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够呛,韦明喜我还是了解他的,他就算是心里有些怨气,恐怕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他儿子就不一样了,韦小刚以前曾经来镇里闹过一次,就因为他工作调动的事情——韦明喜想要把他调过来,但郝建年一直没有点头,估计韦小刚一直怀恨在心。”
褚亮匆匆道。
“这样,老褚,你带人去市里看看,争取把韦小刚带回来,同时看看市纪委那边是什么态度。老褚啊,记住一定要耐心细致地做工作,千万不要激化矛盾。”彭远征挥了挥手,嘱咐道。
褚亮点点头,“嗯,我明白了,你放心。”
说完,褚亮就立即离开带人赶往市里。
想了想,彭远征就抓起电话给李雪燕打了过去,让李雪燕抓紧去医院一趟,问问韦明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打完这个电话,彭远征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韦小刚去市纪委和信访局告状,举报郝建年贪-污,这几乎可以肯定是带有个人恩怨的色彩;但不管是不是个人恩怨,涉及一个区委常委、副县级干部,市纪委都不会小视。而同样的道理,区委领导恐怕也会高度重视。
同时还要看韦小刚有没有真凭实据。如果有证据,郝建年会不会被立案调查,还要看区里想不想保他。如果区里不想保他,郝建年就比较危险。
当然,如果没有证据,纯属个人情绪发泄,这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韦小刚个人的前途就堪虞了。
彭远征并不关心郝建年,但他却担心这事儿会影响到镇里的局面。
如果上面要动郝建年就必然要查,这肯定会在镇里引起动荡。这是必然的。
而这个时候,他正在稳扎稳打,推进项目,加快云水镇的发展——出现这种问题,他是不愿意看到的。一念及此,他就有些头大。
不多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彭远征心知肚明,肯定是区委办或者区纪委的人打来的。
果然,是区委常委、区委办主任时大建亲自打的电话。
“远征同志,我是时大建。”
“您好,领导。”
“你们镇里韦明喜的儿子韦小刚跑到市里去上访告状,市纪委的通报下来了,要求区里先拿一个初步结论。秦书记和顾区长要找你谈话,你赶紧来区里一趟。”
时大建的声音很低沉。遇到这种事情,谁也会感觉不爽,不管与自己有没有关系。举报同僚,是一种忌讳。
“好的,领导,我马上过去。请转告秦书记和顾区长,我们镇里已经派人去市里领人,同时做进一步的调查,我会将一些具体情况当面向区领导进行汇报。”彭远征立即应下,不再说任何的废话。
挂了电话,彭远征匆匆出门,带车直奔市里。他决定在去见区委区政斧领导之前,先弄一个子丑寅卯出来,否则见了区领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彭远征让李新华给褚亮打了电话,让他带上韦小刚之后,先不要返回镇里,就在市里找个地方等着他。然后,彭远征又在赶往市区的路上,用大哥大拨通了市纪委一个熟人的电话,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
原来,韦小刚前天给市纪委打举报电话,无人响应。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市纪委门口举着一个“举报大-贪-官”的纸牌子,站在市纪委的门口。正是上班时间,市纪委一个副书记看到,立即让人把韦小刚带了进来,询问情况。
熟人也没有说太多,只是暗示彭远征说,韦小刚投诉郝建年私设小金库、收受镇里一些企业老板的贿赂等等,这种投诉正好撞到市纪委狠抓作风效能推进廉政建设年的枪口上。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明白,这几乎就是韦明喜的暗中指使了。如果没有韦明喜提供相应的证据,韦小刚就是告也告不起来。而韦小刚纵然对郝建年恨之入骨,也不可能随意给郝建年罗织罪名。
说实话,彭远征对韦明喜的做法有些不满,同时也觉得他真是太幼稚。且不说能不能告倒郝建年,就算是告倒了,他儿子韦小刚的前途因此基本上也就没了,可谓是损人而不利己,何苦来哉?
