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程 第591节

杨冲锋天天和刘振中等人同在一幢楼里办公,可刘振中却没有见他对自己有什么表示,连暗示都不曾有过,使得他对杨冲锋的看法就有些捉拿不定。

此时见杨冲锋对陈佳灿所做的表示,心里也是理会了,就假设他自己处于杨冲锋的位置上,是不是有这样的底气和心态?杨冲锋的年轻让很多人都受到冲击的,也能够从他的年轻看出更多的一些事情本质来。

魏诚在常委里位子更靠后,到常委里的时间也短,还不到一年。之前和市政府里抓农业的副市长滕万喜竞争入常,随着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中,工业经济的主导地位而占优,致使魏诚之前就选择在林佳伦的阵营里。如今,已经给杨冲锋市长作了表示,这时更想看到市长对自己的一点暗示或提醒。

开会前一直都没有得到明确的提示,使得魏诚对自己的选择就有些迷茫,不知道是领导对自己还信不过,抑或真的就没有在会议之前做一些部署?怎么样来配合核心领导,魏诚是真的该怎么样来做的,这一点已经是没有重新选择的可能性。此时还没有见杨冲锋的提示,只有在会议过程见机行事了,这也是自己选择阵营后的一次表现。

会议室里看似平静,但随着杨冲锋到了后,一个细小的动作,已经将所有的人都调动起来。

韩东伟在王文兴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一直走到自己的位子,王文兴主动地帮着移了座椅后,才坐回自己的位子。这样的会议很重要,除了安排书记的秘书关键做记录外,秘书长王文兴也要做一份记录,才显得更加慎重。

会议由王文兴秘书长来主持,走到自己位子之后,王文兴就说了市里的形势和省里对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的重视,寥寥几句,倒见他对这次会议有着精心的准备。

随后韩东伟书记讲话,阐明了平通市的大形势,也总结了平通市之前的混乱之由。强调了党的优良传统——民主集中制的原则。

大家心里明白,书记提到之前的盗矿案那是在警醒着常委成员里的一部分人,虽说这样会使这些人对市委有着排斥,但却更担心市委那边会算老账。就算之前已经有了结论,但那种软肋只要权力者顺便找些机会,就能够将人压得死死的。这时,像陈佳灿、张政民等人自然就会知道自己角色的特殊性,政治觉悟自然会清醒的。

第一个议题是市政府提出的,今后在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中,所有涉及到的项目工程,都要实行公开招标投制度,成立招标投工作中心,所有涉及到工程招标的工作,都由这个中心来完成。有中心操作,请社会与媒体进行监督,实行全程公开制,彻底将工程项目的招标暗箱操作杜绝住,也是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领导小组对外承诺反腐的一个重大举措。

张政民将这样的中心阐明后,要提请常委会通过,就可上报省里备案,也请省里对具体工作进行监督。

虽然张政民将提议说明后,会议室里冷场了一阵,但还是很快得以通过了。在平通市里事关反腐,就是很敏感的问题,谁都不会再这样的事上提出自己的另类看法来。

第二个议题由陈佳灿提出,今后平通市在工作中实行规范化制度管理,使得更科学地让纷乱繁杂的具体工作中抓到主线,发挥集体的智慧,实行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并将议事规程的形式和内容都阐述出来。之前大家也都得知这个议事规程的内容,但等陈佳灿一项项地说出来,对大家说来还是有着很大的冲击的。

同样地冷场一会,一些人就想回避这样的问题,低着头在忙着,要么在写写画画要么在埋头思考。都不想第一个发言。

田谷丰对这样的提议自然有很好的理解,从工作方面看也和组织部门有着一定的联系,当即站起来表示了支持,对市委提出的民主集中制这样党的优秀传统,还提出了要在全市里进行全面铺开,让所有的领导干部都能够警醒自己,才更有利与大江流域经济圈的建设工作进程。

田谷丰表示了态度后,杨冲锋却没有按照顺次也就先表了态,对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表示了支持。他这一表态,使得整个会议室里就感觉到一种轻松。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第三项提议就是对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工作的新的规划的讨论,提议是由魏诚来提出来的,阐明之后。韩东伟就说“对于我市的发展,请大家都用负责的态度来深入而全面地讨论,大家有什么观点有什么新的建议和提法,都可以说出来。真理是越辩越明的。”

