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官场的坐姿,更是有讲究。做领导的,都喜欢随意,抽烟说话,仿佛在家客厅,所谓谈笑有鸿儒,不过如此。而作为下属,必须要侧身而坐,面含微笑。所谓不卑不亢的态度,都是别人忽悠人的屁话。在领导面前,一定要诚惶诚恐。
陈书记看我的眼盯着他手的书,顿时来了兴趣,问我:“读过?”
我赶紧点头,说:“走马观花。”话一出口,又感觉不对,立即申明说:“太深奥,读不懂。”
陈书记满意地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不怪你!读得懂这本书的,自然有安邦治国之才。你还年轻,敢读,能读,已经很不错了。”
我再次表现诚惶诚恐。
陈书记把书递给我,示意我看看。我双手接过来,小心地打开,看到书里被画得左一道扛,右一句批语,几乎每页都有眉批,心里顿生无限崇拜。
我读书,都是一目十行,囫囵吞枣,以至于我常常认为,张飞战秦琼,可能在历史上曾经真有过。
“小陈,你是笑笑的男朋友?”莫阿姨率先开口。
我知道笑笑是黄微微的小名,当年陈书记夫妇认为叫笑笑要比微微好听,从此就叫了下来,而且成为他们夫妇的专有名字。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又摇了摇头。
莫阿姨对我的行为显然很不解,加重了语气再次问我:“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回答说:“莫阿姨,其实我跟微微……。”
话没说完,陈书记阻止了我说下去,说:“家长理短的事,不要说。”
莫阿姨就住了口,起身走到楼梯口,回过头说:“你们聊,我先去休息。”
莫阿姨一走,陈萌就过来了,跟我坐一张长沙发。她刚洗了头,淡淡的幽香直往我鼻孔里钻。
我侧眼看她,她穿着齐膝的浴袍,脚趾丫调皮地在拖鞋里跳跃。她显然没有穿胸罩,我似乎能看到她坚挺的乳头。
顿时一阵心猿意马。
陈书记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扬起眼皮说:“萌萌,你还不去休息?”
陈萌似乎很怕父亲,她闻声就站起来,又仿佛很留恋沙发的柔软,站着不肯离开。
“家里有客人。”陈书记不怒而威。
陈萌却不在乎地笑,说:“爸,你叫我走,你跟陈风聊什么呢?”
陈书记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拍着身边的沙发说:“也是。你坐这里来。你在也好,我跟陈镇长聊点工作上的事。你听听,也是好事。”
陈萌就在陈书记的身边坐下来,拿出一把小指甲钳,聚精会神地修剪起她的指甲。
“陈镇长,你说说你们迁址的事吧。”陈书记语气淡淡,并不看我。
他叫我陈镇长,自然是刻意与我拉开了一段遥远的距离。
在他们这样显贵的家庭里,能像我这样登堂入室的人,不是亲戚,就是走狗。但他还刻意这样叫我,显然他并不相信我。
我一五一十把迁址的事汇报了一遍。特别说明迁址是郭伟的功劳,没有郭伟,苏西镇现在还窝在山旮旯里。
陈书记显然对郭伟有印象,问我:“是市委下去的小郭么?”
我连忙说是。
陈书记沉吟了半响,拍着书说:“嗯,小郭这人还不错嘛。有胆识,是个可造之材。”
坐在一边的陈萌嘴一撇,说:“我看那个郭伟啊,就是个投机钻营的家伙。”
“你懂什么?”陈书记训斥着女儿:“党的干部,有组织领导。”
陈萌吐一下舌头,朝我扮个鬼脸。
“你们迁址后,有什么打算?”陈书记又问我。
我心里想笑,这么点小事,关你市委书记屁事!衡岳市七百万人口,辖八县五区,一个市委书记,如果管起这点鸡皮蒜毛的小事,不累死简直就没人道。
我只得重新梳理思路,这次我没说郭伟了,而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说:“陈书记,苏西镇是春山县最偏远的乡镇,虽然资源不丰富,但有着城里人都羡慕的乡村生活。我的想法是,把苏西镇打造成为衡岳市的旅游乡镇。”
陈书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我说:“苏西镇有衡岳市唯一的温泉,我想把温泉开发出来。”
“不错的想法。”陈书记拍了一下大腿,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说:“你没说他那里有温泉哦。”
陈萌调皮地一笑,说:“我如果把什么都说了,你还会找他了解?”
陈书记淡淡一笑说:“小家伙,还给爸爸藏着掖着啊。”
陈萌就看着我笑,把双腿盘起来放在沙发上,把半个身子偎在陈书记的身上,撒着娇说:“这个陈风,鬼点子多着呢。”
陈书记哦了一声,看着我说:“你有些什么鬼点子,说来听听。”
我心里大声叫屈。拿眼去瞪陈萌,却发现她盘起的双腿间,隐隐透出一抹猩红来。
“你瞪我干嘛?”陈萌白了我一眼说:“你敢说你没鬼点子?打死人了,你却推出个优秀人物出来,李代桃僵的事,你以为我没看出来?”
仿佛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我顿时尴尬起来,低下头不敢去看他们父女俩。
“怎么回事?”陈书记问我,毋庸置疑的要我回答。
我老老实实地说:“陈书记,其实不是打死人,只是个意外。”
“意外?”
“是的。”我说:“工地上施工,当地农民阻工,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摔跤的是个快八十岁的老人了,走路都走不稳了。”
“死了?”
“过世了!”我说:“都按有关规定处理好了。”
陈书记哦了一声,不相信地转眼去看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