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道听到这里忍不住笑着骂:“读书不精的家伙,跟我抠字眼。何谓官僚?官者官员也,僚者幕僚也。这个地方,你应该用政客比较合适。”
陈老爷子听了不禁失声笑骂:“扯远了啊,离题了。”说着笑着点点头说:“分析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不全面。人在仕途,不能单纯的为了做官而做官,立身处世总要有最起码的原则,这一点杨帆倒是做到了。年纪轻轻的,在重大的利益面前能够如此选择,很不容易啊。”说着陈老爷子话锋一转说:“不过,这并不等于你做的就对。在你发现祝东风设计的圈套时,你完全可以通过暧昧的方式暗示对方,迫使他在需要你的情况下妥协!”
张大炮这个时候抬手说:“我插一句,老陈这个意见我不同意。这就跟打仗一样,要随机应变,要因人而异。祝东风这个家伙霸道的很狡猾的很,杨帆要不掌握全面的主动的话,跟他就没办法谈。”
陈老爷子听了皱起眉头说:“你跟我唱反调是吧?”
张大炮毫不在乎的梗着脖子说:“我这是就事论事,还记得当年在朝鲜么?四次战役那一仗我主张边打边撤,你……”张大炮开始口沫横飞的说起来,陈老爷子似乎也忘记了今天是来干啥的,吹胡子瞪眼说:“你少提这个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当年美国鬼子装备好火力猛,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和大炮,我主张快速脱离接触,你偏要……”
周明道一看吵起来了,扭头发现杨帆目瞪口呆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人对上眼睛的时候,周明道轻轻的摇摇头,朝门口努了努嘴巴。杨帆笑着悄悄站起来,溜出门口后打电话给张思齐说:“老婆,我们回家看爸妈去。”
打发走开车接机的士兵,杨帆亲自驾车载着张思齐和周颖往家去。一路上杨帆忍不住一直在偷偷的笑,张思齐在后面看的真切,不由笑着说:“第一次看见吧?最近一段时间,我爷爷跟陈爷爷,每天都要吵一会。上次吵的内容是解放战争的时候,两人各带一路人马比拼战果的事情。”
杨帆突然收起笑容说:“他们都老了!”言罢神色为之一阵肃然,接着说:“老一辈的风骨,如今越来越淡薄了。说起来,他们那一代人生活上虽然比较艰苦,但是在精神上是土豪啊,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坚定的信仰。说起来,这是个信仰迷失的时代。”
杨帆突然感慨不已的样子,弄的张思齐和周颖有点不太适应,两个女人互相望望,同时选择了沉默。
车子开到陈政和的家门前,停车下来后发现院子里停着两辆红旗车,一辆是陈政和的红旗,另外一辆车牌倒是眼生的很。
杨帆正在疑惑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正在上台阶的杨帆停下脚步,回头朝张思齐和周颖苦笑说:“来的好快!”
张思齐朝里面探头看了看,撇了撇嘴巴说:“进去吧,总是要见面的。没准人家就是专门来找你呢。”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天颜
客厅里陈政和与祝东风相谈甚“欢”,这个场面杨帆还是第一次见到。听见祝东风的声音那一瞬间,杨帆甚至怀疑,祝东风是提前来这等着自己的。
果然,看见杨帆出现,陈政和立刻笑着招手说:“算时间你也该回来了,祝书记等了半个小时了。”
看见杨帆进来,祝东风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说:“被训了吧?”
杨帆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朝两位长辈点头致意说:“等我?”
陈政和与祝东风同时站起来,祝东风说:“一起去听戏吧!”
“听戏?”杨帆本能的问了一句,两个长辈已经笑着边说边往外走,似乎杨帆不存在一样。站在原地的杨帆愣了一下,转身要追上去时,张思齐过来低声说:“早点回来啊。”
大步追到院子里,杨帆大声说:“我还没吃午饭呢!”
祝东风正在上车,回头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跟着去吧,饿不着你。”
陈政和笑着说:“上他的车!”轻轻的一句话,似乎把杨帆给卖了似地。这个感觉让杨帆很不舒服,但是又不好抵抗。灰溜溜的走到红旗车跟前,孟光远已经开门等着杨帆,祝东风已经上了车,杨帆想坐前排那就是占人家孟光远的位置。
对上孟光远善意的微笑,杨帆还了一个微微的点头微笑。怎么说呢,就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孟光远不过是个卒子,还是没过河的卒子。
“怎么,不想跟我坐一辆车?”杨帆屁股还没坐稳呢,祝东风便笑着问。杨帆扭头看看这家伙的表情,发现祝东风脸上带着一点耍弄的意味,心里更加的不爽了。不爽归不爽,可他是祝东风啊,位高权重的南粤省委书记,政治局委员。在祝东风面前,杨帆怎么算,都是个后生晚辈,更别墅还有个祝杨的存在。
杨帆意外的发现自己没有顽抗的空间,不由暗暗一声长叹“悲剧啊!”唯一的选择就是沉默,杨帆也是这么做的。默默的坐在边上,祝东风说的话当空气,闭着眼睛来个非暴力不可做。牛不喝水,你总不能抢按不是?
