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就好。”秦风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文件，想了想说道：“你给现任财政局局长袁涛打个电话，叫他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他交代。”
“好的，我这就去打电话。”贾佳说完转身出去了。
秦风看了一会儿文件，做了批阅。三十分钟后，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秦风抬起头，看到袁涛站在门口，一脸的肃然。
“袁局长，请进来坐吧。”秦风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
袁涛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贾佳递过来的茶杯，抬起眼皮看着秦风问道：“秦副市长，听说你要离开银城，去南华上任了，临走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交代吗？”
第1799章 一点就通
第1799章 一点就通
秦风叫袁涛来办公室，主要目的是了解一下他上任后的工作情况，搞清楚银城目前的财政状况。长期以来，银城财政局把控在前任常务副市长方志敏手里，局长王宏又是他的铁杆，与他沆瀣一气，银城的财政就是一笔糊涂账。而常务副局长葛斌也不是什么好鸟，王宏被抓后他也没有把这几年的财政报表交给秦风，因此至今秦风对银城真正的财政不是很清楚。
袁涛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捋清这几年银城的财政支出和财政赤字。按理说，近几年银城的财政收入大幅增长，经济状况应该比往年要好很多，但是市财政仍然吃紧，钱进进出出的都不知道去了哪，很多地方公务人员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这肯定不正常。
“袁局长，你从拆迁办调到财政局有两个星期了吧，这段时间财政局的工作捋顺没有？”秦风端着茶杯在袁涛对面坐下来问道。
袁涛从兜里摸出一盒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秦风，自己也点燃一支，抽了一口烟，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没想到，堂堂一个财政局居然被王宏和方志敏搞得乌烟瘴气，财务混乱，人浮于事。我感觉财政局不像是机关单位，而像是庸人懒人和大爷们的天堂。财务人员连基础的财务知识都不懂，我这个外行好歹还懂那么一点财务知识，可是他们的财务科长却一问三不知，脑袋里全是浆糊。
我去了两个星期，发现财政局里的人整天上班不是打游戏就是玩手机，就是不干正事，业务基本上一窍不通。调出人员档案一查，大部分人都没上过大学，学历全是买来的，这些人当初究竟是怎么混进财政局的，我到现在也搞不懂。”
“这么严重吗？财政局有职务有编制的人员大部分应该都是录考进去的吧，怎么可能连学历都没有，难道当初录用的时候都不用经过专业考试吗？”秦风惊讶地问道，这可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袁涛道：“谁说不是呢，按照正常程序，财政局的人应该都是经过考试，或者从其它单位调动过去的，起码也是军转干之类的。可我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才发现绝大部分人都是走关系进去的，包括被抓起来的财政科科长，还有现任的常务副局长葛斌，都只是高中学历，后来的文凭不是自考，就是到一些民办院校买来的。我们这位葛斌局长直接买到了博士学位，我都无言了，连博士都能买。”
“既然这样，那我觉得是好事，趁这次整顿的机会，重新组织专业考试，考试不通过的直接下岗，然后通过公务员考试，重新招录一批高素质高学历的工作人员。银城这些年的财政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但是不能永远这么糊涂下去，一定要一查到底，重新做财政报表。一个党政机关，连财政都稀里糊涂的，那这个政府也差不多快破产垮台了。”秦风一脸严肃地说道。
袁涛神情一喜，惊喜地看着秦风，问道：“秦副市长，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要重新组织考核？”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做不得假，把银城党委当日本鬼子糊弄吗？这个方志敏简直无法无天了，好端端一个财政局，让他们搞成了这个样子，成了他们自己的小金库和安排照顾关系的后宫了。”秦风咬着牙说道。
袁涛在短暂的惊喜过后，眼神又随之暗淡下来，不无沮丧地说道：“如果你留在银城，重新组织考试肯定没问题，不合格的该辞退辞退，该下岗下岗，我肯定照办。可你马上就走了，没有市委领导的支持，恐怕执行不下去。局里这些大爷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不是银城市委市政府领导的亲戚，就是白山市委市政府的亲朋故旧，砸他们的饭碗阻力肯定很大，马上就有领导站出来反对，到时候我什么事都不用干了，整天忙着对付这些爷了。”
