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木心大师从地下暗室里出来时，蹩紧眉头望着金凤楼上下三层，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房顶，听着外面乱哄哄的一片声音，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作为一个出家人，木心大师已经八十岁高龄，距离圆寂的时间为时不远了。死他不怕，可是自己的一身所学无法传承下去，这才是他最揪心的。原本想趁这次机会，迫使秦风妥协，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将他的一身所学全部传授给秦风，并且在日后发扬光大。
可是天佑良善，如此精准的袭击都无法得逞，归根结底，不是秦风和秦家庄多么强大，而是天意难违，冥冥之中有神力护佑。自古邪不胜正，这是天道，再强大的邪恶力量，在阳光正义之下，都无处遁形，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罢了罢了，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不强迫他了。在临死之前，自己还是多做点善事，多积点阴功。无论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而在地下密室里，秦风和顾长风逐一搜索了这个老式防空洞的每个空洞，终于在一个空洞里找到了人事不省的王洪军，以及王洪军从原单位带来的三名死忠。四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不仅中了蛊毒，还被毒气侵入，即便出救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把握能把他们救醒。就算是救活了，神志和能力能不能恢复如常，这谁也说不准了。
真是几个苦命人，看着这四个人，秦风心里暗想，何苦跑到南华来趟这趟浑水，刚来没几天就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真的值得吗？
第2422章 是非功过
争来争去，人这辈子争的无非是名利二字，出人头地就真的好吗？秦风心里暗想，如果一个人是为了自己信念坚持，为了道义坚守，这样的人是值得敬佩的。可如果只是为了出人头地，或者为了一己之私丧命，得失之间，究竟哪个更划算呢？
这一刻，秦风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的祖上甘愿过着单调乏味的田园生活。哪怕是那些走出秦家庄，通过努力奋斗得到了功名利禄，最后他们也都会选择回归秦家庄这个宁静的村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身才学却甘于淡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浮云而已，到头来无非是一场梦。
“快，快来人，把王局和这三位同志抬出去，马上送到医院抢救。”顾长风在秦风沉思的时候，又一次不经请示就自作主张，对王洪军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洪军是他亲二舅。
当然，救人心切是没有错的，谁也不会去责怪他，马上有人七手八脚将四个人抬了出去，火速送往医院抢救。
秦风懒洋洋地瞪了顾长风一眼，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医院住院被袭之后，顾长风会命人看管住秦风，很有点要软禁秦风的意味。有可能他是受了省委某位领导的指示，不得不如此做，当然，投靠王洪军这位省委书记面前的红人，也有抱紧这颗大腿，为自己将来铺路的意思。
人为了自己做这些都无可厚非，秦风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一个专业人士不在自己的业务上多钻研，而是把主要心思和精力放在经营关系上，肯定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如今王洪军是指望不上了，救活了也是半残废的人，段天涯不会继续重用他，只能给他调整岗位。大腿都没了，顾长风这步棋显然没有走好，只是他自己恐怕还抱有侥幸心理。
“秦局，这地下的防空洞我们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别的人，任务已经完成，是不是可以收队了？”顾长风回过神来，连忙向秦风请示，心底开始打鼓。
顾长风总算想到过于讨好王洪军，势必站在秦风的对立面，这位刚官复原职的主子可不是好惹的，一旦他被扶正，自己在南华市公安局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秦风和王洪军之间没有私仇，不过是两个被利用的棋子，所以救援王洪军他同样责无旁贷，也从未有过推脱，可是谁又会真的不在乎这个一把手的职务呢？
“任务完成了吗？”秦风转过头死死盯着顾长风，冷冷地说道：“驱使蛊虫的巫师找到了没有？那个幕后策划的高手找到了吗？这两个人找不到，同样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再次发生。”
