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大五粗的孙德茂像个孙子一样的点头哈腰,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相求。
果然,说过几句寒暄的话,他就开门见山提了要求——乡政府的迁址工程他想承包。
郭伟不露声色,淡淡地喝着茶,眼睛盯着面前的文件,显得日理万机。
“郭书记,我第一次来拜见领导,请郭书记原谅。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早就听说家乡来了个年轻的书记,年轻有为,一直想着来拜会领导。可是书记你知道,我们这些乡里人,在城里讨个生活多不容易,一天不赚钱就会饿死。这样就拖到现在了。郭书记你一定要原谅我。”
郭伟抬起头,微微一笑说:“见外的话啊。”
孙德茂就笑,趋步上前,毕恭毕敬递上烟。
郭伟摇摇手拒绝,孙德茂收回手,显得无限崇拜的样子说:“不抽烟好,领导一般都不抽烟。这烟啊,既伤身体,又伤金钱。我们这些农民,就一定要抽,抽死了好。”
“你这么说,我们陈乡长也是农民了?”郭伟皮笑肉不笑地指着我说。
孙德茂这才注意到我,满脸堆笑地说:“不敢不敢。陈乡长这么年轻,抽个烟,是艺术呀。”
我就笑了,说:“孙老板,你对抽烟还有这么多的说道,文化人嘛。还艺术啊。”
孙德茂一点也不尴尬,跟着我们嘻嘻地笑,自己起身续满杯子里的水,说:“你们两位是我们苏西乡的父母官,都是大城市里的人,为了我们苏西乡,愿意跟老乡们一起吃苦,我作为苏西乡的人,再不出点力,以后哪里还有面子去见列祖列宗。”
“跟你祖宗又有什么关系了?”郭伟好奇地问。
“跟我祖宗倒没太大的关系,跟我就有关系了。”孙德茂吐出一股浓烟,诚恳地说:“两位领导想想啊,乡政府迁址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在外面打拼的人,钱不多,多少还是可以出点力。我保证,绝对不赚一分钱,只要建好乡政府,我老孙愿意付出。”
“你想怎么付出啊?”郭伟放下手里的笔,端起杯子喝口水问。
“只要把这个项目交给我做,该花多少就多少,我懂。”孙德茂几乎就要拍着胸脯子说话了。
“孙老板的心意我们领了,是不?陈乡长。”郭伟转头看我一眼,不轻不重地说:“我们这个项目比较大,一般小包工头怕是做不好。”
“领导放心。”孙德茂着急地说道:“我这个公司不算小,市里有好多楼都是我们建的。有一个还获得过鲁班奖。”
“真那么厉害?”
“真的。我有证书的。”
孙德茂吩咐跟来的人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烫金的证书,双手捧着递给郭伟。
郭伟没接,笑着说:“不要看了。我相信孙老板的话。”
孙德茂就自负地笑,说:“建筑工程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嘛。”
“我实话跟你说,孙老板,乡政府的这个工程,是国家项目,资金虽然不是问题,但还是要讲个行规,你要建,能垫资不?”郭伟不紧不慢地说。
“垫多少?”孙德茂显然没有这个思想准备,想了一下说:“行规一般只是垫一层,建第二层时要付第一层的钱。你们政府的项目,我们不谈钱。”
“好,既然不谈钱,我们就把话说到底,你要做,就全额垫资。否则不谈。”郭伟说得斩钉截铁。
“总要付一点吧。我们按照规矩办,好不?”
“你怕我们政府不给钱?”
“郭书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怕不给钱,我是怕坏了行规。”
“你那个行规,在我这里就要破一破。能破则立嘛。”
孙德茂一时没了言语,坐着想了半天,说:“郭书记,没半点商量了?”
郭伟摇摇头,脸上不露半点声色。
“这样啊。”孙德茂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工程要垫进去几百万呢。”
我插了一句说:“几百万对你来说,不就一场毛毛雨。”
孙德茂苦笑着说:“说大也不大,说少也不少了。要是能按规矩付款,垫点资问题不是很大。全额垫,怕是垫不来啊。”
“你能垫多少?”郭伟追问。
“百把万吧。”
“可以啊。”
“余款我们要签个合同,乡政府要承诺什么时候付清才好。”
“小问题。我告诉你孙老板,我们政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郭伟得意洋洋地说:“感谢你,孙老板,还记得家乡的建设。我先表个态,关于乡政府迁址工程的事,乡政府会第一时间考虑你。现在不能说交给你做,组织程序还是要走的。”
郭伟指着孙德茂对我说:“陈乡长,具体细节你负责谈,我还有事,不陪了。”
郭伟的逐客令让我们都站起来。我热情地邀请孙德茂去我办公室坐坐。
还没坐稳,听到外面就传来月白的声音,问:“陈乡长在家吗?”
我拉开门,就看到月白笑吟吟地站在走廊里,旁边站着一身名牌的钱有余,张着一张露出金牙的大嘴,朝我傻乎乎地笑。
第163章 月白的喜事
一眼看到钱有余,我气就不打一处来。瞪着一双牛卵般的眼我吼道:“你还敢来?”
钱有余笑嘻嘻地说:“我怎么就不敢来?我不来,你的矿泉水厂去找天王老子做!你这个狗屁的苏西乡,难道是龙潭虎穴呀?除了剩下这点水,你还有什么值得吼呢。”
我的怒火顿时像被浇了一桶冷水,踪影全无。
在土老板的面前,我不能掉了身价,否则,老子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混呢?因此,我仍然装作怒火中烧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死了你钱有余,我就吃混毛猪了?”
“好啦好啦。你还叫骂个屁啊,像老娘们一样,有意思吗?”钱有余换成一幅严肃的态度,乍一看,还像模像样。钱有余管着月塘村一千多号人的吃喝拉撒,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我心里像镜子一般的明了。
“进去坐吧。”我放低声音,表面看我还是怒气填胸,其实我已经败下阵来。
“来,抽包好烟。”钱有余扔给我一包“黄鹤楼”,包装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找我有事?”我跌坐在椅子上,撕开“黄鹤楼”,抽出一支点上。
“没事。就来看看你。”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没事我有事。钱老板,你拐卖妇女,我要追究你的责任。”我说,看一眼月白,她低眉敛首地在泡茶,对我的话充耳不闻。