“我走了，不还有尤市长和顾书记吗，他们肯定会支持你的。财政局是个紧要的地方，管着银城的钱袋子，市委必然重视。以前很多问题遮着掩着，现在暴露出来了就要解决，政府机关也不养闲人，如果一个执政部门都是吃闲饭的，那大家都得饿肚子。”秦风自信地说道。
袁涛想了想，说道：“好吧，既然你发话了，那我就照章执行，回去就召开会议，把议题确定下来。”
“你给市政府先起草一份报告，把你的想法形成文件递交上来，上市政府党委会讨论，议题定下来就按照章程执行。我想不光你们财政局如此，其他部门也不同程度存在这种问题。以前的事我们不管，现在的问题我们就地解决。发钱就得干活儿，光拿钱不干活儿那还行？”秦风说道。
袁涛点点头，说道：“好，回去我就起草报告。”
“还有，既然你现任的这位副手葛斌不配合你的工作，那就把他调走，或者调整岗位职能。上次常委会上通过了将一中教务处主任欧阳青调去财政局给你当副手，但是任职文件和调令一直没有发下去，欧阳青如今还在一中，这事搁置肯定不行，你在报告里顺便提一下。欧阳青是我的前同事，工作能力很强，英国海归留学生，她调过去可以帮到你，这个你要重视。”秦风提醒道。
他自己不好老盯着市委发文件发调令，但是袁涛以工作需要为由再提一次，他也好说话。有些事就是这样子，自己的意思自己不好明说，只能借助别人的口了。
“好，明白，我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助手，财政局原班人马用起来太不顺手了，总是跟我对着干，我也很想找一个得力的帮手破局。”袁涛心知肚明，马上明白了秦风的意思。
秦风很欣慰，总算遇到一个明白人，跟自己有点默契，话不用说的太透了，一点就懂。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袁涛告辞离去。待袁涛离开后，秦风总算长出一口气，欧阳青的事儿总算落地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找个什么由头来提这个事儿。别人装糊涂，你自己不能跟着装糊涂啊，总要有人先点醒。
第1800章 机构改革
第1800章 机构改革
上午处理完手头的文件报告，中午稍事休息，下午是市政府几个例行会议。又到了月底，照例市政府会召开一次月度总结会。这种月度总结会一般由常务副市长主持召开，但方志敏被抓后常务副市长职务空缺，既没有空降一位常务副市长，也没有从银城提拔一个，就这么空着至今快两个月了。
原本是秦风顶上去的，并且递交到了白山市委讨论，但随后发生了一点变化，导致任命文件迟迟没有下发，即便发下来也没用了，秦风马上要调走，这个任命就失去了意义。因此仍然是由常委副市长代理常务副市长主持工作，因此这次月度例会是由秦风主持召开的。
然而秦风主持这个会议多少有些尴尬，一个即将离任的人，在会议上说什么呢？自己要抛弃大家调去异地高升了，说好听的是唱高调，闭口不言显得装逼，反正说什么都显得寒碜，倒不如让别人说，自己听听就完了。
参加会议的除了市政府常委和党组成员，还有市政府组成部门负责人以及各区镇，街道办的负责人，满满当当坐满了市政府一号会议室。很多人抽烟，有的刚睡醒，还有人中午喝了酒，一身酒气，会议室乌烟瘴气，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秦风让人打开窗户，然后宣布会议开始，点名由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张志发先做总结，然后是其它四位副市长轮流发言。
会议进行得有条不紊，每个人都简明概要讲了自己上个月的例行工作。没什么新鲜的，都是日常工作，基本都是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
轮到财政局长袁涛发言时，他看了眼秦风，见秦风目光很平静，又看了看坐在主位上默默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的尤天亮，说道：“各位，我是这个月中到财政局上任的，到今天刚好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我的工作基本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却发现了财政局存在很严重的问题。首先是冗员问题，编制严重超编。市里给财政局的编制是38人，但是现在财政局有编制的人达到了76人。
我不明白，这超出来的编制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一个县级市，财政收入每年才多少？但是光一个财政局吃财政饭有编制的人员就达到了76人，这还不算聘用人员，更是达到了368人。以我们的财政收入，养活这么多人能不吃紧吗？”
说到这里，袁涛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在座这些人的反应。除了尤天亮的脸色微微变化之外，其他人都不吱声，装模作样拿着笔在记录书写着什么。其实党政机关冗员超编，人浮于事的问题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一直没有人捅破，这些年就一直这么干，潜移默化的每个人都觉得没毛病，本身就应该如此。
