情去喝水，在知道女儿背着自已又跟林小冬在一块的时候，他气得险些脑溢血发作，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先且不管女儿的事情他们做父亲的这么横加干涉对不对，最起码这种方式就值得商榷，所以此时的他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心里却多少有点考究林小冬的意思。女儿的性格他太清楚了，自打读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追求她的男孩不知道有多少，却是从来没见见她对谁假以颜色，这证明女儿的心气还是很高的。所以女儿能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另眼相看，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所以他也想看看林小冬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也坐吧。”柳爱东是县委书记，官本位的思想一定程度存在，不过他以前在省委宣传部工作，接触的都是一些高逼格的人和先进的从政理念，况且在省级机关里，处级干部当真算不得什么，随手一抓一大把，所以他并不认为一个县委书记有多了不起，因此他并没有大多数一把手那种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气势。
“谢谢柳书记。”林小冬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挺直了腰板。柳爱东在盛怒之下还能让他坐，林小冬也改变了应对之策。他很清楚为人父母的想法，没有谁希望自已的子女过的不好，所以这份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原本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的，根据柳爱东的说辞来应对，他江陵师范大学学生会主席可不是白干的，不过现在他决定主动出击了。
“柳书记，真对不起，让您费心了。”林小冬诚恳地道。
柳爱东一直在琢磨着自已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林小冬，是以县委书记的身份来压他，还是从一位父亲的角度来动之以情，也考虑过林小冬的反应，不过从眼下来看，这小子似乎并不畏惧自已，到底是心理素质强大还是仗着清漪对他的好感，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林小冬主动的姿态还是令他颇为意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积极主动的小伙子居然让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关于我跟清漪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清漪有没有跟您提起过，不过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结识的过程对于您对我的感观并没有什么的帮助，所以还是谈一谈您对我的看法吧。”林小冬侃侃而谈，“清漪跟我开玩笑说，如果我跟她继续来往的话，您会终结我的前程，我觉得您不是这样的人。”
35.正面交锋（中）
这小子给我戴高帽呢，居然跟我搞攻心战术。柳爱东心头暗想，我倒是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说辞，当即道：“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有两个。”林小冬一点也不怯场，“第一，您是玉林县一百三十万人民百姓的父母官，这就决定了您是一位正直公道的书记，绝不会小肚鸡肠。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您是清漪的父亲，我相信清漪这么好，她的父亲只会更好，因为只有优秀的父母才会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女儿来。”
又是一顶高帽！
两记马屁拍得响当当的，却又合情合理，不显阿谀，境界很高。柳爱东不由对林小冬有些刮目相看了。
对于林小冬的过往，柳爱东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不知道何以一位江陵师范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会加入村官行列，但是有理由相信，这里面定然有着与外人不足道的隐情，从林小冬的谈吐来看，这个小伙子确实很优秀，只不过想到女儿的将来，这些还不足以打动柳爱东的心。
“你不用说好话，这些没用。”柳爱东的口吻仍然很强硬，只是连他自已或许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其实已经柔和了下来，“我这么跟你说吧，清漪是我的心头肉，我对她报以很大的期望，你明白吗？”
林小冬点了点头，道：“柳书记，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您怎么就能认定清漪跟我在一起就会辜负您的期望？我想问一问柳书记，在您看来，人生的真谛是什么？父母都希望自已的子女幸福，那么这个幸福该如何定义？是不是你们觉得幸福的，那就会是孩子的幸福？”
林小冬说这一番话还是付出了很大的勇气的，也极为冒险，因为他的话带着一种很强的说教色彩，一个搞不好，就会极大程度地引发柳爱东的逆反心理，这对于他和柳清漪之间是非常不利的，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柳爱东身兼县委书记和清漪的父亲这双重角色，气场很强大，林小冬如果不能反客为主，一直被动挨打的话，那么今天非但没什么结果，那将来更是困难重重。所谓机遇与风险并存，林小冬只能赌上一把了。别看他现在侃侃而谈，老神在在的，其实在这个凉气大开的房间里，他的后心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柳爱东忽然沉思了起来，自古以来，父为子纲，父亲说的，子女都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利，但是社会在进步，那一套封建思想已经落伍了，他的确在考虑，他们坚持的到底对不对，为了孩子到底是不是因为林小冬出身贫穷而轻视他的借口？