此时,韩东伟的心态很不错。

韩东伟手里有了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这个东西,就等于将常委们当作木偶一般,他拉着控制线,怎么表演都得由他来定夺。见杨冲锋率先赞同一种制度的设立心里自然是暗喜,心道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工作冲劲足但政治斗争的经验却少,这些长远的布局他是看不出来的。无法扭头看着杨冲锋的脸,只好从田谷丰那边看去,见他脸上有些讥讽的样子,估计坐在自己身边的市长还一脸平静。

副市长魏诚在说明有市政府提出的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的新思路,这样的思路韩东伟早就了解了,此时也没有去细听。心里在得意之时,也在想这个市长作什么都想当然。省里之前就将平通市这里的发展模式定下来了,而事实上按照这样的模式对大江流域说来最为容易出成就,得到上上下下各方面的认可。从这一点上,韩东伟觉得林佳伦这个前任市长还真有些才能,要是他没有走,两人同心联手,不用五年时间,大江流域经济圈也就有模有样了的。此时对杨冲锋的看法也就更加多一份不理解,全力发展工业经济,税收上来了,GDP上来了平通市的人生活水平自然会冲上来。

新的模式虽说没有忽略工业经济的发展,力度也足,可农业和第三产业都要齐头并进,在平通市现有的干部思想和干部工作风气,显然就是胡子眉毛要一把抓。省里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方案和模式。

新模式里不说有不可实现的部分,就算比之前的模式更科学更贴合平通市的实际,那又怎么样,省里还能够自己打自己的脸?

等魏诚将市政府的发展设想内容阐述后,会议室里的人又沉寂下来。韩东伟知道会有这样现象出现,大家心里都明白,除了市政府那几个人外,其他人谁都不会站出来说什么。既不可能反对维持省里早已认可的思路,也不会明着反对市政府目前提出来的想法。当然,田谷丰等人会支持市委这边的意见,只是他说抓党政建设工作的,也不能够第一个跳出来。

常委会里也不能够长时间冷场,太冷场了不说市长会脸上无光,韩东伟这个市委书记也有掌控不力的表现。韩东伟见大家都不作声,就先弄点声音来,随即说,“上一个议题里,我们已经肯定了常委会议事规程,大家也熟悉这样的议事制度了。现在我们就可以慢慢来实践,对于任何议题,每一个人都要将自己的看法表达出来,先民主后集中。对议题要是有争议,就用无记名投票表决的形式来决议。当然,从我的角度说来,更倾向于举手表决。大胆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才是我们对党对省里对市委负责,也是对自己对人民负责嘛。”

不少人都处于观望之中,但听到韩东伟说话时,将“对人民负责”放在最后,心里就冷哼起来。是不是在韩东伟心里,自己比人民更重要?洪义友坐得离韩东伟不远,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可眼里还是表露出自己的轻蔑,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会给人演变成什么样的用心?当然,在座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用心的人?回想自己以前做什么事都顾前顾后,还不就是将自己的得失看得比党的事业要重比人民利益要重?从这一点看,自己确实没有看不起韩东伟的资格。可他这段时间对年轻市长却更关注,了解得也就更深入,知道他更多的事。此时对比,也就更加深了信念。

停了下,韩东伟继续说“对于魏诚同志提出的关于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的新思路,是涉及到我们面临发展的战略问题,更要充分讨论,剖析出方方面面的因素,要慎之又慎地对待这个问题。之前,大家也酝酿了不少时间,下面就这一提议充分发挥我们的主观积极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按照议事规程来讨论吧。”

按照议事规程,不仅提出议题要有程序,就是在讨论中也有一定的程序的。按照常委们的排序,大家有秩序地发言,过来自己发言后,那要等都轮过来再举手来发言。坚决杜绝赶集似的吵架似的发言方式,这样才更有利地掌控了常委会里的方向。

轮序次该杨冲锋最先发言,到陈佳灿发言,然后往下轮。等韩东伟说后,大家就都看着杨冲锋,等他这个提出新设想的人来最先说话,之后他就不好多说了,对市委而言就最为有利的事。杨冲锋知道大家的意思,也知道韩东伟的用意。说“魏诚市长提交的议题,实现已经和我反复讨论过了,我想,今天请常委领导们讨论这议题,我就不先发言,各位领导对议题里有哪些问题和想法,我们按照书记的指使,再边讨论边剖析。”