顾长风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自己真是糊涂了，连忙解释道：“可是金凤楼地上地下都没有发现一名敌特，更别提那两个人。这地下防空洞的毒气太重，我们在这里停留时间太长也会中毒的。为今之计我们最好先撤出去，继续搜捕，再思良策。”
秦风想了想，也对，这下面阴气太重，机关重重，又充满了有毒气体，很有可能是那个巫师养蛊的场所。这种阴毒的玩意秦风自己都不寒而栗，让这些普通战士在这里执行任务风险系数太高，不如先撤出去从长计议。
不管多么狡猾的狐狸，总是逃不出好猎手的追捕。这一次他们占了先机，大家算是打了个平手，下次再交手的话，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之前秦风是不了解对手，吃亏就吃在这上面，打过这么几次交道，秦风已经对他有所了解，下次再对阵胜算就大了很多。
“好吧，传我命令，让所有人分批小心撤离，走石阶，注意脚下，不要触发这下面的任何机关。”秦风命令道。
王洪军立正敬礼道：“是！”
一声号令，进入地下防空洞的队员们分批有序撤离，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下洞穴，谁都不敢托大，注意脚下，不触碰任何东西，总算安全有序地撤了出去。到最后，只剩下秦风和顾长风两个人。
“秦局，同志们都安全撤退了，我们也撤吧。”顾长风看着沉思的秦风，发现他还有点不想走的意思。
秦风想了想，说道：“你先上去，我还想再搜查一遍，这下面肯定还有什么名堂，起码应该有一个地方是专门用来养蛊的。我带了预防毒气的药物，蛊虫也不敢侵扰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一听这话，顾长风这回真要疯了，这位大爷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要一意孤行。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秦局，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而且你是指挥官，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不行，这回你必须听我的，不能再一意孤行了。”顾长风罕见地激动起来，而且态度十分的坚决。
秦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也有为自己好的用心，心想来日方长，也不在乎这一时的成败得失，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出去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见秦风被自己说服，顾长风有几分感动，原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固执，那么刚愎自用的人嘛。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小心翼翼避过流沙坑和各种陷阱，走到了那条垂下来的石阶旁，沿着石阶上去。一上去，秦风的眼睛被明亮的灯光和窗户射进来的阳光逼得几乎睁不开眼，赶紧微微闭上眼睛，适应强烈的光线。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有阳光的地方给人一种安全感，秦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当秦风睁开眼，却再次看到了他很不愿意看到的一张脸——木心大师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
“木心大师，你怎么还在这里？”秦风狐疑地问道。
木心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我佛慈悲，满目慈悲地说道：“这么多人被蛊虫进入身体，你可有将蛊虫从他们体内驱逐的办法？”
第2423章 冷暖自知
这还真是给秦风出了个难题，他又不是巫师，能有什么办法驱蛊呢。自己体内那只蛊王，也是在与巫师南图师徒大战时，蛊王自己遇到了强劲对手才主动从体内飞出，否则依赖药物或者靠念咒是不可能的。按理说，将人救出秦风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去做这些不是他分内的事。
“木心大师，你为什么这么问，是人为我有能力将他们体内的蛊虫驱除，并且帮他们解了蛊毒吗？我是警察，不是大夫，你问错人了。”秦风有些不满地反驳道。老和尚守在这里，目标还是自己。真是苦口婆心，不厌其烦，还没完没了。
木心大师却不为所动，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正色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有办法将这些蛊虫驱除中蛊之人的体内，并解除他们体内的蛊毒。不过这是一项十分消耗精元体能的工作，老衲一个人恐怕难以胜任，需要秦施主协助配合。”
秦风猛然发现，一个人能力太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能者多劳，越强的人在别人眼里就不允许有瑕疵，不用休息，不用吃喝拉撒，只要有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就会找到能力强的这位，不会有丝毫的体谅和同情。做好了没多大功劳，那是你应该的，做不好那就要追责，或该千刀万剐了。