杨帆这个表现似乎在祝东风的预料之中,所以他脸上也没啥变化,依旧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今天去的听戏的地方有点特别啊,别说我没提前提醒你。”
见杨帆没有谈话的兴致,祝东风嘴角微微闪过一道苦笑,摇摇头没有在说什么。车子开的平稳,一路风尘的杨帆随着车子微微的起伏,居然睡着了。听到微微的鼾声时,祝东风不禁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杨帆还能睡着,说明是好事啊。骨子里,这小子还是把我当一家人的,祝东风不禁心里如是想。
车子停下的瞬间,杨帆便醒了,有点迷糊的四下看看时,发现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京城是个大都市,平日的车水马龙的叫一个热闹,怎么这一代安静成这样?再看看周围的建筑和绿化,杨帆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里是?”杨帆本能的问了一句,边上的孟光远靠近了低声说:“中南海!”杨帆闻言扯得傻掉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会,走出十几步的祝东风和陈政和同时站住。陈政和回头笑着说:“傻愣着干啥?赶紧的跟上!”
沿着一条垂柳沿岸的池边,踩着一地青砖小路往前走,如果不是远处隐约可见的高口大厦,杨帆还以为置身与古代。
远远的传来锣鼓声,夹着幽雅的京胡旋律,“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一道红墙之内传来这久远的《游园惊梦》。
“呵呵,戏才刚开锣。”祝东风低声念道,也不知道在跟谁说。
“朝云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泼画船。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院子门口警卫拦着三人检查的时候,里头传来的优美的唱腔越发的清晰。
迈过那高高的门槛的瞬间,祝东风再次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看杨帆。这个时候的杨帆,脸上已经看不见丝毫的随意,不过表现的还是非常的平静。大门之内是屏风,上面画的什么杨帆也无心去看,转过屏风之后面前为止豁然开朗,正前方搭好一个戏台上,两个女子一身戏装正在依依呀呀的唱着。
看戏的人有那么六七个,不过坐在最前排的就一对夫妇。三人转过屏风的瞬间,前排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杨帆看清楚那人时,不禁小腿微微跳了跳。
“先看戏!”这个在电视上经常出现在全国人民面前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一点谦和的微笑。但是这并不影响他高大的形象,坐在那里不动便生出一种让人高山仰止的味道。
再看祝东风和陈政和,两人在后面一排椅子上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安心的跟着看戏。心里如同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杨帆,犹豫了一下挪动紧张的双脚,在第三排找了个位置坐下。闭上眼睛,一个深呼吸后,杨帆低头双手使劲的搓脸。
紧张!真的紧张!
前排的男子是谁,杨帆自然认出来了。且不说电视上经常看见,结婚那会,杨帆给他敬过酒的。当时他不过是匆匆来去,前后停留十分钟。但这十分钟,当真是天大的面子。
戏台上依旧在唱,不过杨帆听不太明白,坐在那里脑子里很自然的开始跑火车。陈政和与祝东风为啥把自己领到这里来听戏?仅仅是简单的得见天颜么?一贯自诩沉着冷静的杨帆,浑身毛孔都在紧缩,这种感觉有点猫被踩了尾巴的味道。
杨帆努力的把首长当做一个长的比较帅的大叔,一次接一次的深呼吸后,总算是慢慢的平静下来。台上一段戏文唱罢,两个女伶退下,乐声戛然而止。
前排的首长站了起来,后面坐着的人嗖的一下集体站起来,杨帆反应稍微慢了一点。还没站直呢,首长回头笑着说:“今天就到这吧。”
“这位就是东风同志多次在我面前夸奖的杨帆同志吧?”一幕杨帆怎么也想不到的场面发生了,首长竟然冲着杨帆笑着一指说。
镇定!一定要镇定!尽管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杨帆发现自己还是有点紧张。疾步走上前来,老远的杨帆便伸出手说:“首长好!”
这一刻杨帆突然觉得以前在陈老爷子面前的那份镇定真的很可笑,能在老爷子跟前保持镇定,不是自己有多好的修养功夫,而是知道老爷子是自家长辈。在陈老爷子面前可以装,在首长面前,想装都是在紧张的装,还不如改怎么样就怎么样。
首长的手很缓和,早春的京城还是有点凉的,握手的时候首长始终带着微笑说:“杨帆在宛陵市干的不错,到了海滨市干的也不差。年轻人,很有一股子开脱精神!”
“感谢首长的肯定,今后一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杨帆激动归激动,这番话倒是事先就想好的。到了这种地方,说大话空话无非是徒增笑柄。
正式接见的地方是隔壁院子里的一个书房内,首长招呼三人坐下后,并没有再对杨帆说什么。而是很有耐心的听祝东风谈起南粤省的工作。杨帆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尽管祝东风在措辞上非常的讲究,但是其中暗示的内容,杨帆听了还是暗暗心惊。再看看陈政和,一直在边上微笑着当听众。
陈政和表现出来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间接的影响了杨帆的心态。杨帆的情绪渐渐的平稳下来,仔细的听着祝东风讲的内容,还有偶尔首长插话提个尖锐的问题。祝东风准备的很充分,几乎每次首长提问,祝东风总是能快速的做出答复。
“很好,南粤省的情况比较复杂,徐徐图之的策略是正确的。”首长对于祝东风的汇报,最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样子扫了一眼杨帆。这么一眼过来,危襟正坐的杨帆居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禁微微的挺直了腰板。
“杨帆,海滨市是外国南大门的后勤基地,你作为军分局的政委,对当前南海的局势有什么看法?”首长突然笑着问了一句,目光看过来时杨帆愣了一下。
“军国大事,岂是晚辈所能妄言!”杨帆反应倒是很快,脑子一转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首长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倒是谨慎的很,有陈老遗风。是不是觉得紧张啊?我记得你是学经济的,军国大事不能妄言,那就谈谈海滨市目前的形势吧?”
没想到首长还盯上自己了,仔细一琢磨,今天来这估计不说点话别想走人了。联系到刚才祝东风汇报的时候,首长几次看过来,杨帆明白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恐怕首长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