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这口茶，木心大师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行将就木之人，心中已经没了什么执念，无欲无求。在我有生之年，只是希望自己的衣钵能够得到传承。蛊术虽然是巫术，初心却是某些少数民族用来救人的技艺，用好了同样可以治病救人。我这一辈子，前半生为官从政，为国为民。后半生不幸遇到了巫师南图，学了一些巫蛊的皮毛，后半生精研佛法，就在这孤山寺里青灯古卷。一手佛法，陪伴佛祖，一手巫蛊，治病救人。”
说到这里，木心大师故意顿了顿，瞥了一眼秦风，观察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
“年轻时我也曾个性张扬，自负有才，持才傲物。可是回首往事，我才意识到自己这辈子一无所成，佛法未参透根本，人生未活个明白，巫蛊也只是修得皮毛，都无法大成。所以在我圆寂归天的那一天，必然会带着遗憾离世。人生虚度，一无所成，这与我年少时的志向有悖，就这样离世，贫僧心有不甘。”木心大师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和尚已经是得道高僧，本该超然物外，可是今晚他竟然当着秦风的面回顾往事，追忆往昔，也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难道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说服秦风做他的衣钵传人吗？
“大师是世外高人，得道高僧，怎么能当着我这个后辈的面追忆往昔，盘点人生成败呢，这与您的形象不符啊。”秦风揶揄道。
从木心大师身上不难看出，所谓出家人也无非是凡夫俗子，尘世中的欲望和执念一点都不输给世俗之人。得道高僧和市井小民不过是人生追求不同，本质上却没有太大的差别。
木心大师淡淡地笑了笑，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出家人也是人，有血有肉，还没有成仙，怎么可能少了世俗气息，那也太不接地气了。”
哈哈哈，秦风忍不住笑了起来，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和尚好玩了。如今论学识和修为，秦风已经不输给任何一个大家，也不输给这些所谓的得道高僧。人生在世，在任何地方都是一种修行，最终还不是殊途同归嘛。
“你笑什么，很荒唐可笑吗？”木心大师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风问道。
秦风摇摇头，乐不可支道：“倒不是可笑，只是觉得这番话从你这样的高僧嘴巴里说出来乖乖的，换了其他人都会感觉不可思议，你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和人设马上就崩盘了。”
“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人设和形象与我而言没那么重要，崩塌了也无妨。”木心大师居然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实在是不好对付。
秦风说道：“好了，你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目的究竟是什么？就是为了召回蛊王，让我跟着你学习巫蛊吗？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这种阴毒的技艺，我们秦家庄传承数百年，有自己需要发扬光大的技艺，无论是武学、家学还是中医，都需要后人不断钻研并发扬传承。你要传承你的技艺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不应该找我。”
“有你这种资质的人才太稀缺，贫僧就是受了天赋资质的限制，在佛法上始终不得法门，在巫蛊技艺上也进展缓慢。当然，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多懂一些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木心大师继续游说。
秦风长叹一口气，看了看时间，蹩眉说道：“不说这些了，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召回蛊王。如果能确保安全无虞，又能救醒那些被蛊毒所害的同志们，我个人做出一点牺牲也在所不辞。”
木心大师眼睛一亮，看着秦风问道：“当真？”
“当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就这么成了废人。他们都是在执行任务时被蛊虫控制，值得敬佩，不能让我们的英雄流血又流泪。你说吧，有什么办法控制蛊王。如果无法控制住它，那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你我都将成为?罪人。”秦风一脸严肃地说道。
木心大师点点头，说道：“我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但需要你全力协助配合。”
“好，我全力协助配合你，准备准备，我们尽快开始吧。”秦风说道。
第2431章 弱肉强食
召唤蛊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要祭拜天地，还要摆起香炉香案，沐浴更衣，全神贯注催动咒语法术。念咒这种事木心大师自然责无旁贷，秦风的主要任务是护法，并且在蛊王被召唤回来后尽全力将其装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法器里。
秦风曾经是蛊王借住的躯体，也曾是它的苦主，二者之间共生了几年时间，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而且还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色彩。总之他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言半语能够说明白的。
这事看起来很玄妙，都有点装神弄鬼的嫌疑，因此知情的人绝对不能多。在准备完需要的东西物件之后，贴身伺候木心大师的小沙弥都被赶了出去在门口守着，不经许可任何人都禁止入内。
病房里只剩下木心大师和秦风两个人，看着焚香的香炉香案和法器，秦风都觉得氛围诡谲起来。自己是国家干部，无神论者，可是现在干的这事怎么看都透露出不务正业。这要是被记者偷拍下来，传到网络上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以秦风和木心大师的功力神识，任何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偷拍，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会有所警觉。
“准备好了吧，该做仪式也做了，可以开始了吗？”秦风看着木心大师一丝不苟完成这套复杂的仪式，感觉自己距离出家只有一步之遥。现在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早点回家过节。元宵佳节这样的节日，自己却要跟一个出家人搞这些非神即鬼的事情，实在是不成体统。
木心大师低垂的眼帘猛然睁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窗口，淡淡地说道：“差不多了，把窗户打开，我感觉它就在附近，我们需要迎候它进来。兹事体大，不可大意。等到它一进来，你马上用法器将其装起来，以免误伤了其他人。”
