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培山是土生土长的干部,在衡岳市官场里经营了一辈子。他的关系网,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拔出他一个萝卜,不知道会带出多少的泥。
因此,刘启蒙放眼衡岳官场,能撼动关培山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表舅就在这个时候空降衡岳市。刘启蒙就像猎狗闻到了猎物味道一样,紧紧跟了上去。
这样一来,关培山的问题开始逐渐暴露,出现了他被纪委约谈的事。刘启蒙得一先机,把县委书记的位子捞到了自己屁股底下。原以为从此天下太平,谁料到关培山摇身一变,成了衡岳市经济领导小组的干部,驾临春山县,派头更大。
关培山不是县委常委,却要参加常委会议。一些关键问题,没有他关培山点头,还成不了事。
刘启蒙心里窝了一股火,找不到地方发泄。
关培山在春山县经营了一辈子,哪个局委办不是自己的人?这些人没有关培山,连条狗都不是。关培山失势的时候收敛了一阵子,等到关培山再驾临春山县,而且出席县委常委会议,原来动摇的人也赶紧跟过来。这样就对刘启蒙形成了挟持之势,任刘启蒙暴跳如雷,他们也是冷眼旁观。
我的上任,多少改变了一些格局。所有干部都知道我有一个市委副书记的表舅,还有一个市委组织部部长的准岳父。有了这些资本,我的腰杆子比别人要粗很多。
我的站队,直接决定这些干部的标杆。
我心里自然十分的明白,因此我在站队这事上,从不表现倾向于那一边。我的这个态度,让干部们也无所适从。
我是不能有太多的倾向性!尽管我明白在目前我顺水顺风。可命运这东西谁敢断定,一路高歌中不会夹杂哀音?
我把麒麟山庄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刘启蒙,就是送他一个顺手人情。麒麟山庄有事,他刘启蒙功不可没。麒麟山庄没事,弄个动静出来,给关培山添堵,恶心恶心他!
我对关培山还是有成见的。当初他叫纪委约谈我,要不是我自己立场坚定,说不定早成了他的阶下囚。
当然,这些与黄微微母女分不开。没有她们夜以继日的赶路求人,没有黄山部长或明或暗的指示,进了关培山的鸟笼子,我还能出得来?
我不是说自己没问题。现在的干部,再清明也经不得查。不查都是孔繁森,一查全是王宝森。一个苏西乡的农产品公司,就能把我颠覆。
干部们谁的屁股底下没屎?
我能安全出来,而且高升,一方面我是他们斗争的结果,另一方面我是仗着裙带关系。
“查,坚决查!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绝不手软。”刘启蒙余怒未消。
我隐隐能看到一丝笑意从他的嘴角蔓延开去。
倘若郝强侦查属实,麒麟山庄将陷入灭顶之灾。随之而来的各级官员,吃不了要兜着走。
春山县有多少干部涉足其中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只要在春山县有点头面的人,一定都出入过麒麟山庄。
我知道刘启蒙笑容里的内容。关培山常驻麒麟山庄,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欣喜的事啊。
现在的关培山,就是一坨黄泥掉在他的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但刘启蒙没想到,我在来他办公室之前,已经让余味将关培山从麒麟山庄里请了出来。
“此事不能拖!”刘启蒙庄重地说:“必须要快,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坚决打击犯罪。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我欲言又止。
刘启蒙放松口气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迟迟艾艾地说:“是不能拖。但我想,这次的事,还是异地用警的好。”
刘启蒙抬眼看我一下,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谦虚地微笑,将公安局长已经去市局汇报的事又说了一遍。
刘启蒙看着我,狐疑地问:“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我双手一摊说:“没了。就这些事。不过,我们都在等你的指示。没有你的指示,不敢轻举妄动。”
刘启蒙满意地笑,从柜子里摸出一条烟扔给我道:“少抽些,年轻人,任务还很重啊。”
我拍拍胸口道:“书记放心,身体好着呢。”
刘启蒙从办公桌上拿起包说:“我们去市委。”
我推脱道:“书记,我还有件事要处理。我看市委我就不去了。你老亲自出马,这事基本成定局了。”
刘启蒙看我确实没有跟他走的意思,只好笑着说:“也好,你在家给我盯着,我去。”
我随着刘启蒙下楼,目送他的车出了县委大院。
站在宣传栏下,我掏出电话打给余味:“接来了么?”
电话里余味急切地说:“老书记不肯来。说吃个饭没必要那么复杂。请老板你来麒麟山庄。”
我不满意地说:“小余,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余味不敢做声,半天才低声说:“老书记的意思我知道,他是想你亲自来请他。”
我哑然失笑,老关啊老关,你还不知道有一张大网正向你头顶罩过来了么?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啊!
我哀叹着挂了电话,想起刘启蒙恶狠狠的眼光,心里不寒而栗。
第422章 霸王硬上弓
关培山装腔作势不来,我不能听之任之不管。
刘启蒙书记已经知晓了此事,我就不能亲自去麒麟山庄。关培山不来,势必会一网打尽。关培山一旦陷进去,究竟会引发多少未知的事,谁也没把握。
人被逼急了,就会像疯狗一样乱咬。我不是怕他咬我,我是怕春山县的干部在经过这样的打击后,会一蹶不振。我再想有所作为,没有人的配合,孤掌难鸣。
一堆米当中,有几粒老鼠屎不难,只要耐下心来挑选,终究不会将一堆米弃之不要。即便米堆中混杂陈米及霉坏的米,也只是时间与耐心的问题。至于即将霉变的米,只要还能吃,混在一堆好米里,也不会差了口感,坏了心情。
毕竟,人需要粮食才能活下去。
关培山与刘启蒙两个,我谁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只要两个人没事,我就能挥洒自如。他们两个是一对天敌,互相牵制,互相制约。这样就势必腾出一块空间给我,我亦能左右逢源。
我破天荒第一次在上班时间回家,我需要安静地地方来理顺自己。在办公室,我不能左右自己,来来往往请示工作的人,不能拒之门外。
到了家,鼻子里闻到一股霉气。才想起自己自从住进来,除了每晚几个小时的睡眠,几乎没有任何打理房间。阳台上的一盆水仙,倒是枝繁叶茂。只是残败的叶子,落在积满灰尘的水里,如秋后的凋零一般,让人心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