杨冲锋这话说得当然在理,只是和韩东伟才提出的议事规程不符合。要对其他领导发言进行讨论,那就没有什么顺次了,而先前韩东伟已经说过要执行议事规程才要杨冲锋第一个发言的。其他人心里明白,魏诚提交议题出来,那只是幌子,真正提出者却是市长杨冲锋。他此时说要给常委们讨论剖析,那也是很正常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韩东伟虽说郁闷,可此时也不好就驳斥杨冲锋不遵议事规程的操作。

接下去应该轮到陈佳灿发言了,陈佳灿之前就打定主意不参合,但他却要表明自己的观点出来。这个发言却是不能够回避的,沉吟一阵说,“我是老平通人,按理说对市里应该比较熟悉才是,可我的工作一直都没有涉及到市里的建设工作。要怎么样才更有利平通市的发展,怎么样才能缩短我们与沿海地区的差距。怎么样才能实现中央和省里对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的战略意图,我还要多学习,多听一听各位领导的发言和讨论,只要对我市发展有利的,我是坚决地支持的。”

几句话说得慢条斯理,说得勉强能够连接而不断,可听了后陈佳灿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可他说后却将笔记本边的笔拿在手里,摆出一副要记录的样子,对其他人的态度再也不关注了。

往下轮,就该洪义友发言了。洪义友知道自己在常委里威信还不足,就算用完全支持的态度来表示对市长的支持,也未必能够达到目的。就在组织语言,要从哪一个角度来阐明才更为有利。既要表示了支持的态度,但又要就事论事来谈,淡化主观态度上的支持,这样才更为有利。能够将那些中间派的人影响到一点他们的决定,在最终决策时对市长才发挥作用来。

“我来说一个看法吧。”正在洪义友将要说话时,田谷丰却抢先开口,征求韩东伟的意见,要先来发言。按照议事规程的顺次,还不能够就轮到田谷丰说话,但要是没有人先将魏诚的提议进行驳斥,讨论下去未必能够将主调子定下来。韩东伟见田谷丰站出来说话,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先提出征询意见,就算有违反议事规程的嫌疑但得到书记的认可,还是说得过去的。

洪义友自然很不满,此时田谷丰跳出来说话,分明就是瞧不起他。洪义友一贯行事低调,在常委里的威信不高,心里虽然火大,可也不能真发作出来,脸色沉着,等韩东伟决定。

“谷丰同志,有问题请说吧。”韩东伟声音冷冷地,像是对田谷丰不满又让人感觉到不好就驳他面子才同意的。

田谷丰得到韩东伟的统同意后,他对韩东伟的意思早就知道了,而在会议里主要持反对意见的就是由他来阐述,要怎么样说,心里早就反复琢磨过,当下说“……其他的问题我就不一一论说了,直接说说对新设想的几点体会。第一点,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工作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而在当时省里依据中央的指示精神有结合大江流域地区的现实,做了一份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发展规划。这一份规划是切合我们市的实际的,也是省里专家从理论与实践智慧的结合,在这三年的实际中,也证明了它的科学性。在我心里就有这样的疑问,有没有必要再做出一份新规划来?第二点,从我市的发展看,对比新旧两种发展设想,之前的规划中,将全市的大部分理论集中起来,对大江流域最薄弱的环节进行突破,工作的成效显然更容易得到,也更能够确保中央和省里在我市的意图。当然,我和佳灿书记一样,都不是从事经济工作的,说都可能是外行话。第三点感想,对之前的规划进行修改,我不知道依据在哪里,但我们要是轻率地往省里汇报,是不是就有种朝令夕改新班子就必要有新思路?省里会这么看我们市里,省里的专家和各界舆论,会怎么样来看待我们的新设想,有没有科学依据会给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发展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都还有待论证。”

田谷丰一番话说出来,对新设想可说是全面进行否定了,更多的用省里和中央的意图来说话。如此一来,给很多人都有种不堪重压的感觉。在平通市里不少人对省里有着本然的惊怕,就怕省里对他们有着看法,使得不能够保住眼前的位子。而田谷丰所说,确实也是有道理的,市里只要将上面的意图贯彻落实了,工作上就不会留下什么错。

田谷丰所说的话其实就是韩东伟的意思,就田谷丰本人却说不出这些来,不在经济建设工作中做过,也不会考虑这些深层面的东西。其他的人也就知道书记的态度,特别是不想介入市委市政府之争的人而言,这时更不会乱表态了。

杨冲锋这时也不能够就直接来辨驳,要等一等,毕竟是常委会的讨论而不是辩论会。刘振中是第一副市长,才从平通市上游的正兴市调动过来,在常委会里排名比较靠后,按顺次也轮不到他说话。可他一向来都是用大嗓门,见人就哈哈地先来一通,像是没有自己主见一般。