“我父亲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不过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我，他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才知道，人幸不幸福，也只有自已才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清漪是县委书记的女儿而觉得高不可攀，换言之，她哪怕是贫穷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影响到我对她的感情，因为，我喜欢的是她，其他的一切外在因素都与此无关。”林小冬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因为他知道，县委书记父亲是一个绕不过的坎，必须面对。
“说一句很俗的话，你将来用什么来保证清漪会幸福？”柳爱东反问道。
林小冬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半晌才道：“柳书记，当初阿姨跟您结婚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拿什么来保证？”
“放肆！”柳爱东厉声叱道。
林小冬却是豁出去了，如果在这个时候他的“气焰”被压下去，那么之前所说的话都是放屁，所以他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是迎上了前：“如果您言行不一，我无话可说。”
从柳清漪那里，林小冬知道她妈妈是省教育厅副厅长，非但级别比柳爱东要高，能量也很大，一言以蔽之，柳爱东当初是比不上孟昭蘭的，也就是说，柳爱东的进步很大程度上都是得到了孟昭蘭的助力，所以林小冬的这句话隐隐似乎有刺激柳爱国之嫌，所以柳爱国才会如此失态。
柳爱东忽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点了一根烟，林小冬也站了起来，原地看着柳爱东的背影，知道自已的话有些重了，不过也没办法，想要扭转一个人的观念，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这是在争取自已的幸福呢？他没有把握让柳爱东承认自已，但是必须要付出努力，如果真的不行，那只有再另寻他策了。
“林小冬，你有没有想过一意孤行的后果？”柳爱东转过头缓缓道。
林小冬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同样以一种缓缓的口吻道：“欲所得必先有所失，说的冠冕堂皇点，这个社会能够证明自已价值的渠道有很多，从政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我大学毕业后是种田的，能够走到今天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大不了打回原形。说实话，我一年拿的工资还不够我种西瓜时一季的收成。所以，恕我直言，所谓后果，也仅仅是从您县委书记的角度来说的，除了让我脱离公务员队伍以外，我真的想不出您还能威胁到我什么。”
林小冬的话让柳爱东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这小子就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微微一想道：“说到现在，你也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逢场作戏？清漪毕竟还是个学生。”
这样才对嘛。林小冬知道自已的锋芒毕露起到了一点效果，让他们之间的交谈进入了一个实质性的阶段，微微一笑道：“柳书记，您有这样的忧虑和担心是正常的，是父母对子女关心的正常体现。其实到目前为止，我和清漪之间止乎情发乎礼，并没有半分逾越的举止，至于您的担心，我说什么您都会有所怀疑，不过您应该相信清漪的眼光。”
36.正面交锋（下）
林小冬知道，自已的任何承诺都不足以打动柳爱东，更不会消除他的疑虑。换作是他自已，可能也会这样，毕竟是县委书记的女儿，人又生得漂亮，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的追求是不是带着功利色彩？一旦追求成功，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在仕途上得到便利，无疑是一举两得。
林小冬无欲则刚，先把自已逼到没有退路，居然摆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架势，如果真的是为了爱情，其心可鉴，倘若是为了钻营，那无疑是一个心机极重之人，所以柳爱东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们谈谈条件。你现在是副科级吧，只要你离开清漪，我可以让你在三年之内做到党委书记的位置上。”
林小冬抬头看了柳爱东一眼，微微笑了笑：“柳书记，您这是卖官。”
柳爱东倒是没想到林小冬会这么说，顿时有点气结，这小子居然跟自已上纲上线，脸色一沉道：“那些你就别管了，考虑下。”
林小冬摇了摇头：“不用考虑，我不答应。”
柳爱东不死心道：“另一个条件。你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清漪。”
“给钱？您能出多少？”林小冬的嘴角浮起一丝玩味之色。
柳爱东竖起了一根手指：“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