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行一走,关培山坐正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我知道,现在才是谈话的正式开始。
“你们三个都在,没有外人。我这个老头子,有话就直说了。”他的脸上没丝毫的笑容,显得严肃无比。这样形象,在他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就这样。
邓涵宇首先表态,诚恳地说:“关书记,您说。我们都认真听。”
“不是听,还得做!”关培山扫视我们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点头,再看他们两个,也在使劲地点头。
“春山县现在出状况,主要原因还是你们两个。”关培山似乎有些气恼,指着邓涵宇和郭伟厉声呵斥道:“你们两个人,亏得是党的干部,做事都不经过大脑想想,胡来!”
“我……,”郭伟嗫嚅了半天说:“邓镇长先做的,我如果不做,也不好。”
“你让陈书记失望了!”关培山骂道:“谁让你们这样做的?你们这是自己掘坟墓埋自己!”
“谁让他们内定呀。我不服嘛。”邓涵宇似乎满腹的委屈。
“组织有组织规定。选拔干部组织都是有考虑的。这次把权力下放到县里,市委是有考虑的。本来一件好好的事,被你们一胡搞,弄得多麻烦?这事要是让记者知道了,一报道,别说是你们两个,就是加上陈书记和何书记,怕是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们要求进步,这是好事啊!可是我们作为党的干部,一切都要以为人民服务为最高宗旨。如果一门心思就是想着做大官,不如早点回家种田。”
关培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又像一座爆发的火山,在梁天行离开房间后,他爆发出来,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火药味。
尽管他现在管不着我们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但凭着他在春山县经营这么多年的根基,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我们永无出头有之日。
“现在好了。你们这一闹,不但春山县人人皆知,就是市委,也是一锅煮开的粥了。”关培山叹口气道:“你们自己说,该如何收场。”
“这事闹出去,不就是黄奇善吗?狗日的东西!”邓涵宇愤愤不平。
“你真以为是他?”关培山轻蔑地笑,说:“你呀,政治还是不成熟嘛。这事跟黄奇善有何关系?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他会抓一只虱子放自己脑门上?”
“不是他还有谁嘛?”郭伟疑惑地问,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黄奇善这人看不出来呀,阴险着哪。”
“你们呀!让我怎么说你们。”关培山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光意味深长地瞟我一眼,让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难道他知道内幕?
“这事到此为止,不说了。就算这事是黄奇善干的,你们做了,还不容别人说?你们觉得这事光彩吗?贿选,是政治大事,搞不好,一辈子就完了。”关培山再瞟我一眼,让我慢慢升起来的心又忽地掉下去。
“我们听听小郁的想法。毕竟,这次他也是候选人之一嘛。”关培山把枪口直接指向了我。
我犹疑半响,嗫嚅着说:“我就是个陪考的,没话说呢,关书记。”
“古时候皇帝点状元,也不是说谁陪考谁被点上嘛。”关培山笑着看着我。
“我真的没话说。”我下定决心,不说出心里任何一句话。
“你小子,就是比他们成熟。”关培山笑着指着我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白了吧?”
我当然明白,关培山的这句话,其实就已经告诉我们,这次副县长花落谁家了。
第340章、走马上任
三天的三级干部大会圆满落幕。从第一天的刘启蒙经济报告开始,整个会议都是围绕着经济发展在走。县里有财政局、民政局、经济协作局发了言,公安、检察、法院都在会上表态,今后的工作重心都将在经济领域。
刘启蒙很满意会议的结果。会开得群情激昂,所有与会者似乎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仿佛前面的道路上,遍地是黄金。只要弯下腰,就能盆满钵满。
会议的最后一道程序,就是宣布副县长的任命。
本来确定的投票程序没有做了,没有人知道副县长会是谁。在刘启蒙清清嗓子宣布说:“接下来,要宣布春山县副县长任命!”
刘启蒙的话音刚一落,会场里就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把眼光去看主席台上端坐的郭伟。
我不动声色,低眉敛首,玩弄着手里的圆珠笔。
旁边的毛平坐不住了,侧过身子过来拉我一把说:“怎么不投票了?”
“天晓得!”我笑,专心致志地玩圆珠笔,把一支在指尖绕来绕去。这个动作我在大学里练了四年,深有体会和心得。
当年练这个动作,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吸引我心仪的女孩子注意,可惜等我练成后,女孩子在静静地看我表演完后,不屑地撇撇嘴说:“小儿科。”
接着把一支笔在指尖绕得出神入化,看得我眼花缭乱。
初次泡女,以惨败告终。从此断绝了我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今天想起来,却是追悔莫及!一个人,如果不在大学里风花雪月几次,等于是白读了!
“你不急?”毛平追问着我。
“不急。能急的来?”
“我怀疑有暗箱操作!”毛平断然下了结论,又补充着说:“本来是有个投票的程序的,怎么不投了?”
我盯着毛平的眼睛看,看了半天,看得他以为自己脸上有一砣鸡屎,拿手擦了擦,无辜地看着我。
“就让这些人来投票?”我朝身后熙熙攘攘的一群乡村干部努努嘴说:“他们又能投什么票?”
毛平就不做声了,搔搔后脑勺,把眼睛去盯着主席台。
主席台上坐着一溜的县委县政府领导,刘启蒙居中,两边是关培山和县长。郭伟忝居末席,低着头在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报告。
我知道郭伟在装,因为我看到他面部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眉毛扬了几次,终究没抬起头,眼光不来扫视底下我们这帮芸芸众生。
刘启蒙侧过身子与旁边的县长和关培山说了几句,接着就看到县长拿着一张红头文件纸,站起身来。
县长的眼光扫视一眼会场,本来像菜市场一样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现在我宣读春山县县委组织部文件。”县长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县委组织部的文件由他一个县长来宣读,显得不伦不类!
“经组织考察,结合工作需要,现任命陈风同志为春山县副县长,兼任苏西镇党委书记。主管县财政、经济、金融工作。中共春山县组织部。二000年一月八日。”县长宣读完后,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回到座位前坐下。
会场里静得连掉一口针的声音都能听到。我分明感到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蹦出来,使劲压下去,居然闻到了一丝丝的血腥味道。
有人开始探长脖子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我这匹黑马。
“请陈副县长上主席台来。”刘启蒙不失时机地朝我喊。
我站起身,立刻被一阵山崩海啸的掌声淹没。坐在我一边的毛平也激动地跟着我站起来,双眼里全部是崇拜的神色。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尽管在关培山的谈话里我差不多知道了花落谁家,但县长一字一顿的宣布,还是让我感觉喜从天降。仿佛我四周突然扬起了一圈光环,头顶上罩着光圈,在众人热烈的掌声和无限崇拜的眼神里,我感觉到做大领导真是美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