“好吧，那就尽快开始吧，等将蛊王召回，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将我的那些兄弟们体内的蛊虫逼出来？”秦风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往灯火阑珊的窗外看了几眼，他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阵悸动，感应到蛊王的确就在附近。分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秦风多少还真有点牵挂这家伙，不知道离开自己后四处游荡的这些时日，它是怎么过的，如今已经进化到什么程度了。
木心大师应道：“很简单，只要蛊王出现，蛊虫感应到它的气息，唯一的反应就是迅速逃离，不用逼，它们主动就会放弃苦主，各自逃命。蛊王是经过最残酷的拼杀胜出的，对五毒和蛊虫都有威慑力。万蛊之王如果驾驭得住，是很有益处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整个世界遵守的无非都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强者恒强，也许就是这样吧，秦风自己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认同木心大师的说辞。
“那好，开始吧，你来念诵咒语，我给你护法。”秦风在木心大师身后坐定，眼睛盯着窗外，随时等待蛊王出现。
木心大师再次焚香，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坐下来，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目开始念诵咒语，呜呜啦啦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究竟念的是什么咒。
虽然听不懂，但是秦风很快发现有了变化，香案开始晃动起来，香炉飘起的烟雾变得迷离，在房间里四处飘荡游走，仿佛有了灵性一般。
窗外忽然起风了，树木发出莎莎的声响，空中传来古怪诡异的声响，连月光都变得更加清冷了几分，仿佛有什么大家伙要出现。
一段时日不见，难道这家伙都成精了？秦风忍不住心随意动，召唤回来的蛊王如果无法驾驭，那就是一场人祸，灾难，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牵连。
第2432章 至纯至阳
蛊王是召唤回来了，顺利得出奇，都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可还没来的高兴，秦风低头一看，却发现木心大师眉宇间那团黑气更加浓郁，整个人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浑身虚汗，坐着都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晕厥过去。
这分明是精元耗尽的表现，这场法事耗尽了木心大师衰老身心的能量，原本枯竭的身体承受这么大的消耗，已经临近灯枯油尽的边缘。秦风赶紧收好法器，端坐在木心大师背后，双手按在他的后背上，掌心吐出雄厚的内力，缓缓输入木心大师体内。
秦风的内力精纯，是淳厚的阳刚之气，对于抵御阴寒最为合适。木心大师研究巫蛊，体内多少浸染了不少的阴郁之气。刚才催动咒语召唤蛊王，使用了正是至阴至寒的功力，因此才会引发如此症状。有秦风护法，用纯阳之力排解至阴之气也是木心大师的本意。
当精纯的阳刚之气注入体内，木心大师的身体逐渐回暖，眉心之间那团黑气也逐渐消散，满是褶皱的脸有了血色，看起来人总算是逐渐缓了过来。
“木心大师，你感觉怎么样？你这次发功消耗过甚，需要休养调理，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吃上三天人就彻底无碍了。”秦风站起身，看着木心大师的气色说道。
木心大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经文，低语道：“多亏了秦施主，这回算你救了老衲一次，我们的人情互相抵消。日后我们各安天命，两不相欠了。”
这是什么话，老和尚受了点恩惠，连执念都打消了吗？秦风有点不明白，傻乎乎地盯着木心大师，这转性转得太快，让人难以消化。
“怎么，你似乎不太相信？”木心大师展颜一笑，笑得有些诡异。
秦风叹了口气，应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你变的太快，像是换了一个人。我本是至纯至阳的修为，对荫翳诡谲的物件本身就很排斥，所以无法从了你老人家的心愿，还请你能多多理解。”
“我知道，纯阳之躯虽然排斥阴郁，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日为阳，夜为阴，连天地都分阴阳，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呢。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是你这么好的天赋悟性就这么错过一场机缘，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木心大师叹息道，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在椅子上坐下，伸手端过已经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秦风一时语塞，居然无言以对，默默坐下来重新烧水泡茶。将两人已经冰凉的茶水倒掉，重新换了茶叶，烧好热水各自泡了两杯茶。秦风和木心大师相顾无言，喝了一杯茶，感觉气氛终于缓和了许多。
“已经快十点了，木心大师，既然蛊王已经回归，那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救人吧。早一点逼出蛊虫，这些伤员早一点康复，家属们就不会再六神无主，到处跑着告状搞事了。”秦风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木心大师说道。
木心大师点点头，低声道：“好吧，剩下的事情难度不大，就交给你了。”
“那我需要怎么做才万无一失？”秦风惊疑地问道。兹事体大，蛊王在自己面前温顺，但见了别的人可就不一定了，万一它发狂，秦风根本无法控制驾驭它。
木心大师道：“拿着法器去伤员所在的病房，放出蛊王，伤员体内的蛊虫只要感应到蛊王的存在，马上就会主动从体内爬出。蛊王对别的食物不感兴趣，以吞噬五毒和蛊虫为生，只要不激怒它，不会出事的。老衲累了，需要休息，就只能多劳烦你费心了。”
这……秦风真是欲哭无泪，妈的，真是苦命，什么事最后都要找回到自己这里，想早点回去过节都不可能。
“好吧，那我这就去了，木心大师早点休息吧。”秦风起身拿起法器，跟木心大师打了个招呼就告辞离去了。
一走出病房的门，一直在门外守候的小沙弥探头探脑地往房间内看了一眼，眨巴着眼睛，光头闪闪问道：“施主，事情可否如愿？家师安然无恙吧。”
“幸不辱命，木心大师安然无恙。你做得很好，没有放一个人进来，现在你进去伺候你师傅休息吧，我还有活要干，就不奉陪了。”看了眼门口拥堵了一堆等候消息的大员，霍天启夹杂在众人之中，神情十分幽怨，秦风真想在小沙弥的光头上敲上一下作为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