他们父子倒是痛快了,出了一时之气,但却给镇里带来了太大的麻烦。倘若上面一查到底,肯定要派调查组下来,彭远征就不得不分散精力来应付;而另一方面,郝建年真要被揪出来,会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呢?郝建年在云水镇这么多年,一切都很难说啊。
想到这里,彭远征忍不住狠狠地一拳击打在车座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司机吓了一跳,却没有敢回头问什么。
彭远征在新安体育场边上见到了褚亮几个人和韦小刚。
韦小刚神色激愤,梗着脖子,似乎正在跟褚亮吵吵什么。彭远征在路边下了车,阴沉着脸大步走过去。
褚亮赶紧撇开韦小刚迎了上来,“彭镇长,这就是那小子。”
“韦小刚?”彭远征淡然一笑,望着韦小刚轻轻道,“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气?你觉得你应该继续留在市纪委反应问题?”
韦小刚也在打量着彭远征,他虽然不认识彭远征,但知道彭远征是他们家的恩人,不但对他父亲极为礼遇,还帮他姐姐解决了工作问题。
韦小刚生硬的态度立即变得柔和了下来,恭谨地悻悻道,“彭镇长,不好意思,给领导添麻烦了。”
“你举报的问题是不是属实,还有待于查证。”彭远征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淡淡道,“你给我一个面子,先跟褚书记回去——回去好好跟你爸爸谈一谈。至于你举报的问题,已经引起市区领导的关注,我想,你的举报会得到回应的。”
“老褚,你带他去医院吧,你替我转告韦明喜同志,他也是老同志了,做事要稳妥,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失了风度。”
说完,彭远征扬长而去。
韦小刚看出彭远征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他心里觉得有些郁闷和纳闷儿。
他去市纪委告状,是做了很强烈的思想斗争的,也是豁出去了。他工作的偏远乡镇离家太远,收入也不高,他不准备再干下去了,想要辞职。哪怕是做个小买卖,能守在父母身边,不至于拖累年纪越来越大的姐姐,他认为也是值得的。
而这一次,母亲犯病父亲又被郝建年羞辱,新仇旧恨累积之下,他对郝建年恨之入骨。
但个人情绪还不是他告状的关键。这是韦明喜的安排,韦明喜决定豁出自己一家,把郝建年告倒、即便告不倒也要把他搞臭,一来出一口恶气,二来为彭镇长扫清障碍,报答彭远征对他们韦家的关照之情。
他在医院里谋划举报的事情,并不知道郝建年已经被区委调整走了,如果知道郝建年此刻已不在云水镇任职,那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而事实上,躺在医院病房里输液的韦明喜已经后悔莫及了。
……
……
韦明喜难堪地扭过头去,有些不敢正视李雪燕那清澈柔和的眼神。
“李书记,是我老韦老糊涂了……我老糊涂啊!一时冲动,给镇里添麻烦了!”韦明喜掩面长吁短叹。
“老韦啊,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冲动了。如果到最后查无实据,咋办?你不担心你儿子的前途?”李雪燕皱了皱眉道,“算了,已经这样了,看看怎么收场。你先不要上火,等彭镇长的消息吧。”
说完,李雪燕转身离去。
韦明喜无语凝噎。他本来是想泄私愤兼报恩德,结果弄成这样,他感觉里外不是人,很是难受。
不多时,褚亮和镇里的几个干部就“押送”着韦小刚进了病房,褚亮走过去坐在病床边上,望着韦明喜沉声道,“老韦,彭镇长让我把韦小刚给你带回来,你好好跟你儿子谈谈吧。我什么都不多说了,你们父子两个好好想想。另外,彭镇长说,你们随时等候他的消息——最好,最好是别再去市里闹腾了,就算是给彭镇长一个面子。”
褚亮跟韦明喜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在今天这种场合下,肯定就话不投机半句多。褚亮起身离去,韦明喜这才向儿子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小刚,彭镇长怎么说?”
韦小刚本来想先把市纪委领导的“表态”转告父亲,见父亲先问起彭远征的态度,就嘴角一挑道,“他好像不太高兴——爸,我就不明白了,郝建年这种夯货,就是一个败类,为什么我们不能举报他?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了?”
“市纪委领导说了,会严肃认真查办,让我先回来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