“哈哈,书记,我也有点想法。”刘振中说。之前韩东伟允许田谷丰先发言了,这时也不可能卡着刘振中不让说,也就点头做了表示。

“……正兴市比平通市更落后,我到平通市来学到不少经验,开阔了眼界。说实话,我对大江流域经济圈建设也做了一番思考,毕竟是我的工作嘛,只是几个月来一直都把握不住主脉络。理论水平和实际经验都显得欠缺了,今后工作中一定尽最大努力来学习。见到魏诚市长这份设想之后,眼前不由一亮,就像在茫茫大海里有了灯塔一般,让我的思路也就找到一些脉络,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道理,说出来和大家讨论。

对谷丰部长提出来的问题我是非常赞同的,对省里的工作意图我们一定要百分百地落实到位,对中央将平通市、正兴市等大江流域划为经济圈的意图更要正确理解。我的理解是,大江流域经济圈就是大西部开发的一个区域性的补充,在战略布局上,有了这样的补充,就能够让从东而西地将发展连成一个整体。

至于实际工作要怎么样做,大江流域和沿海开放地域又有明显的不同。这不仅仅是地理区域的位置差别,更有历史上留存的重要因素。沿海发展突击工业经济是有利的,但大江流域里也要将工业发展作为最主要的工作来对待,显然与客观事实不合……”

之后的讨论就形成胶着状态,杨冲锋只是说了一点,会议室里那副字:一心为民。其他的也就不多说。

争议不下,韩东伟提出投票决结果。结果是四票支持,四票反对,其余弃权。

议题也就搁置下来,韩东伟最终笑了。

市委大楼里,常委们走出会议室后,都不在有什么声音。离开的秩序很有讲究,韩东伟保持着平时的神态走在最前,出面后就往办公室里走,田谷丰本想落下来到最后等着王文兴。可王文兴每一次都要将会议室稍加整理后才离开,他留下来就太明显。迟疑了下还是先走了,出门王自己办公室里走,估计着时间就给王文兴打电话去。

王文兴正要出门,市委办里的工作人员在搞清洁,见是田谷丰来的电话,心里明白却不好多说,怕给听出来传出去总不是什么好事,说“我随后就到。”

随即,见常委们已经纷纷下楼回家,夜虽说还不深,但常委会里的争议让大家都想尽快离开,免得殃及到自身来。大楼已空,王文兴很自然地往书记韩东伟办公室走去,到转角处见到田谷丰在那里等。两人早就默契,虽说工作上没有多少交集,但都是书记的得力之人。韩东伟用人也是有一套的,而他控制力也很不错,就让两人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坚定地站在书记阵营。当然,两人的选择也有很大的因素是工作性质,王文兴是市委的大管家,无可退路地指出书记,而田谷丰是组织部长,韩东伟也要用途来架空陈佳灿这个专职副书记。同时,也给他规范一些承诺,只要过两年,就可将他挪一挪。至于怎么样挪,那就看田谷丰心里有多少期盼了。

到楼上,王文兴很自然地敲着书记办公室的门,里面说了请进,田谷丰就跟在王文兴身后进去。韩东伟到办公室后,心里的激越总算能够表达出来,但遗憾地是只能够将笑声变成哑口,不能够真的在夜里透出来给人听到。等王文兴到来时,已经将情绪调整好了,虽说脸色不错,但那种得意已经释放走。他不会让他规范等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就算这次将市政府那边压制住,将提议搁置下来,那又说明多少问题?

关键是要让市政府实现自己的工作意图才是真正的掌控住了,目前看来,他们的工作重心还没有调整好,而每一次与市政府谈到发展,两边就会各持自己的看法。韩东伟对杨冲锋的观点一直都觉得太幼稚化,就像才从学校里毕业出来的没有在社会上淘洗过,思想里更多的是那种理想化的东西。实际生活是很现实的,两年实现省里的战略意图与五年实现省里的意图结局会完全不同,从韩东伟本身说来,他没有时间再在平通市耗着。

如果两年后,平通市的经济势头见涨了,他就有可能在五十五岁时往上升一升,到省里或中央部委里出任一届,这才是他理想的结果。一旦错过,今后就只能在省人大或政协里担任某一副职而退出政治舞台。

就算抛开其他的所有因素,从上到下,谁不喜欢尽快地见到出政绩?GDP日新月异谁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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