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到了,要认真审核。检察院和法院的人都是专家,纪委的人也是老手,因此审案卷的任务就由他们负责了。
我是领导,不需要亲自审案卷,只需听汇报。许美丽不懂业务,就做后勤保障。
我拍着案卷对他们说:“各位,辛苦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要静下心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必须在明天天明之前给我拿出个结果出来。”
小组的人唱苦说:“陈局长,晚上要加班么?”
我笑道:“加班是自然的。你们好好审,我请许主任给大家做好后勤保障。等案子结束了,我一定给大家请功。”
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好反对。关键是他们不太熟悉我,怕万一惹出个什么事来不好交代。
其实在官场走的人,每个人都如履薄冰一样。睡觉的时候都要睁开半只眼,防着背后有人捅刀子。
我在官场混了十来年,知道这趟浑水不好趟。一步不稳,灭顶之灾。
小组的人都各自分了案卷下去,我回到自己办公室,准备给历练副秘书长汇报。
拿着准备好的材料正要出门,许美丽却先挤了进来。一脸忧戚地问我:“你说,这是不是针对老万来的?”
我无言以对。许美丽跟万晓离了婚,但他们还有一个孩子,现在跟着许美丽生活。听说今年要送到美国去留学,手续都办好了,就等着时间一到就飞。
许美丽与万晓离婚,其实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按许美丽自己的说法就是,结婚十几年,万晓在家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一年。她嫁给万晓,等于是守了活寡。
许美丽提出离婚,万晓先是挽留,到后来看她去意已决,答应她试着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好,两个人再复婚。
许美丽本来是想吓吓万晓,让他多点时间回家,没料到万晓最后还是答应自己的要求,因此骑虎难下,两个人就去民政局签了字。
许美丽从来没把两个人的离婚当作一件严肃的事。毕竟两个人有孩子,就算夫妻没感情了,孩子的纽带还在,这种亲情是谁也无法割舍的。
问题是万晓离了婚后,与许美丽连面也不见了。等到许美丽想挽回婚姻的时候,发现万晓身边已经有了女人。
万晓有女人不奇怪,他堂堂一个衡岳市公安局局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投怀送抱。万晓在离婚一年后,与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许美丽不服,找到万晓吵了一架,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但万晓承诺过他,孩子出国的事都包在他身上。
现在查麒麟山庄的案子,等于就是在查万晓。当初麒麟山庄案发时,他正是衡岳市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许美丽的问题让我一时无法回答。我突然后悔起来,怎么就把许美丽弄到调查组了呢?
许美丽与万晓有关系,应该属于回避制度里的人。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们已经离了婚。
“什么调查组啊,我看就是专案组。而且就是针对老万来的。”许美丽忧心忡忡地发着牢骚。
我能理解她,倘若万晓出事,她儿子出国留学的事就会成为泡影。
女人前半辈子的希望都在丈夫身上,后半辈子的希望全部在儿女身上。如果希望破灭,活着就没太多意思了。
我安慰她说:“万局没事。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我相信市局的办案能力和水平。”
许美丽忧伤地微笑,仿佛像一只忧伤的蝴蝶一般,在残秋的阳光里扑闪着翅膀。
“许主任,你去做好后勤服务工作吧。他们看案卷,很辛苦的。”我说,拿着笔记本要去给历练副秘书汇报工作进程。
刚出门,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恼怒地抬起头,一看就乐了。
与我撞在一起的是钱有余,这家伙满面红光,笑眯眯地盯着我笑。
我擂了他一拳骂道:“老东西,怎么死这里来了?”
钱有余裂开嘴笑,神秘地说:“老弟,你就是飞上天,藏到地,兄弟我也能找到你。”
我笑骂道:“老钱,你就是一臭虫,哪里有血味,你就在哪里出现。”
钱有余嘿嘿地笑,探头往我办公室里看了看,低声说:“屋里藏个美女,不方便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
我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说:“老东西,一辈子改不了吃屎,看到美女眼睛就直了?”
钱有余摇头晃脑地说:“孔夫子说了,食色,性也1
我哭笑不得,钱有余读书不多,古书更是一窍不通。但他喜欢搬典故,用成语。却往往词不达意,弄出个许多笑话。
许美丽看到我来客了,低着头告辞出去。
钱有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邪笑着问:“你的兵?”
我点点头说:“你准备放什么屁了?”
他摇了摇头说:“老弟,我现在是正经生意人,是人大代表,可不是流氓地痞啊。”
我笑道:“什么时候混进人大了?”
“今年选的。我可是苏西镇人民选出来的代表。春山县的人大代表。老弟啊,我这是积极向组织靠拢啊。”
我竖起大拇指说:“不错,老钱,有进步。”
钱有余看看屋里没人,低声问我道:“老弟,你现在是市里的干部了,知不知道市里有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
“市里要搞工业园,据说占地有几千亩地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因为我想发财嘛!”钱有余毫不客气地说:“这钱别人赚也是赚,我赚也是赚。与其让别人赚,不如让我赚。”
我被他绕得脑子一团糊涂,直愣愣地问他:“为什么药给你赚?”
“因为我是人大代表啊!”
我再次哭笑不得,这个死钱有余,难道他进人大就是想着多赚几个钱?钱有余赚钱不反感,反而还希望他多赚钱。这家伙不是个守财奴,有大局观。
“你赚钱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一出口我有点后悔。钱有余这几年送给我的钱也不是小数了。但我们从来就没谈过这方面的问题。每次他给我送钱,都是用一个纸包包住,而且不会告诉我里面是钱。
“关系大着呢。”钱有余嘻嘻地笑,摸了一把快要秃顶的头说:“老弟,你不晓得,我来市里快半个月了,到处乱拱,找不到门埃”
“找什么门?”
“没门路哪里能拿到工程?我要找门路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