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冗员跟地方经济结构是有很大关系的，银城没有什么支柱产业，经济结构单一，以前主要靠农业，工商业基础薄弱，大量的劳动力没有就业机会，因此大家都喜欢往吃财政饭的地方挤，哪怕工资少得可怜，但是为了求稳定，吃上皇粮，打破头也要挤进去。好不容易吃上了皇粮，拥有一份貌似稳定的工作，但是工资太低，而且还经常拖欠发不出来，生活上入不敷出，又导致在职人员怨声载道。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一方面图稳定，一方面又想发财赚大钱，进而导致政府人员素质不高，工作效率低下。
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但是谁都不去捅破，已经形成共识，达成了平衡，毕竟谁也不愿意去砸了别人的饭碗。在他们看来，断人财路，砸人饭碗都是十分缺德的事，反正吃的是国家，又不是自己私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袁局长，你反应的这个问题如果属实的话，那我们银城其他机关单位这种现象应该也十分的普遍，严重超编，人浮于事，光拿工资不干活，还有吃空饷的，这些问题都必须严肃查处。银城经济这么落后，还要养一群闲人，把政府当成冤大头了吗？中央很早就提出，要深化政府机构改革，坚持精简统一效能原则，推进机构和职责整合，规范机构设置，加强机构编制的刚性约束力，坚决查处机构编制违规违纪行为。”尤天亮一拍桌子说道。
事实上，超编和吃空饷的问题尤天亮不是不知道，这种问题在各地都不同程度存在，经济越落后地区问题越突出，越严重。以前上行下效，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中央开始严厉查处了，超编和冗员已经严重影响了政府机构运行，问题日益严重，因此中央才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个问题。
袁涛继续说道：“不光是人员超编和吃空饷的问题，还有就是很多干部学历造假，文化素质低下，工作能力低下，对自己的业务居然一窍不通。做财务的不懂财务，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所以我向市委市政府提议，财政局重新组织一次全系统的考试，分笔试和面试，由市政府主导，财政局党组协助。通过考试的竞岗，重新安排岗位，没有通过考试的给一次补考机会，补考不通过直接下岗分流。
对那些学历造假，靠走后门进来，又没有任何工作能力，素质低下的冗员坚决裁员。政府机关不是慈善单位，更不是养闲人的冤大头。就是要让那些抱着宰冤大头心态的人明白，给钱干活天经地义，拿了钱就得认真工作。干得好提拔，干不好滚蛋！”
“袁局长，你这么干可是砸了很多人的饭碗，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搞这一套让那么多人下岗，就不怕别人报复你吗？我们政府机构是要改革，但是也要实事求是，循序渐进，不能搞一刀切。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被下岗的人联合起来抗议闹事怎么办？银城已经多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了，你还想再来一次吗？”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张志发说道。
袁涛一下子来火了，正想发作的时候，秦风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自己开口道：“那按照张副市长的意思，我们继续装聋作哑，不闻不问，让大量冗员吃空饷，拿着工资不干活就对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反对搞一刀切，要因地制宜，实事求是，循序渐进。”张志发狡辩道。
第1801章 强势手腕
第1801章 强势手腕
秦风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你拿出个办法，怎么因地制宜实事求是，如何循序渐进？这都太空泛了，我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理论指导。”
“我？我没有办法。我只知道，这样大刀阔斧是要出事的。裁剪冗员如果伤筋动骨，大量人员下岗无法再就业，很容易激发民变，后果很严重。”张志发狡辩道。
张志发的意见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纷纷附和道：“还是张副市长考虑得周全，机构改革也需要个过程，要循序渐进，稳中求胜。无数次的历史教训证明，盲目冒进是要出问题的。如今银城大好的局面来之不易，我们不能自毁长城。”
听着这群人扯淡，尤天亮和秦风都有些火冒三丈，但凡说出这种话的，都安排过亲朋故旧在机关单位里混日子，拿钱不干活的有，吃空饷的有，学历造假的有，这在他们看来可能都是正常的，是可以允许的，所以才会在意见上发生严重分歧。
听完他们扯淡，尤天亮和秦风的脸都黑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人只要一触及自己的利益，马上就没有原则了，什么党性，什么为人民服务在他们看来都是糊弄三岁小孩子的，他们当官就是为了自己方便，为了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