这才是最让人窝心的地方，不被人理解，更不被人体谅，只有无尽的苛求，再能干，心胸再宽广的人也有个忍耐的极限。这就好像是弹簧，一直往下压，压到低不是压坏了，没坏损就是彻底的爆发。
“怎么又是我？你们就不能找别人吗？”秦风实在是忍不住了，歇斯底里一声咆哮，怒吼道：“我他妈累了一整天了，枪伤都没好利索，这一夜下来是神仙也受不了。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我求大师发发慈悲，饶了我，找别人帮忙吧。我现在只想回家吃完热饭，然后美美睡一觉，就是天塌下来砸死我，我也不想起来了。”
木心大师却满脸慈悲看着秦风，目光中有那么一丝怜悯，却没有多少妥协的意思，冷声道：“我一个出家人，向来不问世俗之事的人，年事已高，都能在这凌晨赶来救援，又有谁会体谅我的不易？你是公门中人，又正当年，尽你的职责是本分，不过是疲累而已，何苦要苛求他人的谅解？身负大才，又想要有所作为之人，必然要忍受人之所不能忍，做人所不能做之事，方能成就一番事业。秦施主，老衲对你这番话十分的失望。”
“够了，别给我唱高调了！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伟人，我就是个屁，请你们把我放了吧。”秦风这回真是想撂挑子了，总有干不好的活，做不完的事，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是个人都受不了，可在他们看来却理当如此。简直是岂有此理！
秦风一件件收起自己的武器装备，冷眼看着木心大师，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屑地说道：“你是一代高僧，你很高尚。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需要休息，需要吃饭。既然你有慈悲心肠，先去救醒几位同志，何必站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我不是不可以协助配合你救人，但我需要休息，养精蓄锐。我不是铁人，把我彻底搞垮了，对大家都没有任何好处。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着吧，鄙人先行告辞了！”
撂下这句狠话，秦风头也不回大步往门口走去。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愿意停留，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如果只是身体上的劳累，休息一下也就挺过去了，关键是此前秦风就受了很大的委屈，为了自己的兄弟，秦风自己说服自己前来营救，还是作为现场指挥官。如今任务完成，感情上受了很大伤害的秦风的确需要舔舔伤口，起码也要平复自己情感上的波动。
正常人都有感情，何况秦风这种重情重义的人，用情用心比一般人都要深，所以受到的伤害也比一般人要深的多。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着，等待受伤的心和疲惫不堪的身体复原。
哪怕是木心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他也无法体会到秦风受到的伤害，以及心中那点孤愤。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秦风心想，妈的，只有冷暖自知了。
一路黑着脸闷声走到停车的地方，秦风闷声坐进自己开来的警车里。一名特警战士上前表示要帮秦风开车，被秦风挥手赶走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身心疲惫到了极点，情绪十分的糟糕，一句话都不想说，更不想见到任何人。
此时已经是清晨七点钟了，大部队基本撤走，武警部队的防暴恐装甲车和直升飞机都开走了，只留下部分警力维护秩序，清理打扫战场，但方圆三公里之内仍然处于戒严状态。
秦风摸出一根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烟雾吸进腔肺里，呛得秦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完之后，秦风吐出一口痰，发现痰居然是黑色的，而且还带着血迹，不由心惊肉跳了一下。这地下防空洞的毒气可真够霸烈的，连自己都差点扛不住中招了。幸亏顾长风提醒得及时，不然自己再多滞留一会，也许同样会中招。
抽完一根烟，秦风扔掉烟头，开着警车往自己家而去。他不想回去霍宅，免得外公外婆担心，只想自己一个人养养神，养好伤，吃点东西后再美美睡一觉，恢复精力。
虽然严词拒绝了木心大师，但是秦风知道，自己还是逃不掉的，仍然要回去医院配合他完成救治任务。但这是十分耗费精元，甚至折寿的事情，不养精蓄锐，不仅救不了人，搞不好自己也得废掉，武功全失。出于自保的目的，秦风坚决拒绝了木心大师的邀请。
可是他相信，要不了多久，省委和市委的电话就会打过来，命令他务必配合木心大师救人。既然躲不掉，不如先端端架子，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和重要性再说。任劳任怨，还毫无怨言，这不是秦风的风骨。事情要做，但一定要敲锣打鼓让别人承认自己的价值。
第2423章 行踪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